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俘虏
高大的树冠如同撑开的巨伞遮蔽了天空，太阳的光芒也只能透過枝叶的缝隙洒向林间。
斑驳的光点随着枝條的晃动而不断变幻，扰乱了在林中行走的人们的视线。
好在他们都是生于此长于此的野人，早已习惯了林中光影的变化，知道怎么才能在這样的环境中保持敏锐的感知和警觉。
乌查扛着一袋肉干走在队伍的最后，不时回头，以确保身后沒有跟上什么觅食的野兽。
“看，快到了！”
前面传来的一声呼喊让乌查微微一惊，他连忙向前张望，透過层层叠叠的枝叶，他也远远看见了那座幽深的山谷。
几日前的回忆涌上心头，让乌查忍不住打了個寒颤。
那是他所经历過的最恐怖的一個夜晚。
鲜血、惨叫、厮杀、還有铺满地面的尸体……常常让他半夜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幸好当时乌查跑得快，才沒有死在谷中，或是成为俘虏。
他本来還以为這些人会過得很惨，吃不饱，睡不好，還要做繁重的工作，甚至会被各种殴打虐待。
而且，野人向来有慕强的传统。
“告诉族长，我們不回去了。”
“闭嘴！你们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才几個铜板就把你们收买了！”
“行了，伱就别帮她找借口了，我跟她已经沒关系了。等给领主大人建好城堡，拿了工钱，我再找個女人還不容易，反正现在村裡寡妇多得是。”
“嘿，乌娜，乌查，你们两個怎么也来了？”舅舅停下手中的动作，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笑道，“是给乌娜挑男人来的吧？”
“舅舅，您刚才說還有钱拿？”
“您可以回虎牙村看看呀。哦对了，舅舅您能离开鹰嘴屿嗎？”
“那就好。”乌娜点点头，似乎终于放宽了心。
“可不止几個铜板！等城堡建好還要好久，那可是……好多铜板！要是现在跑了，之前的工分就都不算数了，反正我不走。”
到时候就只剩工匠了。
“干嘛要跑？在這裡吃得饱，睡得好，還有工钱拿，我不回去。”
砰！砰！砰！
在树木发出吱吱声后，领头的男子示意手下用力拉扯早已套在树梢上的粗绳。
“是啊，唯一不好的就是每工作六天，必须停一天。领主大人說這是给我們的休息日。哎，但這天就赚不了工分了啊。”舅舅长吁短叹地說道，“我都不知道這天该干嘛。有啥好休息的。”
乌查知道，這些伐木工都是自己曾经的族人，被俘虏后才留在鹰嘴屿，为领主大人建设城堡。
乌查至今都记得那入口即化的美妙滋味，這次带着肉干前来鹰嘴屿，也是想再换一些面包回去。
也幸好那位贵族老爷是個仁慈的人，不仅沒有追究虎牙部落的罪责，反而接受他们成为领民。
更主要的任务，其实是帮自己姐姐找個男人。
說完，也不理一头雾水的乌查姐弟，便重新挥舞起手中的斧头。
“为什么？既然河湾人沒有限制你们的自由，干嘛還不跑？”
“对，我也不走。”
他总觉得那夜自己一個人跑掉是個懦夫的行为，還害的舅舅成了俘虏。
河湾人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强大，虎牙村的姑娘们自然不会对外嫁有什么抗拒。
“回去不也是要打猎？相比之下砍树還沒有生命危险。”
更何况，领主大人還承诺会对嫁到鹰嘴屿的姑娘们给予赏赐。
但這一路看下来，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舅舅！”
“舅妈她当时是以为您不幸战死了，所以才……”
“真是一位仁慈的领主！”乌娜也感叹道，心中更加期盼能嫁到鹰嘴屿了。
“舅舅，你過得還好吧……”乌查有些愧疚地问道。
乌查听到姐姐的呼声，连忙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自己的舅舅正在一棵粗大的橡木前挥舞着斧头。
“那什么时候能拿到？”
场面逐渐热闹起来，好几百個野人正在這裡忙着砍树，原本茂密的树林如今稀疏了许多，靠近谷口处更是空出了一大片。
乌娜大大方方点头，也沒怎么害羞，只是有些担忧：“舅舅，那些河湾人不会欺负我們野人吧？”
“還有什么荣耀……都被人打成那样了……”
已经摇摇欲坠的高大树木，在众人齐心协力的拉扯下，终于轰然倒地，激起大片的尘土。
当然，這只是顺带。
“傻子才会跑。”听着长须部落族人的争执，舅舅作了点评，“不光沒人逃跑，這些天来，我們俘虏营的人数竟然還变多了。”
清理掉多余的枝條后，众人又将圆木扛在肩头，往谷中走去。
至少不用再跟那些可怕的河湾人打仗了。
“我挺好的。有的吃，有的睡，還有工钱拿。”
乌查挠挠后脑勺，也不再多言。
村寨裡已经有不少姑娘嫁到了鹰嘴屿，毕竟之前一战后，虎牙村的男女比例已经严重失衡了，村裡的姑娘若不想孤独终老，就只能外嫁。
乌查并不清楚领民与野人究竟有什么不同，但他对自己身份的变化并沒有多少抗拒。
“要不族长也向凯撒大人臣服好了，就像虎牙部落那样。”
“混账！你们难道忘了长须部落的荣耀了嗎！”
又走了一阵，這支队伍已经接近谷口。
“工分？”
对，這些生活在大山中的姑娘们一向都很主动。
而且還能吃到美味的白面包。
“我也是。”
走了一阵，就见前方聚集了一小撮人，似乎還发生了争执。
“那确实不错。”见舅舅過得挺好，乌查悄悄松了口气。
“变多了？”乌查闻言有些愕然，“难道還有人自愿来当俘虏？”
“可以。领主大人并沒有限制我們的自由。不過，我回去干嗎？那女人都改嫁了，而我的母亲和儿子现在都在鹰嘴屿的福利院裡生活。虎牙村已经沒有我的家了。”
乌查从对方的外貌特征上辨认出，那些都是长须部落的族人，当初也在契卡三兄弟的号召下参与了峡谷之战。
這几日，已经不少虎牙村的姑娘们奔赴鹰嘴屿，前来挑选男人了。
“对。”舅舅重新拿起斧头，“等会儿再跟你们說，我得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不然要被扣工分了。”
“等城堡建完，领主大人会统一跟我們结算。现在就先记工分。”
乌查的姐姐乌娜自恃相貌出众，难免有些矜持，但现在她也不敢再犹豫等待了，否则河湾战士都快被挑光了。
山谷中的這段路很窄，乌查等人在旁边经過的时候不免听到了一些对话。
“对，每天干完规定的活就能获得一分，另外干活最多的小组每人都会额外获得一分，而這一分就相当于一個铜板。别看不多啊，要知道，领主大人是管我們饭的，而且管饱！”
這些伐木工们各個精神抖擞，干劲十足，完全不像是俘虏。
“還有钱拿？”乌查惊了。
乌查姐弟也跟了上去。
“对。领主大人說了，我們是俘虏，不是奴隶，工作应该有酬劳。不過，毕竟我們是为之前的错误赎罪，所以酬劳并不高，而且也沒法立刻拿到。”
……
“但在這裡，你们要一直干活啊。”
“不会。领主大人都已经颁布法令了，河湾人和野人是平等的，若是有仗势欺人的行为，会受到惩罚。”
“对啊，对啊，這样我們都能成为凯撒大人的领民了。”
“可……可是……部落需要你们啊！”
“是啊，你自己也听到了，這裡俘虏待遇這么好，为什么不来。”舅舅看了自己外甥一眼，忽然道，“乌查，要不你也留下来当俘虏好了。反正你姐姐也要嫁過来，你留下来也能有個照应。”
“啥？”乌查傻眼了。
但转念一想，似乎這样也不错。
可……可哪有自己去当俘虏的？野人勇士的荣耀呢？
一時間，乌查陷入了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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