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难得江放开口愿意吃东西,他要好好做一顿可口的家常菜,让人吃得胃暖暖舒舒服服。
回到院子裡时,江放仍在屋檐下呆呆看着那颗树,只是换了個姿势,屈膝坐在台阶上。
现在虽然已经开春,但地面仍是凉的,陆君倾皱了皱眉,扔下车进屋搬了张椅子出来。
“江放,起来。”他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江放坐上去。
江放仍一瞬不瞬望着前方,余光都沒有分丝毫给他。
“江放——”陆君倾放软了声音,像哄小孩一般。
江放眸光转過来看了他一眼,随即看向自行车上。车把手上挂着刚刚买回来的食材,江放对他說:“去做饭吧,我肚子饿了。”
說完他起身往院子门口走去,陆君倾看他倚着那树干站定,缓缓闭上了眼。
陆君倾不介意被他使唤,甚至高兴被江放需要。可江放明明心裡藏着事,却不愿意对他說……陆君倾抿了抿唇,心想不說就算了。
就算他愿意說,大概自己听了也不会高兴吧。
苦笑一声,他快步走向自行车,拿起刚刚买好的食材进了厨房。
两菜一汤,整体口味略偏清淡。葱煎豆腐因为是江放指定,他特意把控了火候,煎得外焦内嫩,金黄的色泽撒上绿色葱花,卖相十分满意。
出锅时又尝了一口,味道也算他的巅峰水准了。
江放垂眸看着那道豆腐,半天沒动筷子,陆君倾给他夹了一块,“尝尝看怎么样。”
江放摇头。原来這豆腐沒有裹淀粉蛋液,他给陆君倾讲了一遍做法。
江放讲得专注,陆君倾默默听着,感觉他整個人像似乎仍陷在某個回忆裡,漂亮的眼睛带着怀念向往的神采。
重新买来食材,按照他說的又做了一遍。江放终于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味道不对,不够甜。”他摇着头,只尝了一口就放下筷子。
陆君倾垂眸看着那碟豆腐,无奈,最终将盘子撤下。
所幸刚刚多准备了一块豆腐,回到厨房,這回他斟酌比对着调好味端出来,可江放尝過,仍是沉默着放下了筷子。
看着一桌子几乎沒动的饭菜,其实陆君倾知道,不是味道不对,是下厨的人不对。可是這個問題他也沒办法解决……
陆君倾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江放痛苦低落,他愿意理解陪伴,可他自己也是活生生、有情绪的人。
胸口起伏间,他突然站了起来,冲进房间,拎着江放那宝贝的画筒出来。
双手像有记忆一般,将那画筒小心竖拿着。但因为生气,他力气沒控制住,重重拍在桌面发出“噔”的一声。
“不就是因为她么?”陆君倾冷冷出声。他扬起下巴定定看着江放,迎着他的目光。
沒有预想中的狂风骤雨,江放垂眸看着那画筒,一言不发。
几秒钟過去,他的态度像是默认了。
這让陆君倾更感觉自己像個小丑。他嘴角冷笑一声,松开手,跌坐在椅子上,然后就那么愣愣看着江放伸手拿過那画筒,转身。
江放连架都不愿意跟他吵了?呆呆看着那一桌饭菜,陆君倾心底一片荒凉。
不一会,江放重新出现在他视野,手裡依然拿着那画筒。
陆君倾见他走到院子门口,抽出裡面的画,在一团白色小花上铺平。他就那么远远地默默地看着,不知道江放要做什么,但他清楚反正与他无关。
但是下一秒,陆君倾却睁大了眼睛,猛地站了起来。
江放手裡拿着一條固体酒精,用打火机点燃,扔在了那张画上。
蓝色火舌跳跃,沾到画布上的油料迅猛翻腾,立刻在他的侧脸映上一道红光。
他這是在干什么?陆君倾小跑過去。
画布上红色的连衣裙在火苗中渐渐失去光彩,那张妩媚漂亮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
“你疯了嗎?”陆君倾脱下外头,试图去扑火。
江放拉住他,静静看着火将画中人一点一点吞噬。“她已经走了。”他說。
他是多么宝贝這副画的啊,陆君倾知道他此刻丧失了理智,挣开江放继续去扑火。
“她已经走了!”江放嘶吼道,陆君倾回头,见他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眼前這样失态的江放是他从沒见過的。那双漂亮的眼睛裡神采被火苗一点一点吞噬,陆君倾感觉心尖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江放,你起来!”他扔下外套去拉江放,但江放的身体却像一滩软泥一样,怎么也拉不动。
陆君倾一直以为画上人是他的前任,“走了”自然而然理解的就是字面上的离开了。看着江放這副颓丧的样子,他忍不住怒道:“江放,我真看不起你!走了就走了啊!你這样算什么?”
這番话沒有掀起丝毫波澜,江放仍是呆呆看着那火中的画,就好像一点一点化为灰烬的不止是那画一样。
陆君倾拉不动他,瘫坐在旁边,怔怔看着他的侧脸。
“江放——你不要這样。她走了就走了吧,可能就是缘分。”他的声音软下来,试图换個方向說服他,“你知道嗎,還有很多人喜歡你。”
陆君倾直起身子缓缓贴近,尽管心底不大乐意,但如果江放能振作一点,他也愿意說出来。
“還记得广场那信息墙么,上面贴着送给你的情书。前几天那几個女孩又来了,专程为你来的,還托我转交信件给你……”
江放毫无反应,似乎這些他根本就不在意。
陆君倾說着說着渐渐沒了声,画布涂料烧得噼裡啪啦作响,他近距离看着江放,从侧脸、到脖颈,到喉结,心裡某個冲动越来越强烈。
闭上眼睛,他遵从内心张开手臂抱了上去。
陆君倾从身侧紧紧搂住江放,脑袋埋进他的肩窝。“……即使所有人都走了,你還有我。”
江放不知听到沒有,仍像尊雕像一动沒动,陆君倾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江放,我喜歡你。”
明知道此刻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可他脑袋裡某根弦已经崩断了。不管不顾,他抬起下巴,顺着那喉结,细细吻了上去。
“江放,我喜歡你。”這几個字他一遍又一遍,固执地重复着。
也许是需要慰藉,也许只是错觉,江放居然回应了他。
唇齿纠缠,不管是哪种,陆君倾已经不在乎,他拥吻着江放,直到彼此气喘吁吁。
一幅油画要画几天,几個星期,甚至几個月。但是毁掉它,十几几十分钟就够了。
映着最后的火光,江放终于抬起眸,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陆君倾缓缓松开,又抿了抿唇,抬起下巴定定回视。
不知道江放在想什么,但刚刚的举动他不后悔。
江放看了他好一会,什么也沒說。两人坐在荒凉的路边,眼前是一堆带着薪火的灰烬。陆君倾揽住他的肩,“起来吧。”
江放的精力似乎已经被刚刚那一场“告别”耗尽,他安静地靠在陆君倾身上,沉沉闭上了眼。
搂着人经過院中,陆君倾瞥见那桌上的饭菜,随即蹙了蹙眉。此时江放伏在他肩头,呼吸均匀,无奈地,陆君倾只好先将他安置回床上。
“睡一觉醒来就好了。”他在江放额头上落下一吻。床头外套口袋裡的手机震动起来。
陆君倾担心把人吵醒,拿出来摁掉了。
那头又打了過来。反反复复响了好几次,看号码是同一個人,陆君倾沉着眉眼走出房门,按下了接通。
“江放,是我啊孟树。”陆君倾立刻听出声音,是昨晚酒吧门口那人,“晚上我們在酒吧庆功,要不要過来玩?”
“谁要跟你玩?”陆君倾挂断了电话。
那個叫孟树的家伙仍不死心,又打了過来,陆君倾想了想,直接关了机。
院子裡一桌子饭菜几乎沒动,但他也沒什么胃口,正收拾着残局田田回来了。
“君君哥哥,你怎么在這?”看着他手中的碗筷,田田纳闷:“這是……?”
“江放生病了,给他做的……”
田田一听,“啊,小江哥哥人呢?他要紧么?”
“沒事,他在房裡休息。”
“我去看看小江哥哥。”田田往江放的房间走去。
陆君倾拦在她跟前,压低了声音:“他已经睡着了,我們别打扰他。”
田田放下书包過来要帮他一起收拾,看着那碗裡沒动的饭菜,她建议道:“君君哥哥,生病的人胃口不好的,我們還是给他煮点粥喝吧。”
陆君倾点头,等江放睡醒了确实要让他吃些东西。他正色看着田田,“你去写作业吧,煮粥我会的,我能搞定。”
“可是……我也想帮小江哥哥做点什么。”
陆君倾想了想,“那我需要帮忙时再叫你,好么?”
田田不大情愿地点点头,陆君倾知道她是一番好心,可他想让江放吃自己煮的东西。
“对了,你见過江放的朋友嗎?”陆君倾突然想起来,朝田田比划着,“男的,大概比我高一点点,看着也比我稍微大一点,好像叫……叫孟树!”
田田摇头道:“沒见過。”
陆君倾:“你再想想,他脖子上戴着子弹头的项链,還戴着耳环,挺好认的。”
田田不假思索:“沒见過。”
也是,那种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江放的朋友,一定是从哪裡厚脸皮贴上来的。陆君倾正想着,又听田田說道:“小江哥哥从沒带别人回来過,他的朋友我只见過一個。”
“谁?”陆君倾脸上肌肉不自觉绷紧起来。
田田:“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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