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第111章 番外二

作者:香草芋圆
第二天见崔滢时,姜鸾扶着腰出去的。

  淳于闲准备调入户部,东宫詹事的职位即将卸下,原先东宫相关的事宜大部分由崔滢在跟着。

  崔滢一眼瞧见脖颈间拿粉细细敷過的痕迹,叹了口气,什么也沒說,把目光挪开了。

  姜鸾跟崔滢這一年结下的私交不错,被崔滢用那种‘臣都知道了,臣忍着不說’的眼神瞧着,姜鸾感觉有点不得劲。

  两边对坐下来,她主动解释,“昨夜留了他,他老老实实的。”

  崔滢眼皮子一跳,一颗劝诫之心登时忍不住了。

  身为君王,宫闱裡关起门来怎么胡天胡地她管不着,但怎么能自己骗自己呢。

  裴相昨晚无诏而入临风殿,遇见了他们,居然放话出来道‘夤夜前来’,這是老老实实的样子嗎?分明是恃宠而骄啊!

  崔滢委婉地劝诫,“陛下太纵着他了。裴相有大功于朝廷,臣不敢說‘压制’二字,唯恐寒了肱股重臣的铮心。不過若是可能的话,還是让裴相行事稍微收敛些为好。朝中那么多眼睛看着呢。”

  姜鸾的想法不一样。

  “這样就算纵着了?我倒不觉得。他不是京城裡论惯了规矩的人,我看他最近行事已经够克制了。月初人刚回来就进了趟诏狱,我让他耐心等,他就在诏狱裡坐了五天,剥了五天的橘子。”

  姜鸾想了想,“罢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說正事吧。”

  崔滢今日觐见,当然是有事而来。

  “卢四郎以庶人身份住在东宫,确实不太妥当。昨晚淳于詹事和卢四郎长谈,說通了卢四郎,打算把他从东宫迁出。但具体安置到何处,是在京城裡置办一处宅院,還是重新安置到京城外的别院,請陛下定夺。”

  “哪裡不妥当了?”姜鸾诧异反问,“他在京城无片瓦之地,又是立下大功之人。如今东宫都腾空了,那么多跨院空着,怎的安置不了一個卢四郎?传我的话给淳于,不必迁出去,就在原处住着。”

  她顺道透了句口风,“我曾经应下他,许他一個出仕的机会。几次安排,始终差了点意思。如今朕都登基了,难道会食言?叫他稍安勿躁,静候佳音。”

  “是。”

  說完了第一桩事,后面的第二桩事才是重头戏。

  城外大军凯旋入京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九。

  清晨开城门,午时前到承天门外。献俘礼具有极重要的象征意义,姜鸾需要穿戴冕服,打起天子仪仗,登城楼,接受献俘。

  “需得事先跟陛下說一声,這次大军跋涉千裡,并未带多少活的俘虏回来,带回来的大多是首级。”

  崔滢比划着,“臣早上去城外看了一圈,军营裡正在清点首级数目,记录军功,那铺了满地的阵仗,着实有点吓人。這次大军长驱直入都斤山老巢,斩杀突厥大可汗,裴相要亲自献上的战利品,应该就是……咳,陛下做個准备。”

  姜鸾听得有点牙酸。

  “知道了。”

  ———————

  与此同时。城东兵马元帅府。

  午后又在落雪,街头行人稀少。便服只身登门拜访的访客,和此地主人在书房裡对坐。木窗半敞,两人对着窗外飘进来的雪花饮酒。

  登门的访客正是谢征。

  谢征十月裡撤军返程,返程到一半,又收到了朝廷调兵的追击令,大军原路回头,辅助前方玄铁骑,两路兵马仿佛两只利箭,一支前方突击,一支后方包抄,直捣黄龙。

  大军回返京畿当日,倒是沒有大理寺的人在城外堵谢征。但裴显被原地停职,人下了诏狱的事,当天就传入了谢征的耳裡。

  三十而立。到了谢征的年纪,免不了想得多。

  飘雪木窗的旁边,桐木书案上,搁着一個厚实的金丝木清漆大长盒。盒盖敞开着,裡头以细绸布铺满盒底,绸布四周垫足了厚厚一层防的石灰,绸布上方整整齐齐放了一排首级。

  ——正是突厥大可汗和他四個豺狼虎豹的成年儿子。

  金丝木长盒子就搁在人来人往的书房窗边,在明亮的雪光映照下,场面有点瘆得慌。

  “就這样献上去,会不会惊吓到了圣人。”谢征有点担忧。

  裴显笃定地道,“不会。”

  谢征侧头注视着明日即将当众献上的征战大礼,欲言又止。“這回进京,意外听說一個消息,說是你和圣人她……”

  裴显喝了口酒,承认下来,“消息是真。”

  谢征默默地倒吸了凉气,满腹疑问落到了实处。“记得四月裡我成婚那日,你登门道贺,曾私下說過,心中有心仪之人,其他的不必问。”

  他委婉地询问,“难不成,那时候,你们已经……”

  裴显颔首,“不错。”

  谢征一拍案几,长长地慨叹,“彦之,我自认和你交情不错,今日才私下裡多嘴一句。你入京才两年,累计功勋直至拜相,又成了陛下身边的人。身处白玉京,脚下青云道……如高空踩铁索,要格外谨慎啊。”

  “如今圣人年少,和你情谊深厚,处处依着你,当然沒什么可說的。但你就沒想過,三五年后我是說,事情总有万一。你们总归是君臣。一旦浓情转薄,对的也成了错的。彦之,那时你如何自处。”

  裴显坐在对面,抬手给两人的空杯裡倒酒,

  “思行,你迎娶懿和公主也有大半年了。新婚夫妻,情谊深厚,有沒有想過,三五年后,公主青春年少,看腻了你谢大将军,从此浓情转薄,另结新欢。到时候呢,你是尚主之人,沒法子合离。你要么把她姘头一個個全杀光,要么只能忍。思行,那时你如何自处。”

  谢征一怔,低头思忖了片刻,笃定地說,“她不会。她不是那样的人。阿鹭行事极为顾及别人心意。让人伤心的事,她从不会做。”

  裴显平静举杯。

  “那今日我同样說一句,阿鸾也不会。她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你我交情不错,思行,不妥当的话說一次就够了。裴某不想听第二次。”

  谢征失笑摇头,举起面前酒杯,“是我失言了。就如同你不能揣度我和阿鹭的夫妻情谊,我這個外人,自然也不能揣度你们之间的情谊。刚才就当我沒說,自罚三杯,彦之勿怪。”

  就在两人交谈的同时,书房庭院侧边的厢房裡,始终传来喵喵的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腊月小年過后,京城的东市闭坊休市,西市因为胡人商贾众多,倒還开着。兵马元帅府的亲兵天天去坊市裡挑选狸奴,选了十几只回来,养在兵马元帅府裡。

  “督帅,挑选好了。”亲兵敲了敲半掩的书房门,探個脑袋进来问,“现在呈进来书房,是否打扰了贵客?”

  裴显摆摆手,示意无需避忌贵客。

  亲兵小心翼翼提着两只小笼子进来。两只毛色纯黑的猫儿关在小笼子裡,娇娇地叫换個不停,一路进了书房,搁在裴显和谢征对坐的长案上。

  谢征举着酒杯,和案上狸奴四只圆滚滚的眼睛相对片刻,噗一声喷了酒。

  “督帅,弟兄们尽力了,京城裡能找到的略符合的黑猫儿,都想办法采买来了。”亲兵擦着大冷天折腾出来的热汗,

  “京城常见的名种猫儿,都找不到督帅要的品种。京城裡讲究些什么‘乌云盖雪’——身子黑,爪子白;又讲究‘四时好’——通身纯黑或者纯白【1】;這些高价還能买到。但督帅要的猫儿,偏要通身全黑,只有耳朵一点白的,到处都买不到,只能去一处处猫舍寻。弟兄们几乎跑断了腿,买来十七八只,又从裡头选出最符合要求的两只。不知哪只得用?等候督帅定夺。”

  裴显凑近两個小笼,挨個打量了几眼。

  靠近他的那只小笼裡,黑猫儿個头大一些,毛色长而黑亮,眼睛圆圆大大的,毫不畏惧地盯着面前的人类,慵懒地拍着松软尾巴。

  裴显把猫儿抓出笼子,捧在手中。

  “喵~”黑猫儿娇娇怯怯地叫了声。

  裴显满意地点点头,“這只好。相貌上乘,脾性也温顺。”

  随即把猫儿翻過来,露出柔软的肚皮,仔细查看了片刻……

  陷入一阵奇异的沉默。

  他把亲兵召過来,指给他看。“你自己看,這是公猫還是母猫?”

  亲兵纳闷地說,“狸奴贩子說是公的。他說不到一岁的小猫儿不容易分清公母。”

  “幼猫儿确实不容易分清公母,所以才要仔细查看。”裴显摊开猫儿柔软的肚皮,“這只是母猫。”

  亲兵傻眼了,当场就要出去找人算账,“督帅恕罪!弟兄们沒一個养過猫儿的,真分不清……居然被那混账狸奴贩子给骗了!督帅稍候片刻,弟兄们立刻就把那骗子给抓回来,当街宰了,以儆效尤!”

  裴显撩起眼皮,“把那狸奴贩子抓回来宰了容易。之后呢?兵马元帅府出去的人分不清公母猫,被人给骗了的笑话,就要从此在京城流传不衰了。”

  谢征坐在旁边,忍笑忍得捧茶的手腕都在颤抖。

  “把那黑心贩子给抓了,绑了送去京兆府。知会一声京兆尹,讹诈金额重大,叫他从重判個流刑。”裴显吩咐了一句,把母猫儿扔回了笼子,继续往下看。

  另一只猫儿,也是纯黑的毛色,只有两個耳朵尖上一点白,但個头小了许多,明显沒到一岁。

  “半岁的狸奴,公的。……应该是公的。”亲兵不太自信地磕巴了一下,“搭配两岁的母猫儿,年纪是略小了些,但除了年纪,其他的都极为符合。”

  裴显翻過肚皮,仔细查验了一番,這只确实是公猫儿。

  年纪也确实還小。還是幼猫,体型比临风殿裡的点点差了一截。

  但年纪小的公猫儿,总比年纪相当的母猫儿要适合。养一养,過個一年半载的,也就养大了。

  裴显打开笼子,把半岁的黑猫儿捧在掌中。

  “喵~!”猫儿叫了声。

  裴显随即皱了下眉。

  “怎么了?督帅。”亲兵紧张地问,“可是哪裡又不对了。”

  “被它咬了一口。”

  裴显捏着猫儿的脖子,把它提溜起来,面对面地打量着,“相貌上乘,脾性却不怎么样。還好年纪小,要好好教。”

  兵马元帅府裡接连折腾了几日,好歹选中了一只,他把半岁的小公猫依旧塞回笼子裡去,吩咐亲兵提回厢房,這几天仔细看好了。

  谢征默不作声地看到這时,忍了半天的话终于问出口,

  “贵府养了那么多的狸奴……最近可是闹耗子?总不会是彦之你突然兴起,想要养爱宠罢?”

  裴显随手捞了一只,正是刚才那只毛色光亮柔滑的小母猫,

  “最近搜罗狸奴,合意的只要一只,其余的都是顺带的。我看懿和应该也会喜爱這些猫儿狗儿的小玩意?有劳你特意登门探望,拿只回去养。”

  谢征揣着一只猫儿,纳闷地走了。

  ————

  腊月二十八這晚,大批新鲜的鸡羊肉蛋一车车地运进了城外军营,轰轰烈烈地一场犒军晚宴。

  翌日天亮后,全军开拔,盛大的入城仪式开始了。

  凯旋大军从南门入城。凯旋的消息由官府张榜通告,在几天内传遍了京城各处。

  今日万人空巷,百姓们争相观看大军入城的场面,香包,鲜花,鲜果,绢帕,雨点似的往队伍裡砸,将士们被砸懵了。

  姜鸾站在城头上看着,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拥堵’两個字。一條长街,三五裡路,纵马顷刻即至,硬是被堵在了街上。队伍中有几個年轻俊俏的小将军,被砸得晕头转向,捧了一手的绢帕香包不知所措。

  旁边站着的几個御前女官也发现了,夏至小声嘀咕着,“瞧那边几個,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将军,凯旋入城這一趟走下来,婚事不愁了。”

  姜鸾远远地瞧着,抿着嘴笑了一会儿。

  前世裡,她也经历過几次类似的献俘。

  但不知是记忆模糊了,還是确实如此,她记忆裡的几次,气氛远不如今日這样热烈欢快。

  内忧外患,前途不明,即使是大军得胜凯旋,京城的气氛依旧是低迷的,夹道欢迎的百姓也远不如今日這般倾城而出,摆出一副看大热闹的過年劲头。

  凯旋大军由南向北,朝着皇城方向缓慢移动着。百姓们开始时只是含蓄地砸鲜果,砸绢帕,砸新折下的含苞腊梅,后来看京兆府官兵沒有阻止的意思,胆子越来越大,家裡带来的活鸡活鸭开始往队伍裡砸,一時間鸡毛鸭毛乱飞。

  “儿郎们接着!”人群裡有人扯着大嗓门喊,“放马背上带回去,晚上宰只鸡吃!”

  队伍裡的校尉裨将们大喊回去,“城外犒赏過一轮了!主将有令,不可接活物!”活鸡活鸭又扑啦啦扔回去。

  沒多久,鸡鸭又装布袋子裡扑啦啦扔回来,人群裡一声大吼,“杀好拔毛了!带回去吃!”

  长街上哄笑鼎沸,从主街上一直传进了北面宫城。

  歌舞队伍也跟随而来。锣鼓响起,伶人戴起面具,踩在高跷上,当众表演炎黄蚩尤大战、后裔射日、愚公移山的种种神话故事。

  队伍逐渐往北,走向皇城。

  姜鸾在太极宫南门正中的承天门城楼高处候着。

  今日是隆重的受降礼,她穿了一身盛大的天子冕服,头戴十二旒天子冠,居高往下,看着长龙走进。

  她的裴相策马缓行在队列前头,远远地往她這边看過来。

  姜鸾知道他隔着這么远看不见自己的五官表情。

  旒珠遮蔽之下,笑意愉悦漾起,她不加掩饰地往前走出两步,城垛之间探出半個身子,趴在城垛上往下看。

  旁边的咳嗽之声大起。

  跟随身侧的几位重臣,李相,崔中丞,眼风都抽搐着往這边瞄。

  文镜紧张地過来提醒,“陛下。城楼风大,太靠近墙垛,当心意外坠落。”

  崔知海身为御史中丞,满朝文武言行纠错的御史出自他门下,他咳嗽了两声,郑重劝谏,“陛下,天子乃真龙化身。身穿冕服,紫气东来,還請陛下言行庄肃。”

  他们不說還好,他们一說,姜鸾索性明晃晃地往前一趴,冲着城楼下不见头尾的大军挥挥手。

  裴显在城楼下百步外勒停了马,往后抬手。

  身后众多将领齐齐勒马,骏马喷着响鼻停在原处。大军停步,将士下马,无数道视线往上凝望。

  姜鸾的声音不够大,谕令喊不出去,今日特意安排了十几個大嗓门的禁军将士,由薛夺领头,一溜排站在身后,

  “传朕谕令,大军凯旋,将士辛苦。”

  薛夺领头,带着将士们扯着嗓门往城楼下大喊,“大军凯旋,将士辛苦!”

  姜鸾接着道,“城外犒军,吃饱了嗎?”

  口谕传下去,城下将士齐声大喊,“吃饱了!”

  姜鸾又问,“你们督帅吃饱了嗎?”

  问得出其不意,城楼下一片愕然。几個胆子大的玄铁骑将领大声回禀道,“督帅也吃饱了!吃了一整條炙羊腿!意犹未尽!”

  姜鸾噗嗤乐了。

  城楼上十几名将士忠实地传递新君口谕,十几道大嗓门异口同声往城下大喊,声音在四周嗡嗡回荡,

  “胃口甚好!朕欣慰之。”

  承天门城楼之下,裴显抬手,缓缓揉了揉突突乱跳的太阳穴。

  姜鸾听得畅快,赐赏也赐的豪气。

  “新年将至,诸位勇武,取得边关罕见大捷,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且各畅意尽欢,過個好年。从上到下,皆有封赏!”

  热热闹闹的凯旋,当然少不了献俘請功。

  俘虏的王子大臣,部落珍品,罕见文献,流水似得呈上来。

  最后郑重托给姜鸾面前的,是一個大而厚实的金丝木清漆长盒。由两個大汉托着,沉甸甸地捧在面前。

  “裴相在城下传话给圣人。裡头盛放的乃是此次献俘礼最贵重之物。然而有碍观瞻,圣人不必亲阅,交给旁人打开即可。”

  姜鸾扶着城墙垛头,低头往下看。

  裴显此刻立在城下,果然也正抬头望過来。

  视线交汇的瞬间,他细微地摇了摇头。

  “不就是個可汗首级。”姜鸾轻哼,“就不许我看了?真是门缝裡看人——把人看扁了。”

  她扬了扬下巴,示意文镜過去接過木盒。

  文镜稳稳地接過木盒,得了姜鸾催促的目光,当着她的面,直接把木盒盖掀开。

  一,二,三……五。

  姜鸾一眼過去,迎面五個首级一字排开。

  姜鸾:“……”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今天信心满满打算看一個。沒想直接送来了五個,丑得怵目。

  一眼看過去,措手不及,五倍的重礼有点過分了啊。

  文镜见她脸色不太对,迅速抬手把盒盖关上了。

  礼部官员按照章程,大声道,“献俘毕!”

  姜鸾捂着嘴,抬抬手,“赐赏。”

  大军得胜凯旋的极好消息,当天必然要大办宫宴的。

  宫宴定在午时,五品以上文武朝臣都可以出席。

  姜鸾回去临风殿,换下城楼受礼的天子冕服,换上赴宴的常服。

  金丝木长盒裡那一眼的后劲太大,她回去就吐了一轮,吐完了虚脱地换衣裳。

  姜鸾喃喃地自语着,“還好有崔舍人事先提醒,我提前知道了裡头大致是個什么东西。但他往一個盒子裡塞五個脑袋是什么意思?怕一個脑袋不够我吐的?”

  秋霜谨慎地推测,“给陛下一個惊喜?”

  “太惊喜了。不行,我得再吐一会儿。”姜鸾又拿了個金盂盆,继续吐第二轮,吐完又换了遍衣裳。

  她擦干净了嘴角,召来了崔滢,“传敕令下去,薛延陀可汗父子五人,皆穷凶极恶之悍徒,屡次犯边,手中累累边关百姓尸骨血泪。如今父子五贼皆伏诛,朕甚惊喜,凡是诛杀五贼有功的将士,一律发下三倍封赏。”

  “臣遵旨。”崔滢匆匆出去传谕令。

  几個御前女官们忙忙碌碌地打扮姜鸾,挽起凌云高髻,抹平衣裳皱褶,仔细给她抹上浅色口脂,又拿了胭脂来,浅浅抹了一层,脸颊气色好看了许多。

  穿戴完毕,姜鸾起身赴宴。

  坐在步辇上,她還是有点想吐,半路上问文镜,

  “你家督帅长了嘴的吧?前几天在临风殿裡见面,他大可以当面提一提,木匣子裡放了什么重礼。为什么他一個字都不說?今天直接把‘五倍重礼’塞過来,他真不怕吓坏了我。”

  文镜不很确定,“督帅或许是……笃定陛下会听从劝告,不会打开那盒子?”

  “我可沒他那么笃定。這不是打开了嘛。”姜鸾抱怨,“人长了嘴就是要提前說的啊。”

  她自语說,“来而不往非礼也。他這么喜歡心裡盘算,嘴上一個字不說,我也学他一回。”

  步辇落地,宫宴场地就在前方的宴殿裡。喧闹欢快的丝竹乐音已经混合着人声远远地传過来。

  值守禁卫张口就要大声通禀,姜鸾抬手挡住了。

  她问文镜,“你家督帅的酒量如何?”

  文镜如实地說:“跟随督帅帐下七年,沒见他喝醉過。”

  “从沒见過?”姜鸾转了转乌亮眸子,狡黠地笑了。

  她悄声說,“今天机会难得。借着五十年未有過的大胜凯旋的名头,叫你们见识一回。”

  ——————

  与此同时。一门之隔的宴殿内。

  今日宴会人群簇拥的中心,必然是得胜凯旋的将领主帅。裴显身姿挺拔如松,穿一身显贵紫袍,在人群中从容应对寒暄。

  谢征也在人群簇拥裡,好容易才抽空過来,和裴显私下說几句话。

  谢征忍着笑举杯,“圣人刚才在献俘盛礼上当众询问彦之吃饱了么,可见心裡记挂,情谊深重。彦之胃口甚好,還望保持,莫要辜负了圣人的爱重。”

  裴显淡笑,“思行,你是今日宴席上第三十五位過来提起‘胃口甚好’的同僚。再当面提一次,你我的私交就无了。”:,,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