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陸君傾看着壓在兩百塊錢上的那瓶橙黃色液體，自言自語道：“誰叫你不回來的？！人家害怕才……”
委屈過後，他又氣憤不已，“哼，走就走，誰稀罕你的錢！”
不能被人看扁了，陸君傾把那錢挪在顯眼的地方用書壓着。穿戴整齊後，他把自己的衣服毛巾收進小揹包背在背上，拎着那瓶辟邪水準備出門。
走到門口站定，陸君傾又扭頭回來，看着滾得一團糟的被子皺了皺眉。他重新房間收拾一番，把牀鋪好，看着一絲不苟的牀單滿意地揚了揚嘴角。
想到前晚他心裏還是發毛，但被江放一通嘲笑後，硬生生給自己壯了幾分膽。打開門他忍住沒跑，強挺着一步一步往外走。
對面的門沒有開，田田昨天的樣子又浮現在眼前，陸君傾心裏難過的情緒漸起，恐懼更是壓下去幾分。
他心裏掛念着老太太的安慰，從田田家出來，徑直往湯圓店走去。
店門還是沒開。
“小夥子早上好啊，喫點什麼。”隔壁賣煎餅的店主熱情跟他打招呼。
“阿姨早上好。”陸君傾憂心着白老太，一臉沒精打采。
女店主見他眼睛直戳戳釘在隔壁，笑道：“瞧不出你這麼喜歡喫湯圓呀，一大早又來了！這老太太手藝這麼好？”
“喜歡，味道好……像奶奶的味道。”陸君傾問道：“阿姨，昨天到現在你有沒有見過這老太太？”
“沒有呢。你再等會，說不定馬上就來開門了。”
隔壁正來了生意，女店主去忙活去了，陸君傾失魂落魄坐在湯圓店門口的臺階上，心想，是啊，還是在等等吧。
街上人來車往，他呆坐了半晌，忽然背後哐噹一聲金屬聲響，回頭一看，卷閘門從地上拉開了一條縫隙，陸君傾嘴角上揚，激動地跳了起來。
門開了，是老太太。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可還沒來得及高興，陸君傾就看到了老太太手肘下的柺杖，目光往下移，還有左腳上厚厚的白色繃帶。
“您，您這腳怎麼了？”他神色一凜，下意識就想過去攙扶。
老太太戒備地瞧着他，冷淡的臉上皺起了眉。
陸君傾動作頓住，忙解釋：“……我是來喫湯圓的。”
老太太上下打量他兩眼，大概是想起這小子確實來過她店裏，才指着一旁的椅子硬邦邦回道：“先坐吧，要等一會。”
店頭的竈上火還沒生起，陸君傾應聲坐下後，白老太拄着柺杖轉身往後堂走去。
陸君傾不放心地盯着她蹣跚的背影，幾度想起身跟上去又怕被老太太轟斥，正不安地伸着脖子，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你怎麼在這？”
陸君傾回頭，江放雙手插袋站在店門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陽光從身後給他的輪廓描了一層淡淡的金邊。
陸君傾朝他揚了揚下巴，“我爲什麼不能在這裏？”
這店又不是你開的，你是誰啊管那麼寬……他心裏醞釀着怎麼滅滅這傢伙的氣焰，誰知話還沒出口，江放的視線已經從他身上挪開。
江放目光肉眼可見的沉了下來，眉心也擰了起來，陸君傾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見白老太推了個推車正從後堂出來。她一步一頓，柺杖每挪動一下，敲擊地面“噠、噠”地作響。
陸君傾緊抿着脣，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時江放快他一步，已經邁着長腿走了過去，他蹙了蹙眉說：“醫生說要好好休養。”
老太太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擡手指了指一旁的桌椅，“你先坐一會。”說完推着幾塊藕煤，繼續固執地往店頭走。
步子是慢了點，倒還算穩當，這時陸君傾也過來了，江放見他緊張地盯着老太太的舉動，拿手肘碰了碰他，使眼色道：“老師沒教你要扶老愛幼，幫助有需要的人嗎？”
陸君傾白他一眼，“不用你囉嗦。”他立刻跟上去，“奶奶，我來吧。”
白老太站在店頭那煤爐子前，聽到這聲“奶奶”拿着火鉗的手立刻頓住，怔怔看了陸君傾好一會。
只是無心的一句“奶奶”，卻另那張冷漠僵硬的臉瞬間和藹了不少。老太太的表情讓陸君傾揪心，鼻子一酸，趕緊別開了視線。
“多大了？”老太太問他。
陸君傾：“十八。”
老太太若有所思，緩緩從他身上移開目光，繼續把燃盡的煤夾到推車上。
江放坐在旁邊看着這一幕，忽然打趣道：“顧個人幫忙吧，我看這小子不錯。”
如果能留在老太太身邊，那是一舉兩得，再好不過。但不知江放安的什麼心，是不是又要損自己，陸君傾警惕裏看着他，沒有將期待表露出來。
白老太忙着手裏的活，隨口回了句，“顧不起。”
沒有否定這個建議，陸君傾眼睛一亮，“您真的招人嗎，我不要多少錢的。”
老太太擡眼，審視地看着他。
陸君傾立刻接過她手裏的火鉗，乖巧道：“這個我來吧。”
他夾住一塊黑煤往爐子裏放，老太太在邊上蹙了蹙眉，指着另一塊燒得發紅的薪煤，“先放這個。”
生好爐子，陸君傾又主動問，“接下來做什麼？”
“你不是來喫湯圓的嗎？”老太太狐疑地看着他。
陸君傾點頭，表情可憐兮兮的，“但是我也在找活幹。”
老太太考慮了兩秒，“幹多久？家人同意嗎？”
“……同意，我已經成年了，自己可以做決定。”陸君傾想了想，“至少，先幹一個月吧？”
“住哪裏？過來要多久”
陸君傾瞥了江放眼，委屈巴巴地說：“還沒地方住。”
老太太：“包喫包住，一個月三百，願意的話就留下。”
陸君傾嘴角上揚，狠狠點頭。
“叫什麼名字？”
“您就叫我‘君君’吧。”
老太太又打量了他兩眼，沒再說什麼。陸君傾把燒盡的煤炸拖走，又按老太太的指示去打了一大鍋水來。
“坐那吧。”水燒開，老太太圓子下鍋，不讓他再摻和。
陸君傾聽話點頭，在江放對面坐下。
因爲江放的開口促成了這事，他突然看江放感覺順眼了不少，搓着手正琢磨着怎麼委婉表達一下謝意。
江放率先開口：“記得把你那瓶辟邪的玩意兒一塊帶走。”
“你……”
陸君傾傲氣擡起下巴，“哼，你想要小爺還不給！”
江放：“謝謝了，那股味我可消受不起。”
陸君傾別過臉懶得看他，大鍋上熱氣騰騰，不一會老太太撈了兩碗圓子出鍋。陸君傾主動起身過去，卻故意只端了一碗。
江放瞧他拿起勺子準備開動，手指敲了敲桌面，“我的呢？”
陸君傾白他一眼，“自己去端。”
江放朝他微微一笑，故意大聲喊道：“小二，我的湯圓怎麼還沒來？”
陸君傾瞪着他，又看看白老太，只好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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