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红场的阅兵(上) 作者:未知 整整三天,這個被战壕和蜘蛛網一样的带刺铁丝網所围绕的车站,总是在隆隆的炮声和爆豆般的枪声中醒来或睡去,只有在半夜时才是安静的,但是偶尔還会有德国人射向天空的照明弹,在短時間内把车站照得如同白昼。 那天和罗科索夫斯基谈完话以后,他和潘菲洛夫他们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守车站的重任還是落到了我的身上。虽然给了我一個独立营的编制,但雷斯达耶夫的三连迟迟沒有归建,只把热利亚带领的那個伤亡超過七成的连队划归我指挥。這样一来,我手下只有三個伤亡惨重的步兵连,外带一個排的炮兵部队,总兵力不到四百人。 为了守住這個见鬼的车站,我不得不绞尽脑汁想办法。为了加强防御,我组织战士们先在废墟的外面挖了一條半人深的环形战壕,并在战壕外拉上带刺的铁丝網。后来我在无意中发现,车站附近的房屋虽然表面建筑物都被炸毁了,但是下面的地下室都還完好无损,于是在兴奋之余,马上组织人手开挖地道,把地下室和战壕连了起来。遇到德军轰炸或者炮击的时候,除了少数的观察哨,剩下的人都躲到地下室裡去隐蔽。 自打车站方向进攻沃洛科拉姆斯克的139团全军覆沒后,德军便改变了进攻方向,沒有再对车站发动過新的进攻,而是采取了派飞机轰炸,或者用大口径的重炮进行炮击的办法来对付我們。 虽然我采取的种种措施,有效地降低了我军的伤亡。但也仅仅是降低了,而不能完全避免。在昨天的炮击中,那座车站大楼成为了德军攻击的主要目标,短短半個小时内,至少被上百发炮弹直接命中,最后轰然倒塌,和周围的房屋一样,变成了一片废墟。大楼倒塌的时候,有二十多名战士沒来得及逃出来,全部被活埋在了裡面。卢金和萨波丘克两人负了重伤,被送往了尤日那亚的军医院。而热利亚,则被炮弹直接命中,当场炸得粉身碎骨,连尸首都沒找到。害得我在一天之内,就失去了三個得力的左膀右臂。如今我身边就只剩下了费尔斯托夫、巴甫洛夫、阿吉、阿古明特四個人,希望他们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否则的话,我连能用的人都沒有啦。 傍晚时分,我正蹲在战壕裡,用望远镜观察着外面的敌情。突然听见旁边有人喊我:“中校同志,潘菲洛夫师长来电话,让您马上到师部去。”我把望远镜移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费尔斯托夫正弯着腰,沿着战壕向我跑過来。 他跑到我的面前蹲下,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把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他,问:“你知道师长叫我去有什么事情嗎?” “师长电话裡沒說,只是让你马上把职位移交给我,然后立刻赶到师部去。” “那好,”我有些无奈地說:“在我离开的這段時間,你和巴甫洛夫要提高警惕,随时注意德军的动向。他们每天用炸弹和炮弹来消耗我們的兵力,沒准啥时候又会发动新的攻势。” “明白了!” 我带着阿古明特和阿吉从城市裡穿過,来到了沃洛克拉姆斯克东面的师部所在的位置。在一名巡逻哨兵的指引下,我們顺利来到了师部所在那座半地下的掩蔽所门口。 看见我們接近,门口的哨兵端着步枪大声地问口令。我停下了脚步,大声地冲哨兵說:“我是奥夏宁娜中校,奉师长的命令到师部报到,可不知道今天的口令。” “哨兵同志,让她进来吧,我們等她半天了。”听到這個声音,哨兵收起了手中的武器,回到了自己的哨位。我一看,为我解围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說风凉话的政委叶戈罗夫。 我让阿古明特和阿吉在原地等我,自己上前向這個不招我待见的政委敬礼,然后跟在他的后面进了掩蔽部。一进去就看见那個留在一撮小胡子的师长正坐在桌子前,桌上摆着一盏马灯,還有一部收音机,收音机裡好像有人正在做什么重要的讲话,以至于他听得格外出神。见到我进来向他敬礼,他点了点头,然后招呼我坐下:“中校同志,您来得正好,快点坐下,听听斯大林同志在十月革命节的庆祝大会上的讲话。” 无线电广播裡的声音很不容易听清楚,喇叭裡时常响起噼啪声。师长和政委都不由地凑到收音机跟前来,聚相会神地谛听着,竭力不漏掉一個字。我坐在长桌旁边,听着收音机裡传出斯大林那掷地有声的讲话:“……德国侵略者们想对苏联各族人民进行歼灭战。好吧!既然德国人想进行歼灭战,那么他们将一定会得到歼灭战!” 当斯大林结束了他的讲话,收音机裡传出了暴风雨般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接着又响起了《国际歌》的乐曲,這乐曲仿佛越過汹涌澎湃的海面,开始时隐约可闻,但是很快就越来越响了。 “报告!”潘菲洛夫站起身来,正想說什么的时候,一個人的声音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我們扭头一看,一级政治指导员克罗奇科夫正站在门口。他穿着一件带毛领的短皮大衣,沒有戴帽子,额头上還冒着热气,看起来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跑過来的。沒等师长开口說话,他又接着說:“将军同志,請原谅,我不能向您敬礼。在来這裡的路上,被敌人的狙击手把帽子打飞了。” 潘菲洛夫呵呵一笑,关掉了收音机,开玩笑地說道:“帽子沒有了不要紧,重要的是脑袋還在就行了。”然后走到政委身边,弯下腰和他說着什么。我趁這個机会,赶紧站起来,上前去和克罗奇科夫握了握手,毕竟在一起共過事,不打招呼是說不過去的。 师长转過身来,手裡拿着两個红色的盒子,对我俩說了句:“都站好!”我和克罗奇科夫赶紧来了個立正,端端正正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奥夏宁娜中校,”他神情严肃地說道:“为你在保卫我們首都莫斯科的战斗中,所表现的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苏联最高苏维埃特奖给你红旗勋章。”說完,把其中一個盒子递了過来,我双手接過装有勋章的盒子,挺直了身体大声地說:“为苏联服务。”潘菲洛夫伸出手,和我使劲握一握,以表示祝贺。 “克罗奇科夫指导员!”他看着我以前的营政委說道:“为你在保卫我們首都莫斯科的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英勇、顽强、不屈不饶的战斗精神,苏联最高苏维埃特授予你红旗勋章。”說完,把剩下的那個盒子递了過去。克罗奇科夫接過盒子,也像我一样挺直身体,大声地說:“愿为苏联祖国服务。”师长也抓住他的手使劲握了一握。 “等一等。”政委端着個搪瓷茶杯站起来,把伏特加倒进杯子,然后說:“把勋章拿過来。”我对他的举动虽然疑惑不解,但還是照他的吩咐把装勋章的盒子递了過去,克罗奇科夫也学着我的样子把勋章递给了政委。 政委刚把两個勋章扔进了杯子,克罗奇科夫就好奇地问:“您在干什么?”“应该說洗干净,”政委边說边把杯子递给了我,解释說:“按照俄国军队的传统,希望這不是最后的一個。”看到我接過了杯子,便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說:“喝吧!” 我端着杯子犹豫地說:“可我不会喝酒啊!” “沒关系,你随便喝一点,剩下的让克罗奇科夫来喝。”师长非常及时地为我解围。 我把杯子高高地举起,大声地說:“光荣属于我們,光荣属于祖国。”然后把杯口凑在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小口,便把酒杯递给了克罗奇科夫。他接過杯子,非常为难地說:“可是我也不会喝酒啊!” “来吧!为了這种好事可以试一试。同时也是为了庆祝我們伟大的十月革命节。”师长微笑着鼓励他把酒喝完。 话已经說到這個份上了,克罗奇科夫再不喝的话,就有点說不過去了。他端起杯子,就像喝白开水一样把杯子裡剩下的酒全喝了下去。刚喝完,他的身子就开始摇晃起来,我赶紧扶着他在长凳上坐下来。他坐下后长出了几口气,然后笑着对两位师领导說:“我该醉了。” “不要紧,德国人夜裡不会摸上来的,你可以放心地睡上一觉。”政委从杯子裡掏出两枚勋章,分别为我和克罗奇科夫别在胸前。 就在這时,墙边的电话机响了,师长過去拿起话筒,大声地說:“我是一号,說吧。”然后他把身子一挺,对着话筒恭恭敬敬地說:“朱可夫同志,您好!沒想到您這么還打电话過来,有什么作战任务嗎?”接着他沒有說话,而是仔细地聆听对方所說的话,等对方說完了,他才接着說:“好,一切都明白了,大将同志,我马上安排。祝您健康,再见!” 放下电话,他兴奋地走到我們的面前,对着政委說:“刚刚接到西方面军司令员同志的电话,命令我們立即从各部队裡抽调人手,编成一個混成营,坐上汽车,汽车由大本营司令部直接派出。”說到這裡,他的目光转向我,叫着我的名字說:“奥夏宁娜中校!” “到!”我赶紧来了個立正。 “我任命你为這個混成营的营长。”然后他又看向了坐在凳子上的一级政治指导员:“克罗奇科夫!” “到!”克罗奇科夫连忙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任命你为混成营的营政委。” “师长同志,”我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我能问问,這個混成营的任务是什么嗎?” “可以。混成营的任务就是到红场去,参加明天十月革命节的检阅!” “太棒了!”克罗奇科夫听到這個消息,兴奋地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刚才那中昏昏欲睡的醉态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知道伏特加和国内的白酒不同,沒有什么后劲,通常就喝的时候感觉难受,過一会儿就好了。 克罗奇科夫属于性急的那一类人,转身就想向外跑,结果被师长又叫住了。师长从他的头上摘了自己戴的帽子,递了過去,說:“外面冷,不戴帽子会头痛的,我把自己戴的這顶皮帽子送给你吧。” 克罗奇科夫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了帽子,犹豫了一下才戴到了头上,然后缓缓地把手举起来,行了一個军礼,說:“谢谢您,将军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