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回:旧去新人来
燕泽银强撑住身子不去乜斜旁人,但早感知到大家都在盯着他们這一桌。
“你当真是韵君了?”
“哎~泽郎唤我韵和就好。”
“怎可,不妥。”
“那就叫我一声韵姐姐吧。”
“韵姐姐,怎地這么巧也到這一品仙来?”
“丰城裡新开的菜馆子,不得来尝尝鲜儿?谁知一进来就遇见泽郎你了。”
“韵姐姐既是我长姐的友人,便也是我的友人。不如我們换到楼上隔间裡坐坐?”
“正合我意。”
說毕,李韵和吆喝来店家酒保,取出一锭银子塞给她,要她拾掇出一间雅致的隔间儿出来。那酒保收了钱,急忙跑去打点,不多时已引着二位走进去。
李韵和问询一番所点菜谱,再唤酒保過来,又添加几道菜,另赏自己的随从和小石一桌酒菜,要他们间壁去吃。
俄顷,碟盘罗列,肴馔堆盈,酒泛金波,茶煮玉蕊。
燕泽银和李韵和对席而坐,笑语连连却各怀不同的心思。于燕泽银而言,眼前這位女君太過招摇,偏又是长姐的朋友不得不陪之,与這样的女君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语实在是太過扎眼,岂不是很快就能传到主母的耳朵裡?所以他才提议移步到這隔间裡来。
可对于李韵和而言,她却把燕泽银的這种邀請当做是一种暗示,一种对她心存好感的暗示。這令她十分兴奋,仿佛打了鸡血一样,卯足劲在燕泽银面前卖弄风姿。
燕泽银早看出三分,但他選擇了装傻,他沒心思结交新的女君,他的心裡還装着慕秦。
另一面小石和李韵和的女官幼玄同席食饭,二人互不說话都闷着头,须臾,已放下箸吃完。
幼玄先悄悄走到间壁门口,踅了一圈又走回来,沒多久又起身去间壁转上一圈再回来。小石耷拉着肩靠在八仙桌上,悠哉悠哉道:“大官儿,我看你還是歇歇吧。我断言两位主子沒有一二個时辰是出不来的。”
幼玄走到他面前坐下,道:“你這小厮儿,還不报上名来。”
“随我家主子姓,主子叫我小石。”小石說着摸摸脑袋說道。
“我叫幼玄……那個,你家主子是個什么路数?”
小石怔了一刻,“玄官儿此话怎讲?”
幼玄白了他一眼,“你怎知二位主子沒有一二個时辰出不来?”
“我家主子嗜酒,若与贵家女君投缘,不得多饮几杯才行?”
“哪家的郎卿這般放浪形骸,你们這燕门還真是……”
“你這大官儿還真是少见多怪,我們府上晚少主夫郎,也就是当今九殿下還日日着‘女服’呢!”
幼玄双手托着腮,“這個我倒是听說過,据說這位九殿下貌似兰陵卫玠,唯独有点怪喜好呢!”
二人一递一进的說起话,小石趁机向她问询了李家的内况,幼玄也沒少盘问燕家的情形。两边小仆都這般机灵,何况是那间壁的,更是早把对方的底儿摸清。可摸清底细容易,摸清心思却是個撞大运的活儿。
燕泽银透過窗子向外眺望,见那天空裡正两行大雁向南飞去。时候已過了后晌,他斟满酒杯,笑道:“韵姐姐,喝了這杯我得回家去了。”
李韵和正在兴头上,哪裡肯放燕泽银走,于是故意不与他碰杯,“泽郎着急什么,待太阳西下,我送泽郎回府便是。”
燕泽银做出窘状,悄咪咪道:“韵姐姐应该猜得出,我是从府裡偷偷跑出来的,回去晚了被主母知道,我一准儿要挨板子。再說今儿我长姐在家,我得去她面前露露脸,不然明早她一走又是三日不能回来。”
“敢情你们這燕家家规還挺严厉的,之前怎不知你這么遵守呢?”李韵和试探道。
显然她是话裡有话,燕泽银很快就反应過来,李韵和是了解自己過往的。他掩着袖子笑了笑,“韵姐姐真会說笑,你仔细瞧瞧我,我是坊间传的那般不堪么?”
李韵和迎上他的目光,她的眼神裡带着炙热的火花。燕泽银再一次拿起酒杯,“韵姐姐,小生真的要走了。今日初识韵姐姐,以后来日方长。况韵姐姐与我家长姐交好又共同守卫皇城,歇了值倒是多来我們燕家做客嘛!”
李韵和不得不端起酒杯与燕泽银碰杯,二人擎起衣袖遮挡住酒杯一饮而下。喝毕,燕泽银起身给李韵和道了万福礼,便要推门离去。李韵和一跃跨到他的面前,“泽郎不必着急,我送泽郎回去吧。”
“這……還是不劳烦韵姐姐大驾了。”
“我与泽郎顺路的。”
李韵和简直就在信口胡诌,李家和燕家根本不在一個方向上。但李韵和不管不顾,她就是要与燕泽银同行。燕泽银知道他是沒法子拒绝了,只好随了她的愿。所以不到一刻钟以后,小石便骑在了李韵和马背上,与幼玄一人骑一匹马跟在燕家马车之后,而马车上则坐着燕泽银和李韵和二人。
“泽郎可喜歡垂钓?待哪日我得闲儿约泽郎同去湖边?”
“這天儿越来越冷,恐不适合去钓鱼吧?”
“那泽郎喜不喜歡骑马打猎?我李家在京都城郊倒是有一块围场。”
“哪裡有郎卿喜歡打猎的,韵姐姐真是說笑呢。”
“额……泽郎总喜歡赏花吧?你瞧着满城的菊花桂花开的多好,我們去山野裡走一走怎样?”
“我這身子骨儿弱,走不了远路的。”
“那我带泽郎去這淮成河上坐坐船总可以吧?”
“我有些晕船呢。”
李韵和一手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心中想起燕归晚所說,燕泽银当真是個经历丰富“难攻”的主儿。难怪燕归晚让自己不要招惹他,只恨自己对眼前這小郎卿一见倾心,說什么也不想不了了之,越是這样“难啃的骨头”,越激发起她的斗志。她喜歡的男郎,无论如何都要得到!
“泽郎为何這般拒我千裡之外?在一品仙时不還說我們之间有缘分的么?”李韵和与他套起近乎。
燕泽银抿着嘴,笑道:“韵姐姐,快不要折煞小生了。”
少焉,马车终于来到燕府西角门,李韵和先跳下马车,燕泽银也跟着走下来。二人在门首行礼作别,好巧不巧這一幕被在马厩裡检查马匹的九莺给看见了。她见李韵和逗留在西角门那儿不肯离开,燕泽银被她绊住多时才终于走进府裡。她躲在马厩裡瞄望,待人们都走远才一溜烟跑回桃夭馆来。
“晚主!晚主!”九莺急迫的语气裡带着一丝兴奋。
這时候燕归晚正和徐墨卿在庭院裡切磋剑法,二人刚刚過了十多招,被九莺這么一喊便停了下来。
“你這么毛毛躁躁的做什么?”燕归晚笑问道。
九莺瞪大了眼睛,“我刚刚在西角门那儿看见……看见……”
“莺官儿,你到底看见什么了?”徐墨卿也跟着催问起来。
九莺提了一口气,道:“我看见李家小女君李韵和送咱家泽主回府!他们两個好似很亲密的样子。”
“你說什么?”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燕归晚转過头,嗔怪道:“我的好夫郎……今儿白天你是怎么同我說的?說他们两個還不曾相识,要我不要太紧张!你自己听听,你倒是听听!”
徐墨卿哭笑不得,力不从心的揉着太阳穴,他本以为燕泽银那厮儿心裡還惦记着慕秦,总得過段時間才能忘却掉吧?沒成想這泽小子的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就這么一转眼就认识上李韵和了?
“妻主,你莫激动!”
“我……我能不激动么?现如今面对的是李韵和,我還能像他在花船裡那样把他绑回来么?”
“长姐!你满桃夭馆裡嚷嚷什么呢?我這离得老远在外面就听到了!”
這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但见燕泽银带着微微的酒醉走进桃夭馆来。他朝九莺悻悻地睃了一眼,“莺姐姐刚才在马厩裡蹲的可還辛苦?你跑的也是够快的,和我长姐汇报完了么?”
九莺地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臊地低下头去,小声道:“泽主。”
“对你莺姐姐客气点!你既来了就赶紧给我如实招来!你和李韵和怎么這么快就认识了?”
燕泽银先跑到徐墨卿身后,抱住他的胳膊,可怜兮兮道:“姐夫,救我!”
徐墨卿用力甩开他,可他马上又贴了回来,“姐夫,你得救我!”
“泽弟,你還是先对我們坦白吧。”
“我今儿溜出府去玩,在淮乌街新开的那家一品仙的菜馆子与李韵和碰见了。现在回头想想,大抵是她跟着我一并過去,故意找我搭讪的吧。”
燕泽银的傲娇劲儿从额头带到脚跟,“她說她是长姐的朋友,在小姨母的喜宴上见過我,那我能怎么办呢?为了长姐的脸面我也得好生陪着不是?”
“谁让你擅自溜出府去?”
燕归晚扯住燕泽银就要打,慌得燕泽银直往徐墨卿身后躲,“姐夫,你救救我呀!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你给我說重点,李韵和都对你說了些什么?”
徐墨卿拦在燕归晚身前,宠溺道:“妻主,妻主……有话好好說,别吓着泽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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