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剑修自有风骨
对于這個才认识一日的少年,他有些好感,对方虽說脑子可能有些問題,但人不坏。
這样的人,即便不做朋友,也成不了敌人。
柳胤唤出自己的本命飞剑,剑身青绿,细长,好似一片柳叶。
“怕高嗎?”
柳胤问了一嘴。
“要做剑修,怎么会怕高?”
周迟笑着摇头,想起自己第一次御剑,還真险些从剑上跌落下来,的确是太高了。
“那上来,我带你回峰。”
柳胤跃上飞剑,伸出手,周迟想了想,伸手搭了上去,然后借力上了飞剑。
“要是害怕,可以抱住我。”
柳胤动念,飞剑便掠向远处一座山峰。
听着這话。
周迟自然地抱住了柳胤的腰。
……
……
庆州府的冬天很是湿冷,不太容易下雪。
不過好在即便是冬天,诸多山峰還是有一片绿意。
周迟跟着柳胤走在玄意峰的山道上,打量着四周景象。
柳胤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道:“你其实可以再想想,若是想要去别峰,我去帮你說說,你天赋如此,修行本就困难,再来玄意峰,便是难上加难,理应考虑清楚。”
她在玄意峰多年,处境艰难,但却也离不开這裡了,但說到底,她還是不想耽误后来人。
周迟說道:“這是家父遗愿……而且,我很想当一個剑修。”
或许是觉得前面半句话有些不足以让眼前的這個女子信服,他還是加了半句话。
柳胤笑了笑,“来玄意峰的人,当初都是這么想的,要仗剑三尺,斩世间不平……但最后发现,自己别說斩世间不平,就是在宗门裡,也都快抬不起头来,到了那天,你還会想当一個剑修嗎?”
周迟說道:“或许我会是例外。”
“我們当初也是這么想的。”
柳胤說這句话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剑修,還是一脉相承啊。
周迟知道她为何笑,但却不在意,他抬头看着峰顶,心中有些期待。
“你既然如此坚定,我也十分开心,希望你好好修行,在下次内门考核的时候,能进入内门。”
“当然进入内门并不是终点,我期待看到你破开玉府,成为一位天门境剑修的时候。”
东洲各大宗门,对于弟子的考核,大多如此,经過最初的考核,可入山门修行,但需在一定時間裡修行到某個境界,之后再有一次考核,只有通過那次考核,才能真正成为内门弟子,而只有成为内门弟子,才能說真正拜入了重云山,是重云山的一份子。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時間和境界。
像是祁山,从外门到内门,要求是从上山之日算起,两年之内修行到方寸境圆满,即可参加内门考核,通過考核,便可进入内门。
而当初的周迟,只用了三月。
是祁山有史以来,最快进入内门的弟子。
但实际上,祁山并不如何惊讶,因为领着他上山的那位,当年也只用了半年,在周迟之前,他才是祁山有史以来最快进入内门的弟子。
那位出了名的眼高于顶,若是周迟的天赋不是比他更高,他又怎会那般着急把他带入祁山?
只是他的运气太差,這么一個被他视作衣钵传人的弟子,還未正式拜他为师,他便已经身死道消。
柳胤說着话,周迟却沒有去听,他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因此思绪万裡。
直到柳胤說了一声到了,周迟這才回過神来。
他抬头看去,不知何时已到峰顶,眼前有一座占地不小的大殿,朱墙青瓦,殿前各有两棵桂树。
门前则是有一方青铜大鼎,裡面插着零星燃尽的香烛。
大殿前的广场,则是一块块石砖铺成,四周种的也都是桂树,有個身穿厚实青色布袍的白发老人,正拿着扫帚,清扫着落叶。
整個景象,无一不透露着冷清两字。
周迟沉默片刻,问道:“柳仙师,现如今玄意峰還有多少弟子?”
他已经想過玄意峰的处境,但现在来看,好像還是超出他的想象了。
“你以后便叫我柳师姐就是,虽說你如今還不是内门弟子,但也沒什么紧要的。”
柳胤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說道:“玄意峰如今算上你,一共三……不对,一共四人。”
“……”
周迟看着眼前的柳胤,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
“内门弟子,如今只我一人,外门弟子,只有你一人,然后便是峰主,也就是我师父,只不過师父常年闭关,我已有数年都不曾见過她了。”
“還有裴伯。”
柳胤指了指那個正在打扫落叶的老人,笑道:“那就是裴伯了,据說他来玄意峰的日子比师父還久,真要說起来,师父好像也得叫他一声师伯。”
周迟抬眼看去,问道:“柳……师姐,這位裴伯,是什么境界?”
“沒有境界。”
柳胤好像后知后觉想到些什么,這才說道:“四峰峰主除了师父之外都是归真境,师父闭关前已经是万裡境,闭关也是为了破境,而我是玉府境,至于裴伯,好像对当初上任峰主有過救命之恩,后来上任峰主为了报恩,就把裴伯带上山了,裴伯不出玄意峰,宗内也沒人說什么。”
“不過裴伯上山時間已经很久了,以后在峰内,有什么不懂的,你都可以问他。”
周迟沉默片刻,還是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還能如何?
“对了,柳师姐,既然我已经是外门弟子,是否已经可以修行玄意峰的剑修之法了?”
“那是自然。”
柳胤笑道:“藏书楼你让裴伯领着你去吧,一楼的东西,你可以随意看,至于二楼,你现在境界不够,也上不去,不過等你进入内门之后,二楼也可以随意出入。”
“哦,明日会有一堂课,到时候你们這一批新上山的弟子都要去,会有山中长辈告知你们如何修行,一些問題,也可以在那個时候提出来。”
“還有,本来要成为内门弟子之后,才有资格在大殿前上香,不過你要是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去,也算是告诉峰中历代长辈,玄意峰又来了新人。”
周迟微微点头。
“对了,你說你父亲也曾是我玄意峰的外门弟子,叫什么名字,兴许我還认识。毕竟這些年的外门弟子,其实也不多。”
柳胤忽然开口。
“……”
对于這個問題,周迟只得无言以对。
……
……
藏书楼在大殿的一侧不远,沿着一條小路走一刻钟,便能在崖边看到一座古朴小楼。
那便是玄意峰的藏书楼。
玄意峰是剑峰,历代弟子都是剑修,這裡面的,自然都是剑修之法。
站在楼前,周迟看着那座小楼,目光裡隐约有些期待。
裴伯站在他身侧,不断打量着周迟,最终才感慨道:“沒想到我這把老骨头有生之年,還能看到玄意峰再来新人,真是难得。”
他的眼眸中满是慈意和欣喜,就像是苦求一辈子,终于老来得子一般。
周迟看着眼前這個气息寻常的老人,开口问道:“裴伯,峰中最强的剑修之法,是什么?”
裴伯看了一眼周迟,倒是不奇怪,追求最强,从来沒有問題。
“自然是《玄意经》。”
裴伯微笑道:“玄意峰歷史上曾那些威震东洲的大剑仙,都是修行的此法,玄意峰的镇峰也从来都是此经……不過现如今,却再也沒有出過剑仙了。”
周迟說道:“是因为玄意经修行太难?”
“何止是太难?”
裴伯叹了口气,“那是十分难啊。”
玄意峰除去最初百年,那一代的剑修是修行的此法,并且将其发扬光大之外,后续弟子,再修行此经,就好像负重千万斤一般,别說一日千裡,就是前行一步,都举步维艰。
“既然如此,为何不選擇另修他法?”
周迟看着裴伯,在他看来,一條路走不通,那便换一條就好。
“玄意峰不修玄意经,那何必再叫玄意峰?况且既然先辈已经证明過修行此经前景广阔,那就說明路是对的,不過是后来人资质不够罢了。”
“玄意经是先辈心血,后人就此弃了,谁能担得起這骂名?”
裴伯微笑看着周迟,“况且修行之辈,哪個沒些傲气,旁人走不通,我不见得走不通,就像是有人跟你說,玄意峰大道断绝,沒有前途,你不還是来了?”
周迟想着這玄意峰好生迂腐,但话到嘴边却說道:“不愧是剑修,的确有一番风骨。”
裴伯看着他,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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