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尽管這個比她房间還大的浴室装潢精致,设备一应俱全,她還是沒办法静下心来泡澡。
她弟弟還在医院,而且……门外還有一個难以面对的人。
擦干净身子换上浴袍,赵贞看了看地上换下来的外衣外裤,打开浴室门探出头,几秒后才小心地走出去。
霍承安已经整理好,换了件衬衫,从头到脚一丝不苟,找不到半点方才的影子,仿佛那個暴躁失控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扫了赵贞一眼,淡淡道:“衣服在床上,十分钟之内下来。”
說罢起身出去,将室内留给了她。
床铺地整整齐齐,大概是有人上来整理過,床上放着一件白色衬衫和一條浅色半身长裙。
搞不懂這裡为什么会有女装,也许是谁留下的?或是为经常留宿的人准备的?
都有可能。
赵贞撇撇嘴,她不喜歡穿裙子,更不喜歡穿别人穿過的衣服,只是沒办法,她的衣服已经被陆怀深和霍承安揪成梅干菜了,沒撕破真是万幸,眼下只能换上面前這套。
裙子還行,衬衫有些問題,她使劲吸气,好不容易才把胸|口的扣子扣上,一低头就见胸|前绷地紧紧的,别扭死了。
下楼去见霍承安的时候心中有些怨念,若不是他对她的衣服施以二重暴力,她也不至于要穿這明显尺寸不对的别人的衣服。
车在门口,霍承安在车上等她。
上车时赵贞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坐后面還是前面,觎了两眼后座的霍承安,她步子一转,伸手去拉副驾驶座的车门。
半天都沒拉开,正当她咽咽喉头准备加大力气的时候,车窗降下来,司机在裡面礼貌地对她笑:“赵小姐,你的位置在后面。”
赵贞尴尬地点头,只好往后挪,开门进去。
霍承安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坐好后尽量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却仍是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的那股冷意。
车开出大门,赵贞小心翼翼地跟前面搭话:“司机先生,我們這是要去哪?”
沒有回复,她只收到司机从后视镜传来的干巴巴的笑。
想了想,赵贞犹豫着看向身旁的霍承安,额顶、鼻梁、下颚,勾勒出的线條如此美好,然而他却像块冰似得。
“我們……”她想问要去哪裡,想问可不可以送她回去,還想說她弟弟正在医院她沒什么心情乱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奇怪得很,当他恶言恶语或是暴躁冲动的时候,她不怕他,反倒是這样不說话的他,却令她害怕。
就好像回到了最开始,她和他彼此都是陌生人,相处起来吃力,還有些痛苦,虽說已是经历過一次的事情,但现在的她沒了当初的勇气,也沒了能捂热石头的盲目自信。
微微敛眸,赵贞往车门方向挪了挪,還是拉开点距离吧,她想,每回霍承安看到她脸色都很难看,现在人为刀俎她为鱼肉,识相点好。
沒多久,身旁的寒意再次加重,她又往边上挪了点。
车在路上平缓地开,赵贞莫名觉得有点冷,大夏天的不应该啊,难道是她沒穿习惯裙子?
身侧已经紧紧贴上了车门,她实在沒办法,只好开口:“……司机先生,能不能把冷气温度调高一点?”
霍承安眉头轻皱,眼角余光微微在她脸上一瞥,而后视线下移,在某处高耸停留半晌……脸色略微好看了些。
“调高温度。”他道。
司机這才在赵贞可怜巴巴的目光中应声。
车开到医院,赵贞以为霍承安只是送她来,正奇怪着,他究竟是怎么知道這些的?就见他从另一边车门下来,直接朝住院部走去。
赵贞赶忙追上他,小跑着跟在他身边问:“……你有朋友病啦?”
霍承安一個眼风斜過来,赵贞悻悻闭嘴。
他腿长走得快,反倒变成他带领、她跟随,进了电梯,赵贞摁下要去的楼层,旁边的人毫无动作,她用挑眉示意‘去几层’?他却轻轻动唇:“眉毛丑死了。”
气得赵贞一噎。
赵祁病房所在的楼层不高,赵贞快步奔出电梯,走在走廊上,时而皱眉回头看落在身后有些距离的霍承安,来不及问他到底要去哪,经過护士站时,连忙過去问:“十二号床的病人下午還要打针嗎?”
她怕钱不够,今天的药就给停了。
护士在键盘上敲几下,查询系统,抬头回答:“要,明天也一样,至少還要打一個礼拜的针。”
赵贞搓了搓衣袖,趴在台子上,沒說话,也沒走。
“還有事嗎?”护士疑惑道。
“12号床的药费……還有剩嗎?”赵贞抿唇问。
护士再次扫了眼电脑屏幕:“還有,两小时前刚缴過。”
“啊?”赵贞愣了,现在差不多十二点了,两個小时前她正好在霍承安家,谁交的钱?难不成是陆怀深?
還沒想清,余光瞄见霍承安从她身后走過,转身一看,就见他大步行至某间病房前,推门进去。
铁牌上清楚地写着——6号房,床位:11~12。
愣愣跟上,进去便见原先空荡的病房塞满了果篮以及各种营养品,另一张床還是空的,除了吊着脚输液的赵祁,還有一位和蔼的阿姨正切着水果,衣服上别着工号牌,看样子是护工。
霍承安坐在椅子上,面前站着一個穿正装的男人,两人似是在說话。
赵贞一看,微微发蒙,躺在床上的赵祁明显和她一样,愣愣地叫了声姐,瞬间吸引了其他三人的注意力。
“還疼嗎?”赵贞先询问了一句,确定他好好的,這才走到霍承安面前,“霍……霍先生,這是?”
他的视线从赵祁身上掠過,定格在她眼中,“你确定要在這說?”
赵贞犹豫了一下,霍承安沒给她想太多的机会,直接起身出去。她对赵祁說了声‘我出去一会儿’,便连忙转头跟上。
霍承安站在走廊的角落,正好是赵贞昨天给房东打电话的地方,她刚站定,抬头便迎上他好整以暇俯视自己的目光。
他比当初還更高了……赵贞在心裡啐了自己一口,不长高难不成還能长矮?
清清嗓子,她问:“药费是你交的?那個护工阿姨也是你請的?”
“嗯。”霍承安承认。
赵贞不知该說什么,沉吟一会开口:“谢谢。”
霍承安這回沒有马上接话,沉默十几秒才說:“不用谢我。”
赵贞想张嘴,却又听他道:“這是交易,我给钱……”
他的眸色微深,那未明的情绪直直撞进她堂皇的眼裡,凝成了喑哑的三個字——
“你归我。”
還是车后座,旁边的人還是他,不同的是赵贞心底一片茫然,手和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不是怕,就是慌,有种說不清的慌张感。
霍承安方才說的话在她脑子裡来回响,她一個字一個字捋顺,消化困难。
赵祁的药费只差两三万,而他一次性缴了十万,請的护工是全天制,還有那位正装男人,会负责处理赵祁住院期间所有事宜。
她這個做姐姐的,好像沒什么能做了——也不对,现在她在霍承安车上,她是這笔‘交易’的乙方,同时也是……筹码?
大概算吧,赵贞攥着衣袖,慌乱的感觉沒有消退,反而更严重了。
好么,兜兜转转,就這么绕回了原点。
赵贞不知道霍承安到底在想什么,偷眼打量他,哪知正襟危坐的坐姿不适合行驶中的汽车后座,過减速带时一個不稳朝前扑去,脸结结实实撞在了前面的椅背上。
霍承安看過来,她赶紧坐好,突然觉得腰间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有点扎人,還有点刺儿,痒痒地。
以为是裙子的腰带沒系好,她伸手去整理,摸着摸着,从裡面扯出一块吊牌来。
霍承安将她這一系列小动作尽收眼底,蹙了蹙眉道:“大概是拆包装的时候漏了,回去我让她们再检查一遍。”
他說的应该是在别墅裡工作的阿姨,然而赵贞的重点却偏了。
“這衣服和裙子是新的啊?!”她朝霍承安看去,脸上难掩诧异,嘴一快說道:“我還以为是谁穿過留在那的……”
闻言,霍承安的脸色瞬间黑了。
赵贞见状立刻闭嘴,小声說了两句抱歉。
她开始在心裡反省自己的言行,作为一個爸爸曾经有点资产的半吊子富二代,她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說他拿别人的旧衣服给她穿,這不是在质疑人家的实力和财力么?不怪人家不给好脸色看。
下次可得注意。
之后,霍承安一路都沉着脸,一副别人欠了他几千万的表情,再沒和赵贞說一句话。
直到重新回了别墅,在书房的茶几旁分坐两边,他找出一份文件丢在她面前,這才搭理她。
“签字。”霍承安微微抬眸,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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