第14章 第14章
理所当然从坐上车就开始紧张,正经危坐目不斜视,背脊挺得笔直,方向盘也抱得死紧。
反观副驾的人,动作闲适,神态放松,是一点儿不见担心的模样。
雪愿都不知道他是哪裡来的勇气,能這么放心地把车子的命和他的命全交她手上。
甚至很有兴致地当起她的人形导航仪。
“前方大概三百米红绿灯路口左转,好,可以准备进入左侧车道了。”
“红灯,一脚刹车~”
“现在跟着小奥迪进入待转区。”
“左转,嗯,角度非常棒。”
“你别說话了!”
雪愿一個新司机,本来车技就拉,他一讲话,她就更难集中注意力:“我是正常驾驶,又不是在开卡丁车!”
季随安很无辜:“可我只是個导航。”
雪愿:“那你静音!”
季随安:“导航静音了,司机怎么开车?”
雪愿抓狂:“這條路我走了几年了,闭着眼睛也沒問題,不需要导航!”
就差把暴躁两個字贴在脑门了。
快看,兔子被逼急了,正竖着耳朵在冲他呲牙咧嘴呢。
季随安乐得不行。
其实他本意只是想让她放松点儿,沒想到還把她整得更紧张了:“好好,我静音降噪,不影响你了。”
道路限速70,雪愿很谨慎地保持在四十码,一路所有车都在超她。
季随安打开窗户,几百年沒坐過副驾了,這個速度,竟然一种在高架上散步的感觉。
不得不說,還挺新鲜。
半個小时后,车辆缓缓驶入车库。
季随安指挥着雪愿找到他的车位,结果雪愿把车开到停车位前面就不动了。
季随安:“嗯,怎么了?”
雪愿转头看他:“你不下车嗎?”
季随安:“沒事,我等你停好再下。”
“有事。”
雪愿红着脸装若无其事,努力淡定地陈述自己的菜鸡车技:“你不下去帮我指挥着,我停不进去。”
季随安才平复不久的嘴角再次上扬,听从安排推门下车。
然后,他就见证雪愿倾情为他表演了一场《如何手足无措左右不分地花十分钟将车辆成功倒入车库》。
很强,期待下次。
熄了火,雪愿生无可恋地在车上坐了足有半分钟,才拔下车钥匙慢吞吞爬下车。
“我真的沒怎么开過车。”
她不死心地试图解释:“驾照是两年前拿的了,当时倒车入库我就考了三次”
“你开得很好,是我的問題。”
季随安一本正经:“怪我车位买窄了,等我下次把隔壁车位一起买下来,你就好倒了。”
雪愿:“”
季随安接過钥匙,看小姑娘垂個脑袋恹恹的模样,這近在眼前的,他实在是沒忍住,伸手往她头顶不轻不重揉了两下。
“好了,不开玩笑,你不常开车,开成這样已经非常棒了。”
温顺柔软的手感比想象中還好。
可惜不好多停留,只能颇为不舍地收回手,面色半分不显:“有空再多练练,一定沒問題。”
雪愿被他揉懵了。
恍惚着哦了一声,好像眼睛忽然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那,那快走吧。”
她借口转身,藏住越来越红的脸颊:“耽误這么久,你你一会儿别再流血過多休克了。”
季随安的房子雪愿是来過一次的。
不過上次只在门口逗留了一小会儿,沒有进去,所以细算起来,今天才应该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来他家。
内部结构沒什么大变动,除了装修风格不同,他们的房子结构几乎一模一样。
季随安好像偏爱這种灰蓝色,沉稳静谧,酒馆休息室是這样,家裡也是這样。
“你先坐会儿。”
季随安打开电视,把遥控器放到她面前,转身又拿了杯子准备给她倒水。
雪愿:“”
雪愿:“谢谢,不過我觉得我們還是先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吧?”
沒开玩笑,她是真的担心他失血過多。
“放心,血早就止住了。”
季随安抬手示意了一下:“真要一直流着,估计你现在已经在医院抢救室外面等我了。”
雪愿顿时从担忧恢复到面无表情:“那你不早說。”
害她白担心這么久。
季随安家裡备的药箱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雪愿先用消毒湿巾帮他把多余的血迹清理干净,才着手开始给伤口消毒。
玻璃碎片比较钝,划出的伤口不深,但是面积很宽。
清洗掉凝固的血迹,雪愿看着几乎横過掌心的伤口,忽然有点下不去手。
看着都好疼,他就這么忍着一直沒吭声。
她拿出生理盐水,给他打预防针:“用這個消毒会疼,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季随安追问:“多疼?”
雪愿:“问得好,你這個問題太具体了,我不知道。”
季随安眼底笑意弥漫。
“那你来吧。”他說:“等我感受一下具体有多疼,再告诉你。”
雪愿拧开瓶盖,见季随安也凑近過来跟她一起盯着伤口,不禁道:“你要不躲躲?”
季随安:“什么?”
雪愿:“就,不看伤口痛苦减半?打针时候不都這样么。”
季随安想了想:“我打针也看。”
“”
雪愿悻悻闭嘴,真是個狠人。
她其实是有些怕见伤口见血的,所以在生理盐水倒出瓶口之前,她還是沒忍住开口:“你跟我說点儿什么吧,不然我会紧张。”
季随安:“說什么?”
雪愿:“随便什么都行。”
季随安点点头,然后指着他们的手說:“你看,熊掌和猫爪。”
雪愿的手比他小太多,這样托着他的手,对比确实挺明显。
不過雪愿低头看了眼,只觉得无语:“能换一個嗎?”
這個太无聊了。
“好吧。”
季随安换了個话题:“刚在酒馆的时候,沒被吓到吧?”
雪愿第一反应以为他是在說打架的事,然后才反应過来她那时候并不在现场,他指的应该是在休息室那会儿。
她摇了摇头:“還好。”
季随安笑笑,垂眼看着掌心伤口:“那是我爸。”
“我知道。”
雪愿小心翼翼将生理盐水倒在伤口上,确定他对痛感接受良好,才拿起消毒棉签仔细清洗伤口。
“我跟他关系不太好,因为他一直想让我当個医生继承他的衣钵,可是到了高考之后,我沒按照他的意愿填医学院。”
季随安语气轻松,像是在讲故事:“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他才发现的,当时就气得不轻,把我从家裡赶了出去,在那之后好几年沒跟我說一句话,一直到最近两年才好了些。”
“他是医院院长,就觉得自己儿子也应该是個医生,我开酒馆,他就說我给他丢脸了,对我沒個好脸色,死活不让我叫他爸,怕跌了他的份。”
雪愿将用過的棉签扔进垃圾桶,抬头看了他一眼。
季随安玩笑着:“是不是听起来還挺可怜?”
“其实還好。”他說:“我爸性格就那样,而且磨到现在也只剩下嘴硬了,你沒发现刚刚在酒馆,柜子上明明有那么多东西可以摔,他偏偏挑了個不值钱又不怕摔的笔筒么?”
“沒觉得你可怜。”雪愿忽然开口。
季随安神色几不可察地一怔。
伤口清理干净了,雪愿轻巧为他抹上药,又从药箱裡取出纱布开始包扎。
她低着头,从季随安的角度只能看见她长翘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尖。
“即使你爸爸不支持,但是你還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且做得很成功,這明明是比大多数的人都要幸运,哪裡可怜了。”
這和季随安往常听到的都不一样。
他觉得意外的同时,抑制不住心头一股异样的情绪逐渐泛滥。
“成功?”
他重复了一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反问:“医生那么伟大的职业,跟他们比起来,不应该是沒志气?”
雪愿眉头都皱起来了:“有志气的定义是什么?难道一定要拯救世界救死扶伤才叫有志气?那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這么多职业,而不是只有医生和科学家?”
“年轻的時間很短,還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她闷闷道:“怎么活是自己的事情,不用太管别人。”
对话到這裡沉默起来。
季随安默了片刻,忽地失笑。
雪愿最后绑好纱布,疑惑抬头:“你笑什么?”
季随安:“突然发现我自己活了二十多年,脑子好像白长了。”
竟然還沒個比他小的女孩子看得通透。
他抬起受伤的手来回打量一圈,指着虎口语气上扬:“蝴蝶结?”
雪愿把药箱合上:“我只会蝴蝶结和死结,要换嗎?”
识时务是季随安的一大优点:“那還是蝴蝶结吧,我其实沒有嫌弃的意思,就想說系得挺好看。”
话音落下,肚子也传来咕咕一阵响动。
对上雪愿的目光,季随安两手一摊,语气无奈:“下午出事时還沒来得及吃饭,饿得有点儿久了。”
于是,三分钟后的厨房,雪愿揭开盖子,往沸水裡下了一把面條。
伤号想要帮忙拿东西,被勒令不许动,只好听话地站在门口,无所事事之际当起了厨房指挥官。
“冰箱裡有切好保鲜的葱花。”
“油在上面柜子裡。”
“盐在调料盒又数第二格。”
“哎,错了,第三格也是盐。”
雪愿:“”
季随安忍着笑,诚恳道歉:“对不起,嘴慢了。”
“你去客厅坐着,别老盯着我。”雪愿皱個眉头把多余的盐往外挑。
好吧。
厨房指挥官摸摸鼻子,灰溜溜被赶去了客厅。
材料有限,雪愿做了最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季随安很给面子,吃一口就捧场地竖起大拇指:“雪老师厉害,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雪愿抓住重点:“你会做饭?”
“一点吧。”季随边吃边道:“不想吃外卖,为免饿死,只能自己动手了。”
雪愿点点头,好巧,跟她一样。
伤处理好了,饭也做了,雪愿沒了继续留下的必要,看眼時間,收起手机准备离开。
季随安在她起身前叫住她,沒头沒尾问了句:“等我两分钟怎么样?”
雪愿:“啊?”
季随安沒回答,低头加快吃饭的速度。
雪愿只好又坐了回去。
季随安沒用但两分钟就把面全吃完了,放下筷子站起身:“好了,走吧。”
雪愿:“?”
雪愿:“去哪?”
季随安偏了偏头,笑道:“說了要送你回家,总得說到做到吧?”
時間已经不早了,楼下路灯敞亮道路空旷,除了他们,不见第三個人影。
季随安将雪愿送到楼下,停住脚步:“好了,任务完成,我看着你进去了再走。”
雪愿在他的注视下刷了卡推门进去,进入电梯间停留不過两秒,又默默退回门边往外看。
季随安已经在往回走了。
月光和灯光一起将他的身形描绘会成了单薄的虚影,踩着自己的影子前行。
他看起来孤零零的,却又有一种悠闲到令人羡慕的自在。
這是他在她面前展现的另一种模样。
不完美无缺,不无所不能,偶尔還有些闲不住的话痨。
会告诉她不喜歡吃外卖,也会摸着她的脑袋温柔安慰她,会因为受伤而不能开车,不能做饭,也会因为家人的不支持而耿耿于怀。
却都是最真实的模样。
好像在漫长仰望中一下被拉近了距离,她伸出手去,发现指尖竟然可以触碰到星星的温度。
是有温度的,暖的,热的。
不太妙。
她对他的喜歡,好像又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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