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是嗎？”田田向他身後的店裏望了一眼，明明空無一人。
她想了想又說道：“小江哥哥跟我說，畫畫是要持之以恆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就不如不要學。所以君君哥哥你……”
這句話是江放之前爲了確定田田是不是真的願意堅持時說的，田田直接把原話說了出來，沒等她後面的話說完，陸君傾皺眉搶着回道：“我知道了田田。”
不學就不學，誰稀罕！
他隱住惱意和田田又閒聊了幾句，把人送出店，扭頭就回房間裏去拿錢。
昨晚老太太剛剛給他結了工資，本來第一個想到的是把錢還給江放。但剛剛吵過架，馬上過去還錢似乎有種割席的意思，陸君傾怕江放誤會，猶豫了一晚上沒有睡好。
現在既然江放已經表明態度，他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白奶奶，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說話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鼻子有些發酸，陸君傾口袋裏揣着錢直奔田田家。
田田在院子裏畫畫，擡頭看向陸君傾，又驚訝又高興，“君君哥哥，你怎麼來啦？”
“江放呢？”陸君傾繃着臉問。
田田說：“小江哥哥在他房間裏。”
“哦，我找他有點事。”陸君傾看向江放的房間。旺財搖頭擺尾，在他腳上蹭了又蹭，陸君傾低頭掠它一眼，挪開步子直直往江放的房間走去。
君君哥哥怎麼有點不開心的樣子？田田心裏納悶，見他已經走到江放門口，便挪開了視線。
房門虛掩着，輕輕一推就開，陸君傾手扶在門把手上，又鬆開，敲了兩下。
“進來。”江放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陸君傾推開門，江放背對着他在整理桌子。
“是我。”他邁步朝江放走過去。
剛邁出兩步，腳下踩到個東西一滑，陸君傾毫無防備，整個人往前一栽……
江放正轉過身來，不偏不倚地，陸君傾一頭撲進他懷裏。
胳膊被死死攥住，腦袋貼在他胸膛上……江放嘴脣驟然抿緊，垂着目光望去。
有驚無險！陸君傾長吁一口氣，擡起頭，正好對上那雙眸。
近距離下，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像寶石一樣，冰冷，卻讓人挪不開目光。陸君傾看着看着，莫名地突然想到畫上那個紅裙大波浪長髮的女人……
“鬆手。”江放嘴脣動了動。
陸君傾眨巴着眼睛，立刻將手鬆開。江放屁臀部靠着桌沿，他突然回過味，剛剛那個姿勢……還有江放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兩頰一陣火辣，陸君傾不好意思地垂下視線，絆到他的罪魁禍首進入視線。
什麼啊？他纔是受害方啊！
猛地又想起來割席的意圖，陸君傾瞬間理直氣壯起來。他撿起那個絆倒他的玻璃瓶在江放眼前揚了揚，“你這是放暗器嗎？差點就讓你放倒了。”
江放接過瓶子放在桌上，“剛剛漏掉了，沒看到。”
他居然自己在整理屋子，掃視一圈陸君傾發現，幾天不見這屋子還不算太亂，只是那牀上，被子疊得歪歪扭扭的，他看着不自居皺了下眉。
“錢還你，謝謝。”陸君傾故意壓低着聲音，硬邦邦地說。
江放掃了一眼，沒有接過來，而是問他，“這幾天怎麼沒過來？”
“最近忙，沒時間。”陸君傾把錢擱在桌上。
“這樣啊……”江放呢喃了一句。陸君傾沒接話，轉身往外走。
江放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那天，對不起。”
陸君傾腳步頓住，緩緩回過頭。江放表情淡淡，“我不應該衝你發火。”
他嗓音低低的，不帶什麼情緒，聽上去十分冷靜，
這個道歉，像是出涵養，對自身行爲過激的檢討，陸君傾並沒有聽出他在乎自己的感覺。
“不用，是我多事了。”他別開視線，恰好又看到那歪歪扭扭的被子。
有種想伸手捋平一下的衝動，但他忍住了。
這個時候，就該拿出點骨氣給江放看看。
“走了。”陸君傾扔下兩個字，傲然往外走去。
一、二、三……他心裏默數着，江放卻沒再說話，陸君傾嘴脣漸漸抿成直線，只好硬着頭皮往外走。
田田見他走到院子門口，忙問：“君君哥哥，你就走了嗎？再多玩一會吧？”
陸君傾心裏不是滋味，勉強笑了笑，“店裏還有事呢。”
不知不覺，在這鎮上已經待了一個月，陸君傾估摸着，梁玉鳴他們很快便會來接他了。
老太太腳已經好利索，離開雖然捨不得，但總算能放心一點，田田也逐漸開朗起來,只是想到江放，又一臉悶悶不樂。
他這幾天沒再過去了，江放那邊也沒有動靜。
腦海裏浮現那疊得歪歪扭扭的被子，也是，都開始自己打掃屋子了，難怪都不留他……
陸君傾手撐着臉，望着店門口發呆，實在閒得無聊。
其實江放也向他道歉了，唉，當時爲什麼不順着臺階下來呢？硬氣是硬氣了，這會他也不好再主動往田田家去。
早上生完火，老太太罕見大方地掏出張一百塊，“去給我買幾個菜來。一斤雞腿肉，一斤醬牛肉……”
陸君傾詫異，“白奶奶，買這麼多菜做什麼？今天又不是過年。”
“讓你買你就買，哪那麼多廢話。”
陸君傾天天買菜，早已輕車熟路，他人長得乾淨好看，又機靈懂禮貌，買菜的大嬸經常多拿一把小蔥給他，賣肉的爺爺也挑最新鮮的給他。
指定的菜一一買完，拎着大袋小袋往回走。過橋的時候，他的鞋帶散了，把東西放下，蹲在地上重新系緊。
“書書，那畫畫的哥哥真的是在這嗎，沒看到人啊。”
“是在這的，我之前每天早上這個時候都看到他。”
“哎，你確定他還在這嗎？”
幾個女孩子的談話傳到耳朵裏，說的像是江放。陸君傾擡頭，見一旁石墩上坐着三個年級跟他不相上下的女孩。
中間的女孩手裏拿着一枚粉色信封，嬌羞又篤定：“一定在的。我有預感……這回我一定要把信親手交給他。”
其餘兩個女孩點頭：“那我們再陪你等等吧。”
女孩、信，陸君傾往回走，突然想起廣場的信息牆上那封……這傢伙怎麼這麼招女孩的喜歡？想起江放那天兇他，陸君傾對着空氣努了努嘴。
拎着東西回到店裏，陸君傾徑直往後堂走去，老太太叫住他，“這些菜我來弄，你來看店。”
平時都是他三兩下弄的，哪怕老太太喫膩他的手藝，也是讓他把菜備好，自己下個鍋。但老太太就是這麼個說一不二的性格，陸君傾點點頭不再多話。
白老太在後廚忙活了一上午，陸君傾好奇收碗筷進去時看到，她把今天買的雞鴨魚肉全部備上了，陸君傾睜大了眼睛，“白奶奶，這麼多，我們倆喫得完嗎？”
白老太說：“你去把江小子叫過來，三個人應該差不多了。”
“啊——？”陸君傾表情呆滯。
白老太覷他一眼，“怎麼了？”
陸君傾皺眉：“我不去。幹嘛要叫他來。”
“我老太婆請他喫飯。”
老太太怎麼就那麼稀罕他？陸君傾不樂意，嘟噥着：“你有他的手機號碼吧，要不打個電話給他。”
老太太：“還用你說，關機了。”
陸君傾抿了抿嘴，“反正我不去。”
老太太擡眼看向他：“你不是常往他那跑麼，吵架了？”
“纔沒有。”陸君傾心虛地別開臉。
“就當出門散散步，別老坐在店裏發呆。”
這幾天陸君傾確實很無聊，他不想去更多的是擔心面子，猶豫了幾秒才低聲說：“可是……萬一他不肯來怎麼辦？”
老太太麻利地切着菜，眼睛看着菜案：“你告訴他，今天是我老太婆生日。”
陸君傾一怔：“生，生——日？”
不知道是天見可憐還是白欣顯靈，他不僅找到老太太，現在還能陪她一起過生日。陸君傾睜大了眼睛，“真的嗎白奶奶？祝您生日快樂！不，要天天快樂！”
若不是老太太正拿着刀在切菜，他一定抱上去了。
老太太被他激動的樣子感染，臉上露出不太明顯的笑容，“快去吧！”
田田還沒放學，江放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看書，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隻精緻的茶杯，看上去無比愜意。
陸君傾門外猶豫了兩分鐘，不知道說什麼開場白好。
“汪汪！”旺財率先發現了他。
“旺財！過來！”陸君傾索性蹲下，大方招呼狗子。小傢伙歡天喜地地撲過來，在他身上又親又蹭。
陸君傾逗狗的同時，餘光瞥到江放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但隨即視線又落回書上。
陸君傾咳嗽兩聲，繃住臉往院子裏走去。
江放仍然在低頭看書，沒有搭理他的意思，陸君傾走到他跟前，不大情願地開了口：“是老太太讓我來的。”
江放手裏的書翻過一頁，“哦。”
陸君傾對他這態度有些不爽，繼續臭着臉說道：“老太太晚上請你喫飯。”
江放的視線在書上移動，並不答話，陸君傾皺了皺眉，“今天是她生日，做了一桌子飯菜，專程讓我來請你。”
江放抿了一口茶，終於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
陸君傾憋不住了，“請問‘哦’是什麼意思？”
江放擡眼看向他，表情淡淡：“我知道了。”
“那你去嗎？”陸君傾逼視着他。
江放想了想，“不一定。”
“我不知道她爲什麼那麼稀罕你，老太太幾十歲了，也沒有親人，你就當學雷鋒敬老愛老，去喫個飯不行嗎？”
陸君傾一口氣說完，頓了頓後，聲音低幾分：“如果因爲是我，我向你道歉。”
江放納悶：“因爲你？”
“你就當我是空氣，不存在吧。”陸君傾咬着牙，目光誠懇，“真心希望你能過來。”
江放仍然沒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臉上帶着幾分不解的神情。
好言好語又邀請了一遍，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陸君傾目光倔強地和他對視了兩秒，不再吭聲。
沒有等到回答，陸君傾沉着臉轉身，想起自己剛剛做小伏低的樣子，無奈又委屈地努了努嘴。
江放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合起書放到桌上。
“你就當學雷鋒敬老愛老，去喫個飯不行嗎？”陸君傾的話在耳邊再次響起。
江放回想起上次在老太太家看到的景象，微微嘆了口氣。爲什麼有些人那麼自私，有些人卻可以這麼長情？
茶杯送至脣邊，他纖長的睫毛緩緩垂下。杯子裏白色的牛奶像花紋一樣浮在茶麪上。放置時間太久，茶涼了，紅茶和牛奶已經分離開來。
他默默看了兩秒，起身將茶水全倒進了一旁的溝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