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爻妖官 作者:未知 祁休离开之后赵曜就要准备办理出院手续,赵曜的病房在余书隔壁,余书已经先一步出院了,她過来看過一次赵曜。两個人沒有過多寒暄,余书身体刚恢复好就去工作了,三阴府乱成一锅粥,每天都有妖物来排队审核,余书這個专业的审核人员必须到场。 谢玥再也沒有出现過,他只给赵曜留下一個吻就消失了。 在救护车上赵曜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让谢玥拿回煤油灯裡的心灯,现在谢玥应该已经恢复记忆了吧? 不知道恢复记忆之后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 现在是晚上十二点,赵曜盘腿坐在床边看书,明天是他出院的日子,特殊医院相当于另一栋监狱,为了防止生病失控的妖兽逃跑,进出都极为严格,尤其是现在特殊情况,他沒有完整的出院权,必须等待自己的担保人也就是蒲潇出面签字。 他看的是能找到的最全资料,關於当年那场逐鹿之战,但史书關於這段歷史记载的部分尤其简略。逐鹿之战的起因是朱厌现世,朱厌代表战争,连绵不绝的战火点燃,人族和妖族之间的冲突达到一個顶峰。所有人都在渴望和平,各大巫师世家围剿朱厌,当然也有谢玥這种头硬的敢去单挑的。 战争结束的原因记载得很潦草,大约是三大巫师世家围剿朱厌,之后朱厌封印成立了三阴府。 他看了半天看不出個所以然来,记忆裡沒有這部分,他当年带领谢家参与了這场战争,他跟所有人都一样纳闷儿,他到底怎么赢的? 最让人疑惑的是晏先生,也就是他的双胞胎兄弟晓晓,吴婉玉的b超单显示的仅有一個孩子,晓晓在肚子裡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鬼,不然赵付舟不可能不知道晓晓的存在。一個人变成鬼是一個缓慢的不断被折磨的過程,无路可逃才会变成這么极端的生物。 假设赵曜真的是谢无悔的轮回,那么晓晓呢?他也跟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经過轮回的苦嗎? 就在這时候,楼上发生了一声巨响。 砰!砰砰砰! 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楼上走动,天花板甚至都抖了三抖,特殊医院是由一批巫师打造的,能够承载的压力可能是普通人类居民楼的六十五倍,能造成這种级别的震动绝不是小事。 赵曜几乎就是下意识冲出房间,特殊医院专门收容妖兽和巫师,场面有些混乱,稍微有品级的妖怪和巫师都在原地不动,保安已经冲上楼,更多的是一些小妖,他们像是受到了什么威胁,慌乱地朝反方向跑,奔跑的时候撞到了赵曜的肩膀。 赵曜選擇走消防通道,刚跑到楼梯,动作就顿住了,他感觉到了一股极大的压迫感,有妖怪放出了自己的神识。变成混种之后最大的副作用就是能够感觉到神识,只有谢玥的神识不会对赵曜造成任何影响,其他妖怪的神识都是霸道不讲道理的、赤/裸/裸的威胁。 赵曜咬了咬牙,理智告诉他应该停在原地不要再向前。 不知道什么品级,但起码是二品以上。 他只是停顿了一秒就往前跑了,旁边還有两個巫师,他们应该负责這层楼的安保,他们用对讲机报告了楼层情况之后才有空管赵曜,对這個突然出现的少年說:“你谁啊?赶紧回去别捣乱。” “三阴府的应捕人,沒有正式编号,上面怎么了?”赵曜快速說。 两個巫师对视一眼,沒有编号的应捕人就是实习生,不用放在眼裡,他们本来還以为三阴府来支援了,简略說:“有個二品大妖突然暴走了,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干涉我們工作。” 赵曜张了张嘴,還未說什么,楼梯上发出一阵可怕的嘶鸣,陡然间,头顶的灯泡突然炸裂,紧接着像是一层层熄灭,整栋大楼立刻陷入到了一股黑暗中。 在黑暗中普通人的视力会下降,但赵曜沒有,他看见那两個巫师手裡拿着枪,扣上夜视镜正紧贴着楼梯墙壁想要悄无声息地潜进去,按照理论来說,枪裡只可能是催眠弹。 而這时,他眼前有一大片黑色的东西掠過,在一片黑暗中,黑色的鳞片泛着银光,滑過楼梯口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小心!”赵曜叫了一声,伴随着他的叫声,那個大妖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血红色的蛇信子此时有三米多长,所到之处墙壁破碎草木皆枯。 那一瞬间赵曜才看清這只妖怪的全貌,一條巨大的黑色蟒蛇,长着四個翅膀和六只脚。赵曜心下一沉,一只凶兽,肥遗。 這种凶兽百分百不可能通過三阴府的审核,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人间,更不可能出现在特殊医院。 那两個巫师看到一张血盆大口的时候吓懵了,他们本来以为是普通妖兽,根本沒想過会见到一只上古凶兽。 就在這时,空气裡弥漫开一股血气,他们一扭头,看到刚才那個不起眼的少年突然划破了手掌,就在肥遗的舌头马上就要触碰到他们的那一刻,带着鲜血的手掌陡然拍在了他的舌肉上,一股腐蚀的烧焦味瞬间弥漫开来。 伏妖血。 两個巫师有些震惊,仅凭一眼都能看出伏妖血的浓度有多高。 空有伏妖血是沒用的,肥遗体积庞大,果然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摆动重大数吨的蛇尾横扫,像是要把整栋楼都拆了。两個巫师摇了摇头,這人有上好的血统,但不知道怎么用,实际作战的时候不会選擇這么贸然的方式激怒妖兽。 可是那是实力不高的人選擇的稳妥做法,他们哪知道当实力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对方是不是会被激怒根本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肥遗已经第二次朝赵曜冲来,赵曜不慌不忙停在原地,平静地睁开了一双黄金瞳。 黄金瞳亮起,像是洞穴深处的野兽突然苏醒。 咔嚓,黑暗中发出一声很轻的声音,有個人轻松地歪了下脖子。 他们感觉空气中有一股压力,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摁住了肥遗的喉咙,肥遗四处挣扎,六只脚像是鸭子一样摆动,砸烂了旁边的墙壁,突然這时候,爆发出一阵骨裂,赵曜竟然想要把肥遗的喉咙活生生捏断。 打法野蛮不讲任何道理,也不知道是跟哪位老师学的。 野蛮残暴意味着不计后果,真要让這两位神仙這么折腾下去,這栋楼迟早要塌。 這时候医院的支援队已经赶来,他们点亮了备用电力刚一开灯就看到這种局面,赵曜一己之力压制住了肥遗。他们集体愣了两秒,直到队长叫了一声:“防住第三面墙。”医院裡有不少其他妖兽,本来明天是要送到妖境的,妖怪之间很容易相互影响,一個暴走的肥遗能够呼唤数十個妖兽陷入集体恐慌。如果第三面墙垮塌,到时候妖兽跑出去,造成的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他话音刚落,身边突然升起了一张符咒,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符咒逐渐累积,像是一块块瓷砖一样瞬间贴满了墙壁。 事情发生得太快,几個人面面相觑,有人问队长:“你做的?” 队长摇了摇头,看向赵曜的背影。 這個人能同时使用妖元和巫术。 巫师和混种的最强结合,全天下最好的血统,不用任何结印就能瞬间启动的阵法,他们马上就明白了眼前的少年到底是谁。 · 特殊医院妖兽□□事件被很快处理,因为有赵曜的存在沒有造成什么难以挽救的影响。肥遗为什么突然出现的原因還在调查,三阴府来了一些同事過来勘察现场,一個流言蜚语开始蔓延,有人說是妖境大门守不住了,那扇大门出现了裂缝,照這样下去很容易就会直接崩塌。 赵曜揉了揉眉心,他刚做完笔录,正在椅子上休息。 “你還好嗎?” 赵曜一抬头看到有人靠在门前看他,蒲潇站在门口,不知道是不是赵曜的错觉,总觉得蒲潇比以前看着脸色更红润,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蒲潇是赵曜的担保人,赵曜出事他出现在這裡在正常不過。 “沒事。”赵曜摇了摇头,“我给你惹麻烦了嗎?” 赵曜作为一個被监管的对象来說太不省心了,他的成绩一直很危险,监管時間延期,只要蒲潇不点头,那他一辈子都可能在蒲潇的监管下生活。他应该小心处事,却每次都能把自己活进风暴中心。 “還行吧,”蒲潇靠在门口,他的面部表情让人看不太清楚,好像永远都沒法猜到他在想什么,“早就知道你爱惹麻烦,我来给你办理出院。” “出院不是明天嗎?”赵曜有些疑惑,說好明天出院,他還有一项检查要做。 蒲潇說:“祁休那边顶不住了,让你赶回去帮忙。” 赵曜应了一声,大概是之前谢玥给他的警示起了作用,他现在不是那么容易轻易相信這只九尾狐,很难判断是不是祁休真的需要他。 “你变强了啊。”蒲潇问,赵曜跟肥遗一战已经出名了,现在大家都在谈论他。 赵曜捏了捏拳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充沛,他甚至拥有轻松捏爆一栋楼的力量。他想起了医生对他的一些注意事项,从医生的角度来看,赵曜的身体进入到了一個鼎盛期,但物极必衰,圆满之后必定会衰败。医生建议他不要频繁使用妖元的力量,他身体裡的骨头已经有了一些端倪,脊柱骨碎成六截,他现在能够自由活动纯粹是靠着妖元的力量,换句话說如果不是有妖元在滋补他,他现在应该是個坐在轮椅上的废人。 這种滋补什么时候是尽头?什么时候就会结束了?医生很难给出一個正确答案。 “你好像不意外?”连赵曜本人对這种状态都有点意外,蒲潇竟然一副在意料之中的样子。 蒲潇回答模棱两可:“這世上沒什么能让我意外的。” 赵曜盯着眼前的地板,大理石的纹路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沒有沒脑问:“白诺诺是你的人嗎?” 白诺诺,一個兔子精,手裡有上百條人命,修为不高却一直沒有被三阴府逮捕,那是因为有人能给她篡改审核记录,所有妖物的审核流程最后一道关卡都是蒲潇,只有蒲潇能做到這一点。 蒲潇闻言笑了下,“是啊。” 赵曜還以为他会周旋一阵,沒想到他這么爽快就承认了,他皱了皱眉,“当时我掉进护城河,最后一眼看到了白诺诺,她就在河边,她为了确定我一定会掉进去,你安排的?” 赵曜被谢笙一刀捅进心脏,接着坠湖,按理說他应该当场死亡,可是湖底有谢玥的心灯,心灯治愈了他的心脏,让他捡回了一條命。 白诺诺是蒲潇的眼睛和白手套,她必须要确定赵曜就坠落在那個位置,這样才好跟她的老大交差。 像是经過无数次精密的计算,演练了成千上百次,蒲潇在排练一出话剧,他要确定所有人都在按照他的轨道行驶,一分不差。 蒲潇依然在保持微笑,他并沒有因为赵曜的话慌乱一分一毫,优雅得像是個真正的贵公子。 蒲潇张了张嘴,就在這时,旁边的工作人员拿着一张表格走出来打破了他们剑拔弩张的对峙,“蒲老师,這是出院手续,签個字。” 蒲潇看了一眼赵曜,微笑地配合工作人员办手续。 赵曜看着蒲潇的背影,突然想到之前蒲潇說:“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你可以信任我,也可以依赖我。”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出院手续很麻烦,出院同意书甚至有一本书那么厚,蒲潇正在认真聆听医生說的注意事项。 赵曜松了一口气,他其实很害怕听到真相,這时候他看到楼下有個女人,這裡是特殊医院园区内,不可能有什么无关人员混进来,可她就這么凭空出现了。她站在路灯下穿着一件红色羽绒背心,举着一個“卖信息”的牌子,好像是察觉到了赵曜的目光,隔空朝他笑了。她太像是一部电影裡的隐喻,像是末日片裡语言世界末日的流浪汉走到了现实。 赵曜顿了下,沒有忍住走下楼。 他曾经两次遇到她,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沒有跟她交谈,這是第三次,奇怪的是沒人打断這個過程,蒲潇還在跟医生交谈,他顺利地走到了六爻妖官跟前。 “买信息嗎?”六爻妖官对他笑了下,“我能推断出前世今生。” 赵曜沉默不语,似乎在犹豫,他怕自己无法承担真相的代价。 而六爻妖官像是個贩卖愿望的恶魔,她笑起来的样子跟個普通老太太沒什么区别,可声音那么具有蛊惑力,“一百万,還是十年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