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典礼
正值周六,那條出名的美食街人流如织,五点多正是下班高峰期,她绕了個远,才免去了被堵在路上的境遇。
到了美术馆后却发现裴知诺不在,她打电话過去,只是听声音就能感受到那边的疲惫。
“姜姜,”她解释道:“我這太忙了,那裡有人会组织,到时候你就颁一下奖,按照流程走就好。”
姜莱半抱怨地开口:“知道啦,我還给你带了晚饭呢。”
那边笑了声:“這么上心啊。”她微叹着說:“放心吧,我约了人吃饭,饿不着。不過這個時間,好像得迟到了。”
姜莱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语气,想了想還是问了句:“约了人?”
裴知诺的语气轻飘飘的,她“唔”了声,“你不是猜到了么,就是陶李啊。”
彩绘玻璃窗折射着吊灯耀眼的光芒,姜莱走到了二楼的休息室,把礼服换上。楼下的颁奖仪式是一個一年一度的中学生绘画比赛,她进门之后在大厅裡看了一圈获奖作品,上楼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
其实這個活动谁来做都可以,可裴知诺又哄又骗地非要让她過来,姜莱怎么想怎么觉得她“别有用心”。
好吧,其实是用心良苦。
一年前是因为心情不好,满世界旅行,像无头苍蝇那样逼迫自己寻找一個意义。這两個月就是忙着猜来猜去然后忙着谈恋爱。
不管嘴上怎么說,她从沒想過要彻底放弃画画。
而现在,是时候重新开始了。
這條白色礼服高雅大气,后面是v字的露背设计。礼服腰线收束,裙摆上绣着绣工精细的花朵,除了這些就沒有什么過多的装饰了,很适合今天的场合,漂亮吸睛却不会喧宾夺主。
颁奖典礼在七点钟准时开始,她微微弯下腰把证书递给面前的女孩时,女孩绽放了一個很大的笑容。
這种得到了认可的单纯的欣喜通過眼神的交流被她感知,就好像时空交汇般,让姜莱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在和十年前的自己面对面。
所以十年前的她也是這样的嗎?
秋日夜晚,开了中央空调的场馆温度依然沒法和春夏时分相比,姜莱本应该赶紧回去披上外套的,却因为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事情站在台下看了一会儿。
過了两分钟,有個戴着工作牌的女孩過来,问她是不是“姜莱小姐”,她点了下头。
“打扰您了。”她有些腼腆地解释道:“不知道裴姐有沒有和您說,這次的颁奖典礼是一家公司的赞助,今天老板過来了,她不在,所以可不可以麻烦您去一下会客室?”
她知道美术馆的展览都需要赞助,不過她在国内的圈子只限于那些舞会晚宴上认识的人,并沒有和那种听起来就很成功的商界人物交流的经验。
姜莱還是点点头,說了句“辛苦”,转身提着裙摆上了楼。她在走台阶的时候又拿起手机看了眼,這边已经快结束了,手机上发给裴知诺的消息還沒有收到回复。
楼下的温度要比楼下更高一些,或许有二十度?她不是很清楚,凉意细细密密地顺着裸露在外的皮肤蔓延至全身,她先到休息室拿了自己的西服外套披上,然后才往会客室走去。
会客室的门沒关严,开了個不大不小的缝。即便這样,为了表示礼貌,也是一定要敲门的。
她還沒站定,正抬起手准备做扣门的动作,门却忽然从裡面打开了。姜莱走路比较急,還穿着高跟鞋,因为忽然顿住脚步导致失去平衡,差点扑到了那個人怀裡。
她的左手在慌乱之中扶住门框,右手摁住胸口,避免了突如其来的出糗。她自己是站住了,刚刚随意披上的那件西服却随着惯性从她的身上滑落在地。
纯羊毛精纺的面料离开皮肤的一瞬间,姜莱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她正准备捡起衣服重新披在身上顺便为刚才的冒昧道歉的时候,一件衣服从天而降般地落在了她的肩膀。
她在那一瞬间被熟悉的味道包裹住,而后感知到男人把她揽进怀裡,一只手细心地把她的齐肩发挑到了衣领的外边。
姜莱睁大眼睛抬头和眼前的男人对视,两個人都沒說话,像是過了一個世纪那么长。在確認了這個房间裡沒有其余人后,她张了张嘴,過了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在這?”
脱掉了外套之后,靳言竹一身衬衫西裤,手工皮鞋,看上去倒真有些“听起来就很成功的人物”的意思。在把手缩回去之后,他懒洋洋地靠在了门上,那种精英的气质又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姜莱皱着鼻子看着他,一個早就隐隐成型的猜测再次浮上了水面,并且在刚刚得到了证实。
他忽视了姜莱的疑问——或者說质问更为合理,脑海裡浮现了刚才外套滑下是女孩光裸的后背,她的皮肤在白纱礼服的衬托下几乎白到晃眼。
“這话应该我问你吧?”他把主动权抓回了自己手裡,悠悠问道:“你今早怎么和我說的?”
姜莱瞪了他一眼,踩着高跟鞋走到了沙发那坐好,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拿着水杯喝了一大口,想了想自己早上說過的话,很有理地重复道:“我說今晚要来美术馆這边了啊?你還点头了呢,你忘了?”
這裡面的沙发都是单人的,靳言竹想了想,還是坐在了她对面。他长腿随意地敞着,坐下的时候伸手扯了扯领带,然后拿過了姜莱刚放下的杯子。
他那個动作大概是习惯性的,姜莱沒看過這样的靳言竹,眯着眼睛盯着他的喉结,沒忍住在脑海裡重现一下那個动作。
他重新把水倒满,动作间抬眸看了姜莱一眼。姜莱霎時間回神,坐直身体。
“我沒忘。你的话說了一半,然后呢,我又說了什么?”
他穿着衬衫打着领带坐在她对面,姜莱還眼尖地看到了桌面上有一张什么协议。现在的场合真的很像在谈生意,姜莱瞥了靳言竹一眼,莫名有点紧张。
当然,她自己心裡清楚,她的紧张很大部分是因为自己在心虚。
“我說你感冒刚好,要多穿一些,是吧?”
他想到了這件礼服那個糟心的露背设计,又伸手摸了摸姜莱裸露在外的胳膊,触手所及一片冰凉。他皱着眉,半跪在她面前帮她穿好了衣服。
“這衣服好大啊。”姜莱颇为嫌弃地皱着鼻子,她甩了甩袖子,觉得自己像是唱戏曲的。她无意识道:“你就是那种很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你的肩比我的宽好多。”
靳言竹就那么偏头看着她。
他笑了下:“你什么时候看過我脱衣服?”
他說這话的语气太平淡了,就好像在說“今天天气不错让我想起了你”,而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說這种……
這种奇奇怪怪的话!
好吧。
姜莱的眼神顺着卷起的百叶窗望向外面,现在已经不是光天化日了。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她觉得這還远沒到睡觉的时候,所以說這种话无异于耍流氓。
“我的意思是……”她抬起头,盯着对面的人眼神的压力慌忙找补:“我是說……”
她破罐子破摔般地嘟囔了一句:“我看沒看過你不清楚嗎……”
這姑娘刚才還觉得自己很占理,像個小孔雀一样踩着高跟鞋坐在這裡,现在倒是支支吾吾上了。靳言竹觉得挺有意思,懒洋洋地笑了下。
“這么遗憾啊?”
姜莱瞪了他一眼,不理人了。
靳言竹在那边的饮水机裡倒了热水放在桌面上晾着,過了沒几分钟,林赫从外面敲门进来了,還带着几個饭盒。
他看到姜莱也沒什么惊讶的,和往常无二致地跟她打了招呼。
靳言竹接過那個袋子,又和姜莱說:“你昨晚睡不着的时候說想吃的那家店:芝士通心粉、牛肉饭、年糕、玉米。”
他邀功一般地把盒子一個個打开,问:“怎么样?”
姜莱半小时之前在微信上和他抱怨說自己饿了,现在就吃到了饭,简直感动到想哭。
她接過靳言竹递過来的筷子,顿了一下,转头和林赫說:“你也来吃呀。”
林赫礼貌地說自己吃過了。
靳言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時間,直接给他放了假。
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姜莱夹了块牛肉放进嘴裡,沒什么表情地问靳言竹:“林赫,是你的助理?”
他很大方地点头承认了。
“你不准备解释一下?”
“嗯,准备。”
他吃了一口玉米粒,细细地咀嚼之后发现味道并不怎么好。再抬头,直接和姜莱仿佛带着刀子的眼神对上了。
“??”
“你早就猜到了?”
他說了個问句,但姜莱能听得出,他的语气是确定的。
“哦,”她别扭地答,“差不多吧。”
“嗯,那你怎么生气了?”
其实靳言竹根本沒有刻意去瞒着她,无论是破产還是不愿意娶她,這些都是她奶奶的一面之词,靳言竹从来沒說過這种话。况且,和他接触的這段時間以来,這一切确实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她沒多想而已。
所以她为什么生气了?
靳言竹坦白說:“我能猜到你的問題。”
他给姜莱夹了块年糕,笑了一下,“靳家的事說起来很复杂,当时对外确实是那個說法,沒有故意不告诉你。”
他說:“但联姻是我的主意,想娶你也是真的。”
靳父他们并沒有去逼他联姻,况且,在当时的状况下,姜家并不是最好的選擇。
姜莱视线有些飘忽:“我其实沒……”
电话铃声乍然想起,截断了她的话。
她只得先放下這件事,循着声音的来源找到了手机,是一個来自裴知诺的电话。
姜莱无意识地呼出了一口气,心想這人总算有信了,总不回消息,搞得她一直在担心。
她把手机屏幕亮给靳言竹看,示意他自己要接电话。
“喂?”
接电话的时候,靳言竹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她,所以直观又清晰地观察到了姜莱的表情变化。
先是笑容消失,然后漂亮的眉皱起,她的睫毛宛如一把小刷子,此时颤动得很快。
這一系列的动作只发生在几秒钟之间,姜莱說了句“我知道了”。手从耳边拿开了,电话却迟迟沒有挂掉。
靳言竹上前一步,把她不自觉颤抖的手握住。
“别害怕,”他问:“发生什么了?”
姜莱大梦初醒般地抓住他的指节,她从沙发上站起,因为话音颤抖,說出的话也像露水落下那么轻。
“靳言竹。”
她叫了声他的名字,而后才反应過来般的拿起手机想要挂断电话,但屏幕早已回到了锁屏的状态,她拿起沙发上自己的西装外套,把车钥匙塞进他的手裡。
她的手冰凉。
“去市医院,你来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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