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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初之空
夜晚发生的事情恍若一场梦,白天的人见城又恢复如常,沒有人醒来记得晚上发生了什么。就算心中短暂产生過困惑,人们也很快被不知名的力量驱使着忘记了那份迟疑,再次投入日常的工作。

  路過那几位脸颊被她抽肿了的武士时,纱织很努力地眼观鼻鼻观心,才沒有让自己破功笑出来。

  晚上,奈落是妖怪的混合体,挂在黏糊糊蛛丝上的一颗人头;到了白天,奈落又成了体弱多病的人见城少主,待在御帘后温养身体。

  庭院裡日影婆娑,冬天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枝头冒出颜色鲜嫩的新芽,风中若有若无送来了早春的花香。

  “奈落,你這样装得不累嗎?”纱织趴在他床边,双手托腮盯着他的脸,好像观察他观察出了莫大的乐趣,声音裡满是笑意。

  “……”

  “奈落,你有喜歡的东西嗎?”

  “……”

  “奈落,這是你给自己取的名字嗎?”

  “……”

  “奈落,你有故乡嗎?”

  “……”

  “奈落,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呀?妖怪熬夜也会觉得累嗎?你昨晚的情况是每個月都会出现一次嗎?拿到完整的四魂之玉之后你想做什么?你喜歡人见城嗎?以后打算搬家嗎?喜歡冬天還是夏天?对食物有什么忌口嗎?以前有過喜歡的人嗎?”

  “……”

  她的問題仿佛无穷无尽,每一個问句的开头都要乐此不疲地加上他的名字,新鲜又好奇地品尝着那几個音节在她口中发出的声音。

  “奈落,你背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

  闻言,一直无视她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什么伤痕?”

  居然避重就轻地把問題抛了回来——纱织睁大眼睛,语气认真地道:“就是你背上那块看起来像蜘蛛一样的烧痕啊,你难道不知道嗎?”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微妙地产生了变化。

  奈落的视线转了過来,纱织不闪不避地看着他。

  表情略显阴沉,他冰凉地开口:“打探這么多,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啊……”纱织摆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奈落的眼眸染上阴森的红色,搭在被子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却听她接下来语气欢快地說:“当然是为了更多地了解你。”

  “……”

  “奈落的事情我知道的太少了。”纱织露出遗憾的表情,叹了口气,“但是我想知道。不管多么无聊,多么无关紧要,關於奈落的事我都好想知道。”

  她抬起眼帘,发现奈落正以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是什么难懂的、他从来沒有见過的生物一般,一时连冷笑都忘记了。

  脑中忽的灵光一现,纱织一骨碌从床边爬起来,兴高采烈地揪住他的袖子:

  “我們一起去逛城下町吧。”

  约会永远都是了解对方最便捷的办法之一。

  “……为什么是城下町?”奈落瞥了一眼她揪住他袖子的手。

  “因为城下町我還沒去過,那边比较热闹,城裡我已经待腻了。”纱织摇摇他的袖子,摆出自己最诚恳的表情,“一起去吧。”

  奈落扯回自己的袖子,毫不感兴趣的神色颇为冷淡:“我沒空。”

  纱织顿时觉得好失望,好失落,半晌,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好吧。”她重新躺回榻榻米上,慢慢地,幽幽地,有气无力地发出一声叹息,“你继续忙。”

  “……”

  奈落侧了侧头,沒什么波动地朝隔扇外的方向吩咐道:“出来。”

  纱织坐起身,只觉视野一晃,和室裡已经多出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那個多出来的身影屈膝跪在奈落面前的榻榻米上,白色的狒狒毛从头到脚,将那個身影裹得严严实实,只能隐约看见对方苍白的下颌。

  纱织好奇地走過去,那個人就像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似的,任她左看右看,围着他转圈打量。

  “這是什么?”

  “我的傀儡。”奈落依然沒什么表情。說出接下来的话时,他稍微顿了顿,声音似乎变得有些不耐烦:“你可以让他陪你去。”

  「别来烦我。」——就差沒明晃晃地把這句话写在脸上。

  “呜哇,好厉害!”纱织蹲到那個傀儡面前,自下往上看去,发现隐藏在狒狒毛下的人真的长着一张和奈落一模一样的脸。

  “他会說话嗎?有名字嗎?”

  最重要的是——

  “好软。”纱织抱住白色的狒狒毛,感觉自己仿佛落入了天堂。

  一直低着头默不出声的傀儡好像僵了僵,纱织将脸埋在软乎乎的狒狒毛裡,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叹息。

  “谢谢,這個礼物我很喜……”

  失重感忽然传来,支撑着那個傀儡的东西忽然被人抽走,正享受着毛茸茸的快乐的纱织一個踉跄,抱着那捧空荡荡的狒狒皮摔到了榻榻米上。

  “……?”

  纱织眨了眨眼睛,垮掉的傀儡化作澎湃的瘴气,从白色的狒狒毛下全跑了出来,好半晌才慢慢消失不见了。

  她坐起身,捧着软乎乎的狒狒毛,還沒反应過来发生了什么,奈落抬手掀开御帘,脸色有些可怕,看都沒看她一眼,径直朝外走去。

  身影在走廊上消失之前,对方才冷冷地抛下一句:

  “想出城的话就跟上。”

  ……

  和守备森严的人见城不同,平民和商人居住的城下町沒有城墙围绕,也沒有箭楼林立。纵横交错的街道边传来商贩的吆喝声,空气裡浮动着热闹的气息,看起来就和普通的人类城镇沒什么两样。

  “少主,万万不可啊!”

  名字好像是叫做右卫门的老仆跟在奈落身后一溜小跑,固执地追到了武士看守的城门边,最后才在奈落的吩咐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了脚步。

  春风拂面,河道边的杨柳跟着轻轻摇晃。今日的天气十分晴朗,居民往来的木桥被太阳照得微温,摸上去有种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平整感。

  待到出了城门,纱织才后知后觉地反应過来:“等等,那個傀儡的原身,不会就是你平时经常摆在炉灰裡盯着看的木偶吧?”

  奈落:“……”

  她的反应太慢了,蠢得他都不想回答。

  纱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你喜歡宅在家裡看直播。”

  “……什么?”陌生的词汇,意义不明的话,奈落露出有些不快的表情。

  纱织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什么,是夸奖你的话。”

  穿着短褐的孩童忽然从木屋之间窜出来,纱织眼疾手快,在那個孩子即将撞上奈落的时候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领。

  “……对……对不起!”那個小家伙抬起头,看到面无表情俯视着他的奈落,登时吓得浑身一哆嗦,直接站直了。

  眼神阴冷的人很快换上温和的表情,不管看了几次,纱织都忍不住会为对方的演技所折服。

  “怎么了?”

  那個小孩子愣了愣,似乎表现得沒那么害怕了。纱织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他回過神来,红着脸又道了声抱歉,這才兔子一般跑远了。

  “那個孩子似乎沒认出你。”纱织收回视线。

  “常年卧病在床的人,沒有人认识才正常。”

  头顶菜筐的妇女正在和商贩讨价還价,街上的行人神色各异,平凡如人类的聚集地裡随处可见的场景。纱织慢慢地逛着城下町,這個时代的「繁华」和现代社会虽然差远了,但沒有战乱和妖怪袭击的日子已经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你有想過让這個地方变得更好一点嗎?”纱织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你可是這裡的少城主啊。”

  奈落阴冷地瞥了她一眼,似乎认为她的問題十分多余而且愚蠢:“我为什么要做那种多余的事情。”

  “因为沒有妖怪会关心人类活得好不好。你现在隐藏在這個人类的城池裡,如果這期间把城下町管理得井井有條,绝对沒有人能猜得出你妖怪的身份。”

  “你以为我奈落潜伏在這個城中是因为害怕嗎?”他哼了一声,“說到底,你只是想满足自己无聊的善心罢了。”

  “哎呀,全部都被你看穿了。”纱织不以为意地笑道,“但是不止是善心哦?城下町如果发展起来了,能买到的东西也会变多的。”

  她来到茶屋边,示意奈落在這裡等她。她在不远处的商铺裡不知道买了什么东西,神秘兮兮地揣在手裡跑了回来。

  “要猜猜看嗎?我手裡现在有什么?”纱织合拢掌心。

  “……”

  “锵——是饴糖。”知道对方不会有所回应,纱织大方地揭开谜底。

  “這可是南蛮的舶来品,很贵的。”她得意地說着,拾起一粒按到他嘴边,“要不要尝尝看?”

  纱织一脸期待,但奈落的反应十分冷淡。

  “我对人类的食物不感兴趣。”

  “……好吧。”纱织耸耸肩,将那粒糖抛到嘴裡。

  “今天也玩得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

  终于等到這一句,奈落冷哼一声,离开茶屋的长凳站起来。

  纱织忽然飞快上前,捧住他的脸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如蜻蜓点水一闪而逝,奈落還僵在原地,纱织已经放开他往后退出一步,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容,笑得眼眸都弯了起来。

  “是甜的。”她說,“這是给你的谢礼。”

  周围都是人类,奈落现在不好暴露身份。

  他表情阴沉地盯着她,眼神染上似有若无的杀意,泛着微微的猩红色:

  “你似乎以为我不会杀……”

  纱织打断他的话,踮起脚尖又亲了他一口。

  “什么?”温热的呼吸停留在唇边,她抬起眼帘,望着他僵硬的脸,“你刚才說什么?”

  她笑得眉眼弯弯:

  “你的反应有点慢呢奈落。”

  身后杂物落地,驻足的行人齐齐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奈落的手停在她的肩侧,五指微曲,似乎還沒决定好是否要掐住她的脖子。纱织抚着他的脸,這次正儿八经地将他拉下来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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