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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敌后侦查(八)

作者:未知
天色依旧半黑,森林裡一片寂静,能听到的声音,只有我們在雪地中行进的脚步声。 刚才所见到的那一幕,严重地影响了我的心情,以至于在行军過程中我都一声不吭,只是机械地踏着前面战士留下的脚印往前移动着。 卢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不时地停下来,用指北针检查一下我們前进的方向是否正确。 在沒膝深的雪地裡行军,原本就是一件累人的事,再加上我心情沉重情绪低落,走着走着,就感觉累得喘不過气来了,忙紧走几步,追上前面的卢金,问:“我們走了多久了?” 卢金停住脚步,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然后回答我說:“四十分钟,我們大概走了两三公裡,直线距离也有一公裡左右。” “那我們還有多长時間能达到雅斯纳亚波良纳?” “如果照這個速度走下去的话,大概還要用两個小时。” 两個小时?!听到這個時間,我的头都大了,别說两個小时,就是两分钟我都坚持不了。正好看见前面有棵倒伏的白桦树,赶紧向小分队下了一道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原地休息!”說完,我便直奔那颗白桦树,用手三下五除二地拨掉了上面的积雪,然后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那冰凉冰凉的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听到我的命令,大家纷纷停下了脚步,四处找地方坐下休息。阿古明特左右瞧了半天,走到我的身边,问了一句:“可以在這裡坐下嗎?指挥员同志。”看见我点头同意后,也学着我的样子,掸掉树干的积雪后坐了下来。他坐下后,先把带瞄准镜的步枪平放在大腿上,然后从军装的口袋裡,掏出半個已经被压得扁扁的面包啃了起来。 看到他吃得津津有味,我的肚子也非常配合地咕咕叫了起来,我這才想起来今天還沒吃過早饭,赶紧打开背着的挎包,从裡面掏出一包面包干来。刚啃第一口,就觉得這冻過的面包干实在太硬了,在嘴裡嚼了半天也难以下咽。我有心学学志愿军战士,像他们那样吃一口炒面吃一口雪,便弯腰从地上抓起了一把雪,想团成一团咽进去。天气太冷了,我捏了半天,也沒能将手掌中的雪粉捏成雪团,只能直接一把塞进了嘴裡。沒想到一进嘴,居然不小心呛到了,立马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嘴裡含着面包渣全喷了出来。阿古明特把步枪倚在树干上,伸手過来轻轻地为我捶背,坐在对面的雷斯达耶夫也将他正喝着的水壶递给了我。 我接過水壶,先闻了闻壶口,看裡面究竟是什么东西。看到我的這個小动作,雷斯达耶夫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指挥员同志,您放心,這壶裡装的是水,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从来不喝酒。” 听他這么一說,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捧起水壶,就着壶口猛灌了几口。温热的水一进喉咙,立刻冲淡了想咳嗽的感觉。又喝了几口,把嘴裡残余的面包渣都冲到了胃裡,才盖好了水壶的盖子,重新递還给了雷斯达耶夫,說了声:“谢谢!” “指挥员同志,有人朝這边過来了!”旁边突然传来了卢金的声音。 “隐蔽!”不知道谁低声喊了一句,于是所有的人都趴在了雪地上。 “哪個方向来的?”我爬到了卢金的身边,着急地追问着。 “是西南方向。”我們一直是向西南方向行军,所以他一說方向,马上就知道他說的是什么地方。看来刚才我們集体卧倒的地方還正确的,倒伏的树干正好为我們提供了掩护,我扒开树干和地面直接的积雪,用望远镜从空隙中观察着森林裡的情况。 冬天的白桦林裡无遮无拦,视野开阔,能看到很远的地方,但是我看了老半天,也沒见到移动的人影。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依然是一片寂静。心裡不禁开始埋怨卢金有些大惊小怪,沒准他是把树梢积雪落下的声音听成了有人走路的声音。 “哪裡有人啊?我怎么看不见。是不是你刚才听错了。”我不满地问着卢金。 “不会错的,我隐约听见有人在雪地裡行走的脚步声。”他用非常肯定的口吻回答我,随即接過我手中的望远镜,趴在树干上仔细地观察着森林裡的动静。 過了不到十秒钟,他突然兴奋地說:“我看到了,有四個人正在朝這個方向過来。”然后把望远镜递回给我,指着前方对我說:“就在十点方向。” 我举起望远镜,半蹲在雪地上,朝着卢金說的方向看了過去,两百来米外果然有几個人正在向這边快速移动。我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是四個人。因为他们的身影不时地被白桦树挡住,我无法看清他们究竟是自己人,還是德国人。 阿古明特不等我吩咐,就把狙击枪架在了树干上。我估算了一下双方力量的对比,觉得這四個人就算是敌人,也能把他们全部干掉,便低声地给阿古明特下命令說:“做好射击准备。我一下命令,就开枪射击。” 我把望远镜递给了卢金,然后吩咐其他几個人:“做好战斗准备,一個都不能放跑。” 大家非常简短地回答說:“是!” “指挥员同志!”卢金突然轻轻地叫我。 “什么事?”我回头看着他问。 “是我們自己人,你看,他们都穿着我军的军装。”說着,他又把望远镜递给了我。 “自己人?!”我接望远镜的时候,還是用怀疑的口吻问:“你确定你沒有看错嗎?” “沒错,指挥员同志。”回我话的不是卢金,而是趴在一旁的阿古明特。他关上了狙击枪的保险,用肯定的口吻对我說:“我从瞄准镜裡看得很清楚,是自己人,其中一個還是我們316步兵师的少尉呢。” “我過去叫他们,免得他们待会儿走远了。”卢金說着就想站起身来。我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低声地說:“别急,等他们過来再說。他们這個时候属于精神高度紧张,沒准看见你突然冒出来,会不由分說地向你开枪的。”卢金听我這么說,也就沒坚持,继续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趴在了树干上,等待着那四個自己人的到来。 随着踩在雪地上的咔咔声越来越响,即使不用望远镜,也能清晰地看清那四個人的面目。他们穿着土黄色的短皮大衣,手中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边走边警惕地四周张望着。 当他们走到离我們還有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时,突然一個声音传了過来:“隐蔽!”四個人马上散开,都躲到白桦树后面去了。過了一会儿,我又听见一個声音在问:“少尉同志,出什么事了?” “前面的雪地上有脚印,附近一定有人。”那個躲在树后的少尉回答着那個问话的士兵。 “喂!同志们!”卢金大叫了一声,但是沒有贸然地站起身来。 树后响起了一阵推动枪栓的哐啷声,接着有人厉声问:“什么人?统统不许动!” 卢金扭头看着我,低声地征求我的意见:“指挥员同志,我能過去嗎?” “去吧。” 也许是看到我們這边沒有回答,对面的那個少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统统不许动,只准一個人走過来。” 卢金高举着双手站了起来,大声地說:“少尉同志,請不要开枪,是自己人。”然后他跨過树干,朝着对方隐蔽着的白桦树走過去。 “卢金,是你嗎?”看到他走過去,对面突然响起一個惊喜的声音,听声音就是刚才最先說话的那個人,接着我看见一個人从隐身的白桦树后面冒了出来,把步枪把肩上一挎,快步地向卢金跑了過来。两人很快就拥抱到了一块,我远远地听见卢金在大声地說:“伊沙耶夫,我的朋友,能见到你我真高兴。” 两個朋友的相聚,顿时化解了双方彼此间的戒备。先是躲在白桦树后面的三個人站出来,把枪都挎到了肩膀上。然后我們這边的人也纷纷站起身来,跨過树干往他们走了過去。 那個少尉走上前,大声地冲着我們问:“哎!我說,你们是从哪裡冒出来的?” 卢金松开他的朋友,上前向那位少尉立正敬礼,大声地报告說:“报告少尉同志,我們第十六集团军的侦察员,奉命到敌人后方来侦察的。” “侦察?”那個少尉嘟囔了一句:“這裡连個敌人的都沒有,有啥可侦察的?” “您說什么?”我听到他后面的這一句,赶紧走快几步,到他面前问:“您刚才說什么?您是在說這儿附近沒有敌人?”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冷冰冰地问:“您又是谁?” “這位是我們侦察小分队的指挥员,奥夏宁娜中校。”卢金主动向少尉介绍了我的身份。 少尉羞得满脸通红,赶紧在我面前立正敬礼,用歉意的口吻說:“中校同志,对不起,我沒看见您的军衔标记。我是第316步兵师的工兵排长、少尉费尔斯托夫,我刚带领部队从***匪徒的合围圈裡突了出来。” “您刚才說什么?”我沒有计较他对我前倨后恭的态度变化,而是继续追问刚才的問題:“您說這附近沒有德国人?” “是的,指挥员同志。”他站在我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回答說:“不光這附近,就是我們在森林所走過的几十公裡,都沒有看见過德国人。” 我听他這么一說,先愣了一下,接着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德军的调动都是经過公路来完成的,像這种人迹罕至的森林,德军是无暇顾及的。停顿了一下,我又问:“你手下有多少人?”此话一出口,我就觉得有点后悔了,觉得自己這样有点画蛇添足之嫌,他们不就四個人么,何必在多此一问。 “我們有四百人。”他的回答令我大吃一惊。 “四百……四百人?!有這么多人?”不光我,连周围的几個战士也非常吃惊。 “是的,他们在三百米外的地方休息,我們是来探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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