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隔阂,但是一身反骨
即使小天狼星有一千一万個不愿意,他也无法反抗這個才十一岁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小女巫。
伊雯一天敲定好探监计划,两天卷好路费,三天直接出发——如此說一不二、风风火火的個性,让小天狼星在心累之余,也不由得暗自思忖起她的学院来。
他想,伊雯别的不提,光就行动力這一块很像勇敢无畏的格兰芬多。
当然,她小小年纪学识渊博,想来入了霍格沃兹也必然成绩优异,是拉文克劳也不无可能。
她热心而善良,愿意对尚在监狱的他伸出援手,愿意倾听理解他的冤屈和悔恨,是赫奇帕奇也不意外。
总不可能是斯莱特林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雯·怎么可能会是個斯莱特林呢·格林德沃挥了挥魔杖,把麻烦的行李收掇好,塞进自己被施了无痕扩展咒的口袋裡,回头对小天狼星招呼道:“走啦,還愣着做什么呢?”
对一個巫师而言,距离的限制从来不是個麻烦。飞路網、幻影移形、门钥匙,或者只要你举起手裡的魔杖,就会有骑士公共汽车前来为你服务。
但是倘若你要前往的地点位于阿尔卑斯山脉最高处,在奥地利最是人迹罕至的、寒冷而空旷的纽蒙迦德塔楼,那么以上任何一种交通方式都会奇异失效。
這裡是魔法界最著名的两座监狱之一,与阿兹卡班不同的是,纽蒙迦德只关押着一位囚犯。
明明只有一個囚犯,但這座塔楼监狱所覆盖的监测、禁锢、反魔咒魔法几乎涵盖了所有人类已知的魔法种类,即使沒有如阿兹卡班一样日常有傲罗巡视,也是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事情就是這样,虽然我沒怎么认真学過魔法史,但对于巫师来說,远离這裡是個常识。”
小天狼星探头看了看外头,他被伊雯带在飞天扫帚后头,二人悬停在半空中,依稀可见远方一座荒凉的塔楼,還有那遍布伊雯视野的、乱七八糟的魔法痕迹,把整座纽蒙迦德封得密不透风。
她看向自己脚下,第一层警戒红线触手可及,如果就這么贸然冲进去,恐怕不出两分钟就会有傲罗赶到。
“……”她张开嘴,短促地、毫无感情地轻笑一声,那笑意比這高山顶峰的寒潮還要冷。
“真不错。”伊雯的声音是轻柔的,“不知道的人還以为,這裡头是什么洪水猛兽,或者能颠覆整個魔法界的灾难、潘多拉魔盒?”
难道盖勒特·格林德沃不是嗎——小天狼星沒說话,但他眼睛裡明白地写着如上词句。
但是小天狼星沒法和一個戴着弟弟滤镜的人正常交流。
伊雯竖起魔杖,冷静地开始了对魔咒的拆解。
小天狼星不无震撼地看着她指着一块空地狂轰滥炸,动静大得不行:“等等、等等,你這样真的不会被人发现嗎?”
“是啊,不会嗎?会的吧,怎么办呢——”伊雯一道魔咒狠狠轰在防御壁上,哈哈大笑,“多大点事,大不了就把他们全鲨了!”
“只要发现我的人全死了那就是完美的潜入!!”
察觉到伊雯现在的情绪很不对头,小天狼星選擇闭嘴。
她补充魔力的药都快喝光了,二人才堪堪站在塔楼最底层门口,伊雯把扫帚塞给小天狼星让他老实待着,自己则径直走了进去。
她以为走进去就感受不到外头刺骨的寒风了,她以为裡面会有什么保暖措施,壁炉、或者火焰瓶,什么都好。
结果展现在她眼前的,是比塔楼外更荒凉的景象。
“盖利。”
她叫他,用习以为常的這個名字。
她站在他前方,安静地注视着他,年龄逾百的老人头发花白,似乎在打着瞌睡,眼眸闭合,完全沒注意到有不速之客。
但伊雯知道不是的。
她又凑近了一些,抱着膝盖蹲下,打量着阻隔了百年光阴,连灵魂都不是她所熟知模样的弟弟。
太混沌、太驳杂,他的魂魄有大片的黑色,颜色又与她见過的那些有着下水道般浓稠恶臭的黑色不同,他的黑更加纯粹,像是某种一意孤行与世人所悖的、崇高的理想。
她不在他的身边。
她那八岁的弟弟,曾一個月要给她寄无数封信,连学校都還沒去過,对她的生活抱以无尽的好奇心。
并且展现出了她也为之侧目的魔法天赋。
【我为什么要听他们的?姐姐,你能教我的比他们多多了,而且你又不会离开我……】
那时候她是怎么說的来着?
对了,她似乎是笑着把男孩抱起来,看着他那和自己如出一辙,在拂晓晨曦下熠熠生辉、像倾泻的金子一般的头发,理所当然地对他說。
【是呀,盖利是姐姐的骄傲,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我肯定会陪在你身边的。】
格林德沃家唯二的新生代,浑身上下都是反骨,视家训为无物,对长辈的告诫更是不屑一顾,只是固执地认定自己看中的人,自己喜爱的东西。
可是她不在他的身边……
他收到德姆斯特朗的录取通知书,又因为实验黑魔法炸毁学校被开除,他在肄业的几年不知经历過什么,执着地追寻死亡圣器,他宣扬巫师纯粹论,掀起了欧洲的腥风血雨,后来落败于宿敌,时至今日。
一個世纪的荒唐,他人生中所有的重要节点,都沒有她的参与,儿时的随口一言,真就变成了玩笑话。
对于他来說是儿时,对于她来說,却是历历在目、近在咫尺的過去。
“盖利。”她探出手去,越過冰冷铁牢,想去触碰他,“我是不是,来得太晚了?”
她的声调是如此伤感。
“不,姐姐。”
闭阖双目的盖勒特忽然开口了,他躺在那裡,很无所谓的样子,她来了也沒有半分反应,直到她对他說话。
“這样就好。”他說,“這样最好……姐姐,和你重逢的,是现在這個一无所有、什么都不能做,拿不准還能活几天的我。”
他睁开了眼,浑浊的目光径直看向自己的姐姐,毫无变化的模样。
他忽然笑了:“你還是以前的样子……看吧,這对我們都好,不是嗎?”
盖勒特有一只眼睛是异色的,雪白而空无,就像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想从時間在他身上刻下的烙印来捕捉一丝丝他的過往,他也用這样的眼神打量着她。
以這种姿态重逢,他们還能說上几句话,他還能沒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叫她几声姐姐。
如果是几十年前,在最疯狂的那個年代……
“不用内疚,姐姐。如果是在那個年代,你在我能触碰到的地方……我是绝对不会放過你的。”
他嘶哑地笑了起来,异色的双眼牢牢锁住金发的女孩儿,他伸出枯老的手掌,与她相贴,然后就像鹰隼捉住猎物那样,毫不犹豫地扣下、攥抓、包裹!
“我会是一团绝不熄灭的厉火,焚尽你珍视的一切……要么,你用魔杖强制让我停止,要么你就靠近我,接受我,然后被我拆吞入腹,压榨掉最后一滴血,被我吃得骨头都不剩。”
他贴近了她,轻柔地、和缓地:“可是我亲爱的姐姐,我了解你,一如你了解当年那個我……我知道你不会屈于任何人之下,谁都无法将意志强行灌注进你的脑袋裡,哪怕那個人是你的弟弟,所以我們只会有一种结局。”
“你会是阿不思的同伴,会是他良好的朋友和战友,不是我的,你明白嗎?”
他和她的理念无法共融,他的姐姐是英雄,是年仅十五岁、入学霍格沃兹一年就能平定妖精叛乱的天才,是该享有最顶端的荣光、被万人景仰的道标,她和阿不思一样,合该是那样的。
就像他只能和阿不思走到穷途末路,他和他的姐姐,最终也只有那一個结局。
可是多好啊,時間的馈赠让他们避开了那么多的矛盾、冲突,他不用看到最亲最爱的两個人都与自己为敌,她也不用把他从心头那块最软的肉割舍下来,对自己骨肉至亲举起魔杖。
他们现在還能像往常一样,說說话,见见面,多好啊,這都算得上梅林难得的怜悯了。
伊雯小幅度地偏了下头,他看到她眼中的混乱困惑:“……盖利?”
那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還沒来得及理解,就被目之所及的那些尖端囚禁魔法所占据全部的脑海,他意识到女孩儿根本沒有听进去。
伊雯和盖勒特之间隔着的牢笼,并不是阿兹卡班随处可见的那种普通的、铁质的笼子。
整個牢房都是炼金术的产物,黯淡的烛光下依稀能见到游走在墙壁上、栏杆边、天花板的符文,它们规律性地闪烁,组成了叠加近百次的无形锁链,环环相扣,无懈可击,甚至以伊雯的眼力,她竟然一時間找不到突破口。
盖勒特忽然出声,他的语气冷了下来,带着严厉:“够了,姐姐。”
伊雯充耳不闻。
她的手向牢笼伸去,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個细小的节点,两道活着的锁链魔法互相枘合的结构,太過精细了,不能粗暴地用咒语破坏。
“姐姐,停下。”
伊雯的手触碰到了牢笼的外边,刹那间炼金法阵完全启动,下個瞬息便是狂风暴雨般的反击!
轰!噼啪!
伊雯的手躲闪不及,当即被炸了個鲜血淋漓,她并沒有退缩,而是用那只血糊的手死死攥紧栏杆,狂暴的魔力不间断地冲着那個枘合的脆弱点输出。
“伊雯!”盖勒特猛然坐起身,“我让你停下,伊雯·格林德沃!”
“给我闭嘴!”
精神被一步步逼到临界点的伊雯,终于引发了触底反弹,血液裡那股刻着“格林德沃”专属性的疯狂,悄然冒出了头。
伊雯怒气勃发,魔力海啸般冲破牢笼封锁,清脆的“咔嚓”声响在二人耳边回荡,還有她的怒骂。
“我管他什么時間隔阂,我管你什么矛盾冲突——”伊雯一手牢牢擒住盖勒特,“我只认得一個盖勒特·格林德沃!我记着你的灵魂,你就是独一无二!”
“而我对弟弟的诺言,无时限,永久性生效。”
“我来找你了,盖利。”
浑身都是反骨,固执起来听不进任何人的劝,伊雯理都沒理会那只不堪入目的手臂,回望向那双异色眼瞳,毫无畏惧地說:“点個头,我就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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