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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回:以爱之名义

作者:斐什
话說谢青玄离开朱雀台,直接奔赴万裡城中最庄重也是最显赫的地方——皇城。面对当前的困顿局面,能拯救他儿子性命的,除了当今圣上,還会有谁呢?以一介布衣的身份,在這么短的時間内,就见到西洲国裡最具权力的人,這谢青玄到底是什么来历?

  至少,曾经,他是先代皇帝最在意過的一名臣子!

  多年以前,一個被禁锢在封地上的落魄皇子,遇见一個连年考学都不曾中举的穷苦书生,从此他们的命运开始发生转变。一個立志要成为西洲国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明君,一個铭言要做這位明君最多谋的辅臣。

  他们纵横捭阖的那個年代,天下四国连年交战,百姓生灵涂炭,饿殍遍野,就算西洲由此走向强大,也沒办法彻底摆脱另外三国的掣肘。

  那位心怀天下的皇子,一直都冲在战场上的最前方。有一次差点死在战场上,若不是被那個叫宇大川的小将救了一命,只怕他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本以为如此终能换来父皇的青睐,可得来的却是,让他前往毗邻的东梁国“和亲”。

  皇子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接受,這位辅臣便献上一出“偷梁换柱”的计策,结果机关算尽,反将自己给搭送进去。

  不管派谁顶替皇子,都沒有這位辅臣令人放心熨帖。那时辅臣家中已有妻室,连孩子都已会牙牙学语。皇子知道,那妻室是辅臣十几岁时,家中父母给安排下的,并沒有多难缠。故给他吃了定心丸,要他放心的去东梁,他的家室定会为他照拂好。

  辅臣沒有退路亦沒有選擇,只能听从皇子的安排,顶替皇子之名走上和亲的道路。

  西洲皇室为“江”姓,皇子的名字便是“江城”,只不過后来,当這位皇子登基以后,早弃之不用,换了其他的名号。這“江城”的名头,就如昨日黄花般变为歷史。

  辅臣去往东梁七八载,听說和东梁女皇相处的非常融洽。可忽有一日,那辅臣居然擅自跑回西洲来。已经登基为王的皇子,先是大惊失色,待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之后,也体会到辅臣的思乡思妻之苦。既然那位女皇给他留了活路,他就有必要保全辅臣的平安。

  毕竟辅臣为皇子鞠躬尽瘁,用行动证明了他当初的铭言。說到底是皇子对不住辅臣,要他牺牲的太多太多。

  辅臣最初的名字早已石沉大海,“江城”也已经是個死去的人,他拥有了一個崭新的名字:谢青玄。他沒有要黄金白银,也沒有要高官俸禄,他只向皇帝要了一张“免死金牌”,然后带着他的家眷隐匿于市井之中。

  属于谢青玄裡的辉煌与歷史早就過去,沒有人還得先皇身边,曾经有那么一位出色的臣子,而谢青玄自己,在繁华落尽后,也甘于平平淡淡。

  谢青玄沒想過他的儿子真能来西洲找自己,他的那张“免死金牌”一直都用作防身,他非常忌惮遭遇改朝换代,像他這样身份特殊的人,還能不能在世上活下去?毕竟他還有妻子和孩子们。

  谢青玄回忆着那昔日裡的一幕幕,面对這位新帝,他能买先帝的账嗎?早年间谢青玄是见過新帝的,他還为新帝讲過一段時間的书,不敢称为太傅,也可說做了他半日的老师。

  新帝笑望着殿下来人,是位很久未见的故人。這位新帝较他的父亲相比,少了几分杀戮的气息,多了几分儒雅之气。是不是位明君,谢青玄不得而知,因为他真的多年未出世了。

  谢青玄庄重地行跪拜礼,皇帝却淡然笑之,随和道:“多年未见老师,老师仍是昔日那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君。”

  “早就是老朽了,皇上就莫再折煞小人。”谢青玄跪地不起,心中早是十万火急。

  皇帝好似知道他的来意,也无心要为难他,“老师若沒有要事是不会轻易露面,朕听說你是从朱雀台而来,那朱雀台裡究竟怎么了?关着什么重要的人么?宇大川近来闹出這么大的响动,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他们宇家?”

  原来皇帝什么都知道,谢青玄不再隐瞒,将宇飞扬被害的前因后果全部交代出来,对于徐墨卿的身份也和盘托出。他掏出当年先皇留给他的“免死金牌”,恳求道:“那是我的儿子,皇上,我得救他,請天子成全。”

  皇帝沉默了片时,“這件事情,朕已派京都衙门接手,也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案子,只是未料到那宇大川居然敢只手遮天?把我西洲的王法当成儿戏嗎?”

  “毕竟……他的女儿就死在裡面。”谢青玄沉痛道。

  皇帝走到谢青玄身侧,“老师,朕的父皇敬重你,朕也敬重你,朕只关心一点,那东梁皇子,你的儿子,仅仅是来寻亲這么简单?”

  谢青玄明白皇帝的忌惮,坦白道:“他现在哪裡是什么皇子,他不過就是一介草民,他的身份自打离开东梁,就已经无效。再则那东梁是女尊王朝,他一個男子,什么都不是,亦什么用处都沒有。”

  皇帝负手走出殿外,望向天际之巅,“骨肉之情终难割舍,是父皇种下的因,這個果由朕来替他還。”

  谢青玄已留下感动的泪水,把头重重地磕在理石地面上。皇帝将谢青玄扶起来,“老师,這件事由你去处置,朕为你做主。唯独一件事,你的儿子,可不能在西洲逗留的太久。”

  “陛下放心,他若获救,小人马上送他离开。”谢青玄承诺道。

  “老师這是干什么?朕說的不能逗留太久,指的是他不能一直赖着不走。再怎么說也是东梁的皇子,万一那女皇变了挂,就麻烦了哟~在這待個二三年還是可以的。你们父子分离這么久,总该团聚团聚。”

  谢青玄沒想到新皇如此豁达开明,感激的五体投地,又要跪下来拜谢。皇帝洒脱笑道:“老师以前可不是這样的,在朕父皇跟前,是何等是英武桀骜?你不是赶時間?马上就要日落了,快拿朕的手谕去京都衙门吧!”

  谢青玄這才想要退出皇宫,皇帝摇了摇头,吩咐道:“老师,见到杨厦那個混账玩意儿,教他赶紧滚過来陪朕喝酒。别以为来了万裡城,朕還不知道。朕馋那屠苏酒喽!”

  谢青玄又是一愣,這位年轻的帝王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之势。有這样一位帝王在,看来西洲国境近年是不会再起烽烟,他想要的应是繁荣盛世,而不是开疆拓土。

  谢青玄告退,带着京都衙门裡的官员兵吏一起赶回朱雀台。這一次有皇帝的手谕在,官家强势插手,宇大川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阻拦。

  见到谢青玄如期而归,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徐墨卿终于可以获救。本以为打开那道门,会看到徐墨卿久违的笑容,会紧紧地将燕归晚抱住,惊喜生父出现在自己面前……可他们看到的却是奄奄一息的徐墨卿,累日以来肉体上的摧残和伤寒的折磨,已让他病入膏肓。

  谢青玄万沒有想到见到儿子的第一眼竟会是這样!

  燕归晚抱起徐墨卿就要往外冲,再不請郎中为他救治,他就真的沒命了!但此刻的燕归晚不能离开朱雀台,還需要她来主导整個案件,与前来接管的官员交代清楚。杨厦不宜再露面,金鹏和周未也不可代替她,她得给众人一個答案。

  谢青玄从燕归晚怀中接過徐墨卿,“把他交给我,這裡交给你,我相信你,你也可相信我。”

  燕归晚忍泪送他们父子二人跑出朱雀台,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重新走到人前。宇大川老泪纵横,他费尽心机要隐瞒的事实,到底要被公之于众。

  鹿三已被金鹏押解出来,宇飞扬的尸体也在被仵作检查着,坤凌的房门也终于被打开,周未和她一前一后的走出来。师徒二人面色都很沉重,两個人的脸颊上都挂着泪痕。

  原来坤凌已在周未面前承认了一切罪状。就在刚才,周未让她坐在自己的床榻边,未提及案情,只說清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就是他们只能是师徒,也间接表明了金鹏在他心裡的特殊位置。又道出徐墨卿和他之间的渊源,若他真的死在西洲,自己除了以死谢罪别无他法。

  坤凌就那么一点一点地枯萎下去,幽幽问道:“师傅,你都知道了吧?”一直人畜无害像只小白兔的坤凌,嘴角露出一抹诡异地笑意。

  “我知道什么?還是凌儿你有事隐瞒着我?”周未佯装不知情,他想听她自己說实话。

  坤凌伸手抚摸起周未的胸膛,周未下意识地往后躲闪,可坤凌手腕一用力,“师傅,徒儿从来都柔软,你大可对我出手。”

  “告诉我,一切与你无关,不是你做的。”周未对她仍沒有出手。

  “当我动了杀念,就沒想過活命。可是能看见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一個個显出原形,我還是很开心。宇飞扬她该死,我恨她。”坤凌落下眼泪,她无望了,周未终究是不会接受她的爱意。

  “是为了我嗎?”

  “一半为了师傅,一半为了我自己。”

  “为何裹挟那么多人牵涉其中?”

  “他们自投罗網,都有各自的贪念欲望,怨我嗎?怨他们自己!”

  “那为何要拿徐墨卿做替死鬼?他们妻郎沒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坤凌笑的更加邪魅,“师傅,你如此纯良,当真不懂得什么叫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你這是什么意思?”周未不懂,“還有你与鹿三是什么关系?”

  “爱慕我的人,就如同徒儿爱慕师傅一样。我为了你可以付出一切,他也可以为了我付出一切,我們這种人就這么执拗。”

  周未愤怒地站起来,“你,你要让他替你顶罪?”

  “原本是有這個打算……只是现在徒儿明白,不能与师傅在一起,跟死了也沒有什么区别。周郎,我在你身边這么久,你从来沒对我动過一点点凡心?”

  坤凌忽然变换了称呼,周未沉默许久诚恳回道:“沒有。”

  或许這两字的力量太過伤人,令坤凌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她笑着打开房门,对周未道:“由师傅将我交出去,徒儿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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