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不灭的英魂 作者:未知 卡车沿着河边向西开,开了一段距离后,掉头上了一座石桥,然后便一直向南开。 1941年的這次阅兵,无论对苏联還是后来的俄罗斯,都有着异常重要的意义,是值得大书特书的重大歷史事件。而作为這歷史事件参与者的我,此刻正坐在司机和克罗奇科夫的中间,怀抱着冲锋枪,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 卡车开着开着,突然停了下来。我睁开眼睛问司机:“怎么停车了?”边问话边往窗外看,想看看是不是遇到什么临时的检查站之类的。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能见度很高,公路上空荡荡的,别說检查站或街垒,就连人都看不到一個。 “车抛锚了,我去看看。”司机說着,打开了车门跳了下去。他绕到车前,掀开了车前盖,认真地检查起来。 我把身体向左边移了移,坐到司机的位置上,从半开的车门探头出去往后瞧,除了我坐的车和另外两辆一起来的卡车停了下来,后面的车全停了下来,长长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头。我扭头对克罗希科夫說:“指导员同志,您看,我們的车抛锚了,把所有的车都挡住了。這個车不知道出了啥毛病,還不知道要修到什么时候。您是不是到后面去,让那些车先走?” “沒問題,我马上就去。”他說着,正了正头上的军帽,然后拉开他那一侧的车门跳了下去,向后面的车队小跑了過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后面的车就开了過来,一辆接一辆地从我面前经過。司机還在检查车有什么問題,我独自一人坐在驾驶室裡也挺无聊的,便把身体挪到了车的右侧,从克罗奇科夫打开的那扇车门下了车。 我往车厢裡看了看,战士虽然此刻帽子、双肩和后背都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但還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沒动。我在钦佩战士们的同时,对给我們派车的领导也有一肚子的意见:這么冷的天,居然给我們派了三辆敞篷的卡车,让战士们坐在无遮无拦的车厢喝西北风。 路的右侧好像有個人工湖,远远望去,除了湖心那一小块面积,其它的地方已经结冰了。人工湖不是一般都在森林裡嗎,怎么在莫斯科河边会突然冒出来一個呢?带着這個疑问,我信步向湖边走去。 人工湖离公路大概有五十米,我踏着积雪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着。刚走到一半的路程,突然身后传了一個显得老成的声音:“喂,我說那位指挥员同志,您是来参加十月革命节阅兵的嗎?” 我回头一看,說话的是位五十来岁的老年军官,他戴着一顶镶红色帽圈的大檐帽,红色的菱形领章上的金星表明他是一位将军。我迅速地数了一下,居然有四颗星,是位上将。我赶紧向他立正敬礼,报告說:“上将同志,您好!我是奥夏宁娜中校,奉命带部队到红场来参加检阅的。” “很好!”将军点点头說:“您来的真是凑巧啊,我們参加阅兵的指挥员方队還差一人,您正好可以加入我們,来弥补這個位置。” 指挥员方队?!這是怎么回事啊?我听的一头雾水,不解地问:“什么指挥员方阵啊?其他的指挥员在哪裡,我怎么除了您以外,谁也沒有看到啊?” “那不是嗎?”他說着用手向湖面一指,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有一支小部队,跟在一名举着旗帜的军官后面,向我這裡走来。 不一会儿的工夫,奇怪的队伍就从我們的面前路過了。我看清楚举旗帜的是一名少将,后面跟着的指挥员们的军衔普遍都比较高,除了几個政工人员,剩下不是将军就是上校,像我這個级别的都非常少。 “中校同志,动作快点,赶快站到队伍裡去,和我們一起去红场去。再拖延的话,检阅就该结束了。”上将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說道,說完他便转身跟着队伍往前走。我不假思索地跟着上将的后面,一前一后地朝着莫斯科河边走。 “基尔波诺斯司令员!”一個尖细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喊了一嗓子,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整個队伍都停了下来,大家一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我看见說话的人穿着灰色军大衣,戴着狗皮帽子,鼻梁上還架着一副圆框的眼镜。他朝我們走過来,用颤抖的声音說道:“基尔波诺斯上司令员,您不是在基辅突围战的时候牺牲了嗎?”接着转脸对着举旗帜的少将說:“图皮科夫参谋长,您不也牺牲了嗎?”然后又指着一名留着两撇胡子的政工人员叫道:“军事委员布尔米斯坚科同志,我是亲眼看见您被***匪徒的炸弹炸得粉身碎骨地啊。” 啊?!听到這裡,我不禁背心寒气直冒,赶紧往旁边跑了几步,来到了那個人的身边,用打颤地声音问:“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来给您介绍一下,”他指着刚才和我說话的那名上将,說:“這是原西南方面军司令员基尔波诺斯上将,举旗帜的是方面军参谋长图皮科夫少将,那位是军事委员布尔米斯坚科同志,其余的都是西南方面军司令部裡的参谋人员。除了我和赫鲁晓夫、布琼尼等几人突围成功外,其余的指挥员都在保卫基辅的战役中壮烈牺牲了!” 就算一颗炸弹在我身边爆炸,也沒有這個戴眼睛的军官所告诉我的信息的威力惊人。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天啊,自己居然在和一群鬼魂打交道。這個时候我才注意到他们身上穿的居然都是夏装,而且刚才那么多人走路,一点声音都沒有发出来;在雪地上走過后,连個脚印都沒有留下。看到這個情景,我非常想知道這是真实的還是在做梦,于是把食指放到嘴裡,狠狠地咬了一下,瞬间感受到的痛感,让我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我不是在梦境裡。 基尔波诺斯上将看着我們,凄然地一笑,說道:“沒想到我們都牺牲了。”停顿了一下,他又說:“弗拉索夫同志,保卫莫斯科的重任就交给你和活着的同志们了,你们一定不能辜负我們的信任啊!” “司令员同志,您放心,只要我還活着,就一定会战斗下去的。” “既然你這样說,我就放心了!”上将說完,面朝着那些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指战员们,說道:“我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誓言,用生命来捍卫了祖国。现在出发,向着红场前进,去和长眠在那裡的先烈们一起,用我們的灵魂来保佑我們的祖国和民族。” 上将和他的队伍很快从我视线裡消失了,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過似的。我向前追了几步,停了下来,面向着英魂们消失的地方,把手举到了鬓边,郑重地行了一個军礼。 “奥夏宁娜同志,您好!”那個尖细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起,我才想起原来還有一個人站在我的身边,赶紧把手放下来,转身面向后来的那人。看到我转過身来,他又接着說:“我是弗拉索夫少将,是新编第20集团军的司令员。” 听他表明身份,我才发现原来自己面前站着的是名少将,赶紧立正敬礼,大声地向他报告:“将军同志,您好!我是奥夏宁娜中校,听候您的指示。” “您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他突然指着那個人工湖问我。 我摇摇头,用不肯定的语气說:“可能是個人工湖之类的吧。” “不是,這不是什么人工湖,這裡原来是基督复活大教堂所在地。前几年打算在這裡建苏维埃宫,所以炸毁了教堂并流放了所有的教士。但是地基打好以后,就频繁地出现施工事故,還死了好几個人,工地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湖泊。有人說這是神灵发怒了,才会出现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說到這裡,他左右瞧了瞧,然后走過来,把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低声地說:“刚才看见基尔波诺斯司令员的事情,只能你和我知道,觉得不能告诉第三個人,否则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明白嗎?” “明白!”我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這样說,但是還是非常干脆地答应了他。 “弗拉索夫将军,奥夏宁娜中校,原来你俩在這裡啊,害得我們到处找。”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来的人我认识,就是当初参与审讯我和别济科夫的那個克罗奇科夫。 穿着便服的克罗奇科夫走到了我的身边,干巴巴地說:“我奉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的命令,和弗拉索夫将军来找您,有重要的任务需要您去执行。” “好的,我去和我的战士们說一声,然后就和你们一起走。” 克罗奇科夫沒有說话,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快步地朝卡车停放的位置走去,正好见到克罗奇科夫带着几個战士兴匆匆地走過来,看见我,他急忙紧走几步,到了我的身边,着急地问:“中校同志,您刚才跑哪裡去了?一转眼就不见您的踪影,還以为您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我把所有的战士都从车上撵下来,到处去找你。” “啊?!”听到他這么說,我不禁大吃一惊,刚才我沒走多远啊,离卡车所在的位置最多不超過五十米,他们怎么会看不见我啊?“我沒走多远啊,就在那個水坑旁。” “我看過,到处都沒人,所以才让战士们找你的。”說到這裡,他凑近我的耳边,放低声音說:“正在這时,我看见有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我們的卡车后面,从车上下来一位将军,他朝水坑方向走了一段后,突然从我的视线裡消失了。等他再出现的时候,我就看到您和他在一起。” 我的神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不過這事一时半会儿也說不清,我赶紧抬手制止了克罗奇科夫继续說下去:“好了,這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我過来是告诉你一声,上级有重要的任务需要我去执行,這些参加检阅的部队就由你负责带回去,明白嗎?” “是!” 我走到卡车前,从打开的车门探身进去,把我的衣服和冲锋枪拿了出来。正准备关门的时候,看见司机从另外一侧的门上了车,便问他:“司机同志,车修好了嗎?” “中校同志,您知道嗎?真是奇怪极了,我刚才检查了一遍,什么毛病都沒有。我正在考虑该如何修理呢,汽车的马达就自动转起来了,您說是不是太奇怪了。” “奥夏宁娜中校,請您动作快一点,大家都在等您呢!”后面传来了那個讨厌的克罗奇科夫的声音。我赶紧大声地答应着:“来了,我马上就過去。”然后向司机挥挥手,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转身又和克罗奇科夫指导员握了一下手,才大步流星地从停在后面的黑色轿车快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