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贰
飞来骨打碎了瘴气,碎肉残块被风穴吸收,枫之村的村民都已前去避难。
和四魂之玉的战斗似乎进行到了末尾。
奈落抱着她落到林间的空地上,森林深处亮起朦胧的微光,不断化作尘土消散的死魂虫,充满眷恋地环绕着白衣绯绔的巫女,用纤长的身躯轻轻托着陶土和骨灰制成的身体。
“那個女人居然還沒死。”奈落哼了一声。
“你是来消灭我奈落的嗎,桔梗。”
沒有背着箭囊,也沒有握着长弓,那道身影来到林间的空地上,沒有回答奈落的话,反而抬头看向天光和阴云交织翻涌的苍穹。
从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将天空中的战斗尽收眼底。
世界依然黯淡,但在那遥远的天边,暴风雨般的云层后显露出光辉破晓的征兆。
“我已经不需要那么做了,奈落。”
黑色的长发被风吹起,遥望着天光的巫女,苍白的脸上带着安详而平静的神色。
野草在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白色的死魂虫在空中翩然飞舞,纱织发现那道身影好像变得透明了一些,朦胧的光辉由内自外,从对方的体内渗透出来。
“真是讽刺啊。”桔梗平淡的声音自风中传来。
“拯救了你的,正是你最厌恶鄙弃的光辉。”
她微微收回视线,浅褐色的眼眸终于转向阴沉着脸默然不语的奈落。
纱织在暗中掐了他的手臂好几下,但高大的妖怪置若罔闻,仿佛沒有痛觉似的,根本就不打算松手把她从怀裡放下来。
她和奈落暗中较着劲,桔梗似乎轻轻笑了一声,那道声音說不上嘲讽也谈不上惊讶,染着一种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那道光辉并非来自鬼蜘蛛,也不属于促成你诞生的妖怪。”
“一开始是我判断有误。”
這句话是对着纱织說的。
她不由得停下动作,看向神情如月光恬淡的巫女。
“那是你自身的东西,奈落。”
四魂之玉的光芒骤然照亮了苍穹,紫霞般的流光似镜面碎裂,刺穿了世界裡厚重而沉郁的黑暗。
邪气涤荡一清,黑云散去,蒙蒙亮的天光洒落下来。
“我已经无法净化你了。”
红色的身影带着少女从高空落下,被飞過来的同伴默契接起。
“四魂之玉消失了。”桔梗闭上眼睛,“我终于不再是守护玉的巫女了。”
她的使命终于结束了。
陶土制成的身体,皲裂的痕迹骤然扩大,哪裡好像传来咔嚓一声,裂痕从雪白的颈部蔓延到巫女的脸上。
犬夜叉一行人赶来时,看到的就是靠在枫婆婆怀裡的桔梗。
天光浅淡,云翳后露出的苍穹广袤而高远。
“抱歉,小枫。”
卸下巫女的责任,桔梗靠在为自己流泪的家人怀裡,抬手轻轻拭去对方眼角的泪水,好像那個苍老的身影還是当年的孩子一般,眼尾微弯露出温柔的笑容。
“我不是一個好姐姐。”
“在我死后的這五十年间,你将村子保护得很好。”
桔梗柔声說:“谢谢你,小枫。”
纱织沒有见到巫女离去时场景。
因为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身边,她总觉得自己待在那個画面裡并不合适。
白色的光芒离开林间,她远远地看到最后一只死魂虫朝天空飞去。
那道纤细的身影越飞越远,最后消失在了苍穹的光芒之中。
微风拂過,世界窸窣作响,随后又归为平静。
御神木静静立在枫之村的外围,原本以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坡下的食骨之井却忽然亮起了光芒。
纱织听到犬夜叉等人的惊呼,匆匆忙忙赶過去,只看到了戈薇的身影在井中消失的瞬间。
犬夜叉义无反顾地追着她跳了下去,這次却直直地落到井底,湿润的泥土沉淀着多年的岁月,青色的藤蔓从井口垂下来,唯有少女的身影无迹可寻。
“這是怎么回事?!”
奈落哼笑一声,所有人都向他看来。
“食骨之井关闭了。”他好像早就料到事情会如此,不知是不是纱织的错觉,奈落的心情难得不错,甚至有闲心多解释了几句。
当然,這么做的過程中,他沒有忘记用语气讽刺在场所有人的智商。
“净化四魂之玉的使命完成了,不属于這個时代的人自然沒有必要留下。”
犬夜叉难得地沒有反驳。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戈薇消失的方向,表情有些失魂落魄。
“……奈落!!”
珊瑚握住背后的飞来骨,弥勒攥紧了右臂上的念珠。
眼见着战斗一触即发,空气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纱织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忽然转头看向身边的奈落。
“因为你的缘故,我被曲灵捅了一刀。”
奈落身上的杀气一窒,浓黑如墨的长卷发落回肩头,他斜她一眼,仿佛已经看穿了她想說什么,语气阴沉地开口:
“怎么,想求情?”
纱织:“把诅咒取消了,我們就算一笔勾销如何?”
“……”
她走到食骨之井边上,借過珊瑚腰间的佩刀,忽的一脚踏上食骨之井的边沿。
“开门。”
這是個唯心主义的世界,食骨之井能凭自己的意志决定是否让人通行。
虽然原理一点都不科学,但万物皆有灵的世界观還是有一点好处——双方可以进行有效的沟通。
“不想被劈开的话,就现在给我打开。”
纱织流氓派头十足地踏在食骨之井上,唰的一下拔刀出鞘。
“我数三下。”
食骨之井巍然不动。
明晃晃的刀尖,停在爬满青藤的井口上方。
纱织一扬刀刃,這三還沒数到呢,腰间忽然卷上冰凉黏腻的触手,瞬间就将她扯了回去。
视野倏晃,卷着她的触手一松,她落地时一個踉跄,稳稳当当地被奈落圈回怀裡。
“……成交。”
冷漠响起的声音,阴郁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珊瑚等人一愣,弥勒快速地解开缠在右手上的念珠,解下护手一看——
风穴消失了。
“……法师大人。”
向来坚强的除妖师少女,眼中出现了湿润的泪光。
弥勒神色复杂地抬起头来,奈落看都沒看他一眼,山坡上忽然平地卷起汹涌的瘴气,高大的妖怪张开结界,眨眼便已腾空而起。
纱织被奈落拥在怀裡,目光往身后一扫,看见了朝這边追来的白色犬妖。
……啊,還有這一茬沒解决呢。
姗姗来迟的杀生丸沒能逮住奈落的身影,脸色不虞地看着半妖隐藏在瘴气中的身影离去。
论审时度势和逃跑,奈落的嗅觉确实是超乎寻常的敏锐。
两人飞過贫瘠的大地,被瘴气腐蚀得形销骨立的森林。绵延的大地逐渐冒出绿色的生机,从高空往下望去,蓝色的湖泊像巨大的镜子一样映出流云和天光。
纱织从奈落的臂弯裡探出头来,作为不会飞的人类,从天空俯视大地,不管是多少次心底都会涌上奇异的震撼。
瘴气的云团被呼啸的风声往后扯去,她伸出手,从指缝间溢出的瘴气和空气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同,在风中流动时看起来有些软乎乎的,和云一样都是变幻万千的形态。
纱织专心地观察着瘴气的形状。
将她抱在怀裡的妖怪,忽然意义不明地凉声开口。
“现在想要反悔也晚了。”
她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奈落盯着她,阴红的眼底翻涌着晦色。
“你還在想着被你留在另一個时代的男人嗎。”
他嗬地轻笑一声,如同野兽龇露獠牙,似笑非笑的表情覆上阴暗的阴影。
“人心就是善变。”奈落露出嘲讽的表情,抱着她肩膀的手臂却沒有要松开的意思。
“之前還口口声声說着爱,现在却抛弃得毫不留情。”
纱织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她似乎确实编纂過這么一位人物。
她当时說了什么来着?
……
话說回来,她本来只是打算飞奔回来揍他一顿的,事情的发展现在却好像朝着奇怪的方向偏去了,而且還偏得一去不复返,根本就沒有回头的余地。
纱织沒有立刻回答,刚才還勉强游刃有余的妖怪脸色倏然一沉,绷紧的声音无法抑制地泄露出森冷的戾气。
“你一直都沒告诉我,那個男人究竟是谁?”
纱织的心裡忽然警铃大作。
眼见着黑暗的瘴气包围過来,她深吸一口气。
“……沒有。”
她干巴巴地解释:“从来就沒有過這么一個人。”
周围的风声好像忽然顿了顿。
见到她的反应,奈落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尽管如此,凭借智谋将犬夜叉一行人一直玩得团团转的妖怪還是开了口。
“沒有這個人。”
纱织:“真的沒有。”
“你之前都是在說谎。”
“……我這不是,這不是沒想到你会上当嗎。”
两人忽然从高空坠下,奈落收起结界,散去瘴气,纱织下意识地揪住了他胸口的衣袍,两人几乎是眨眼就落到了河滩边的地面上。
意识到抓住对方的衣服是個错误的决定时,已经太晚了。
“……回去再說!”纱织虽然大声抗议着,揪住触手开始在奈落的怀抱裡挣扎,甚至一把抓住了墨黑浓密的长发,但对方就跟感觉不到痛似的,动作反而一下子大了起来。
“别动。”奈落在她耳边低声道。
那個家伙嘴上說的好听,眼底却明显燃烧着异样的神色。
她愈是在他怀裡挣扎,這個妖怪反倒愈是兴奋。
說到底,他只是更加擅长伪装罢了。
戴着人类的面皮,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现在那张假象露出将要撕毁的裂痕,缝隙裡露出来的东西一点都不好看,只是再直白不過的、想要将人吞噬的爱欲罢了。
纱织咬住缠绕颈间的触手,滑腻腻的触手毫发无损,她的口腔裡倒是先泛起了甜丝丝的血腥味,被野兽一般循着血的味道凑上来的妖怪吃得一干二净,意犹未尽地吮着她的舌尖。
扯住海藻般浓密的黑发,她不受控制地扬起脖颈,抑住忽然急促起来的喘息。
“……你太重了。”
她小声抱怨。
闻言,那些触手动了起来,体贴地缠住她的后腰和背脊。
奈落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将她往怀裡压得更深。
……真是见鬼了,纱织想。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這样的。
但后悔也已经无济于事了,她早就落到蜘蛛的網裡——而且還是自投罗網。
……算了。
纱织抬起手,
反正以后迟早要适应。
她揽上奈落的脖子,抱住了他宽阔的肩膀和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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