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小姨的婚姻旅程：孤獨與憂鬱的協奏曲（一）
我與小姨相處的時間最爲長久，她對我的影響也如同春雨般潤物無聲。小時候，我總是依偎在姥姥身旁入睡，稍大一些，便與小姨一同住在東廂房的裏間。那些與小姨共度的日子，如同璀璨的星辰般，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中，每一個細節都如此清晰。
小姨居住的東廂房裏間，佈置得格外文藝，彷彿一個夢幻的童話世界。這裏的每一件物品，都是小姨用她那一點點積攢起來的零花錢精心裝飾而成。大連，這座美麗的港口城市，人們對穿着打扮極爲講究，工藝品更是做得精緻絕倫。即使生活充滿了艱辛，人們對美的追求卻從未停歇，如同在黑暗中綻放的花朵。
有句玩笑話生動地形容了大連：“苞米肚子，料子褲子。”我曾看到過這樣一段描述：在二戰時期，女士絲襪是稀缺物品，而尼龍絲襪更是衆多女人夢寐以求的奢侈品。1941年12月8日珍珠港事件後，美國宣佈參加二戰，尼龍成了限額配給品，尼龍襪這一革新性的產品在市面上便銷聲匿跡。然而，任何困難都無法阻擋女性對美的嚮往。
買不到尼龍絲襪，她們就在腿上塗上顏料，然後用眉筆在腿上畫出絲襪的條紋，看上去宛如真的絲襪。這愛美、賞美、追美的心思，全世界的年輕姑娘都是一樣的。
小姨也不例外，她熱愛讀書，時常沉浸在書的世界中無法自拔，甚至常常把自己與書中的人物混淆，彷彿自己也成爲了那個浪漫故事中的主角。
廂房的套間寬敞而明亮，南面靠窗的那面全是火炕，只要廳堂的竈臺一點火，東廂房裏外套間的炕就能通過與竈臺相通的通道取暖，溫暖如同母親的懷抱。
炕對面是一排大櫃，漆黑的漆面鑲嵌着類似珍珠貝殼拼成的圖案，有嬌豔的花草，還有婀娜多姿的古代仕女，彷彿在訴說着古老的故事。炕尾有一組小實木櫃，上面鑲嵌着玻璃，玻璃上刻畫着各種豔麗圖案，充滿了鄉村特色，裏面堆放着柔軟的被褥和枕頭，彷彿在等待着人們的擁抱。
1967年，小姨高中畢業歸來。她那輕盈的身影剛一踏入屋子，我便如同一顆小衛星般緊緊地圍繞着她旋轉，心中充滿了期待，眼睛緊緊地盯着她手中的包裹，滿心期盼着小姨能給我帶來一些美味的食物。
可當小姨緩緩打開包裹，我失望地倒吸一口氣，只見裏面是一堆散亂的東西，哪有什麼好喫的呀！這個小姨和二姨差得太遠了，二姨每次回來都會想着給我帶喫的，可小姨沒工作，有點錢都投入到自己的愛好裏了。我撅着小嘴，滿臉的不高興，一聲不吭地坐在炕沿上，心裏暗暗可惜二姨結婚走了，而小姨常去縣城卻沒給我帶喫的。
小姨卻興奮得滿臉通紅，眼睛裏閃爍着喜悅的光芒，自顧自地擺弄着她用零花錢和省下的伙食費買來的一堆東西。“百傑，把圖釘遞給我。”小姨歡快地喊道，聲音如同清脆的鳥鳴。她搬來凳子，小心翼翼地把一塊白色刺繡布簾用圖釘釘在門上做門簾。
接着，又把另一塊白色刺繡簾換下了原來的花布窗簾。緊接着，她敏捷地爬上東房山牆擺放着的通排五斗櫥，把原來凌亂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劃拉下來：“百傑，過來接着，幫我拿下這些難看的東西。”說完自己跳下五斗櫥，把另一塊白色繡花檯布鋪上，又讓我幫忙把地上新帶來的檯燈遞給她。
我被她支使得暈頭轉向，手忙腳亂地跑來跑去。
姥姥聽到裏屋的動靜，急忙邁着小腳匆匆走進來，臉上滿是擔憂。“你個妮子，百傑還小，這玻璃的東西你讓她拿，摔壞了你心疼，傷着她我心疼。”姥姥邊說邊小心翼翼地幫她遞幾個玻璃花瓶，動作輕柔得彷彿在呵護着珍貴的寶貝。
小姨吐了吐舌頭，調皮地做了個鬼臉，一臉羨慕地對我說：“你多幸福，姥姥對我這個小女兒都沒這麼好！”
不一會兒，在姥姥的幫助下，東西都按照小姨的要求擺放好了。我站在門口，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奇地瞧着。櫃上擺着：一對喇叭開口卷着花邊的藍白色花瓶，還有海豚戲球的花瓶，一對紫色的一臥一仰頸天鵝工藝品，一個貝殼檯燈，一個張着大嘴的仰頭翹尾的魚缸，這些東西在當時新奇又漂亮，彷彿是從童話世界中走出來的寶貝。
我看呆了，經過小姨的巧手佈置，把能擺弄的東西都變成了自己喜歡的樣子，整個房間煥然一新。太陽照射進來，灑下一片溫暖的橘黃，那白色的布簾透着朦朧的光，那些工藝品也折射出五彩的光芒，如同夢幻的仙境。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我拍着小手，興奮地跳着腳，高興地喊道：“好美！”小姨摟住姥姥的脖子，得意地揚起下巴，眼睛裏閃爍着自豪的光芒，“媽，經過我的佈置漂亮吧？”
姥姥眼中滿是慈愛地看了小姨一眼，可說出來的話卻像一盆冷水澆下來：“咱家燒柴火煙灰大，你這白色的用不了幾天就變黑了，到時你自己洗！”小姨根本沒想到這一點，原本興奮的表情瞬間凝固，如同被霜打了的花朵。
她還沉浸在自己營造的美好氛圍裏，姥姥的話讓她瞬間像泄了氣的皮球，垂頭喪氣，嘟囔着：“可是這不是很漂亮嗎？”
姥姥握着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你呀，不知人間苦，好看有藝術性不能當飯喫，現在生活不容易，多喜歡也要等有條件了再弄。”姥姥說完就出去忙自己的事了，小姨失落地跌坐在炕沿上，眼神中滿是失望。
我看小姨沒了興致，也不敢多說話，輕輕把炕上堆着的一些書籍課本、文藝雜誌和小說書，放到五斗櫥邊上。這些雜誌小說都是小姨費了好大勁弄來的，每當家裏人都忙碌顧不上我時，這裏就成了我常待的地方。
記得那些識字卡片就放在這五斗櫥的抽屜裏，每天晚上小姨寫完作業，就會教我識字。
小姨懂得循序漸進，先教我拼音，然後每天固定教我一張卡片上的字，其他卡片都鎖在抽屜裏，教過的卡片放在外面，白天我可以看看預習，姥姥也認識些字，能輔導我一下
。小姨的方法挺好，可對於我這個沒玩伴、沒玩具和樂趣的小孩來說，哪會滿足那幾張卡片？那些沒打開和被鎖在抽屜裏的卡片，對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小小的我，心裏就像有一隻小老鼠在撓癢癢，開始想辦法。先找姥姥要，一開始姥姥會給，後來小姨知道後反對，覺得我學得太快記不住。再後來，趁姥姥中午休息，我悄悄從姥姥褲腰上拿，最後小姨生氣了，把抽屜鑰匙自己收着。
我消停了一陣，又打起小姨那些書的主意，把書抱到炕上，翻開一看，數學書全是數字、化學書全是符號、俄語書全是彎彎扭扭的文字、音樂書全是像蝌蚪的音符，都沒興趣，丟一邊。再打開一本，是語文書，好多像故事，這個行。於是，我把所有語文書挑了出來。
我費力地把書放回原處，不看的書放最下面，語文書按書面數碼大小，最大的放下面，然後開始一本本看。
看着才發現自己識字少，讀得磕磕絆絆，很多地方不懂。這可咋辦？我掐着腰，盯着被鎖的抽屜，心想得加快識字。
我反覆看着抽屜，突然想到辦法。把下面抽屜拉出來，用小手夠上面抽屜裏的東西，因爲抽屜與櫃體有間距和空隙，我的手小剛好能伸進去。
卡片是拿出一些，可不方便，邊角也弄損了。但我還是很開心，又能多認字了。
卡片上有圖片、文字、拼音，我拼音學完了，就想先認文字好看書，讀音讓小姨教。
晚上小姨回來，我問她新卡片的讀音，小姨拿着卡片，眉頭微微皺起，有些疑惑：“這些我沒教過你吧？”我心裏發虛，馬上說：“小姨，你教過了，你看這還是你以前教的，我忘啦，你看邊角都磨了。”小姨看了看我，眼神中滿是懷疑，但沒發現破綻，以爲自己記錯了。
這天我哄着小姨，學了兩張卡片的字。
好景不長，第五天，下面抽屜拿出來裝不回去了，我急得直跺腳，滿臉通紅，像熱鍋上的螞蟻。沒辦法只好找老舅幫忙。老舅看着我，靜靜的等待我的回答。我低頭用腳摳着地面。無奈回答：”舅我想看卡片。小姨不讓我看的太多，我就自己拿，可是被小姨鎖上，我就硬拉，可能拉過勁了推不回去，你幫我弄好，不然小姨會怪我的！“
老舅聽了，沒有多說什麼，頓消身體就伸手幾下推送就弄好了，我上前抱着老舅的胳膊，老舅你真好，也真能幹，一下就好了。
老舅起身拍拍手，又撫摸我的頭：”我們小百傑也不錯，能認那麼多字了！“
小姨回來後，老舅和她談：“百傑喜歡學習是好事，她整天自己和母親在家，沒人陪。母親也忙，如果她能看能學，沒必要限制，讓她自由些。我們都不能好好陪她，就讓書和卡片陪着她吧。”
從那以後，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看書學字，那個抽屜再也沒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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