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下堂弃妇18
贺牵风坐在庭院裡大榕树下,他低着头在擦拭一把剑。
剑长三尺三,青锋幽暗,剑身明亮,倒映着贺牵风冷静的双眸。
“贺公子。”
瑟瑟提着食盒而来,笑吟吟问了好落座。
贺牵风身上的那股子幽冷骤然烟消云散,他带着一脸柔和的浅笑。
“娘子。”
贺牵风如今在瑟瑟手上看诊超過两個月,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进行一次拔毒,拔毒過后,身体虚弱归虚弱,恢复過来后,比之以往又要强出几倍。
這会儿深秋时节,他披着一件斗篷坐在树下,挺直着脊背,含笑时眉目温柔,精气神已经依稀可见三年前那個驰骋疆场的小将军旧日模样。
“我是来谢谢你的。”
瑟瑟摆开了食盒,裡面是她给贺牵风做的一碟子千层酥,一碗乳酪,一份切好的盐酥鸡,還有一碟卷饼。
贺牵风摇着轮椅自己靠近瑟瑟,抬手挥退了庭院裡的芸儿和铁首领,笑意温柔:“娘子谢我什么?”
瑟瑟提裙坐下,以手托腮,给贺牵风递過去筷子,慢悠悠道:“谢谢贺公子的安排啊。”
她在与贺牵风交流时,透露了一点点的關於邓老婆子的小偷小摸习惯。本想着在席家的宴会上,想個法子让邓老婆子露馅,丢一丢邓五的脸。沒想到贺牵风直接安排了忠义侯府家的二姑娘,让邓老婆子直接得罪权贵,席家也不敢保人,甚至为了自己的前途,席家对邓家母子俩也是恨之入骨。
沒有了席家的保护,邓五也好,邓老婆子也罢,就還是那個曾经在梨花村沒有一点能力的母子俩。
贺牵风笑了笑,沒說什么。
他安排的时候,就想着一步到位,给瑟瑟把那糟心的人和事全部解决掉。
忠义侯府是他祖母的娘家,多年来关系一直不错,府中的男丁与他交好。府中姑娘虽然关系淡淡,好歹也是表亲,有些事情他想要去做,就能做得到。
邓老婆子一事,让她彻底得罪了权贵,席家把邓席氏留在了家中,邓五要怎么去做,就全看瑟瑟的意愿了。
“娘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瑟瑟眨了眨眼:“邓五约了我,五天后子时巷子外的槐树下见面。”
贺牵风心中一动。
“娘子,深更半夜出门不太安全,不若我陪你一起?”
他一脸客气提出。
瑟瑟却眉目弯弯,轻声道:“我来找公子,的确是因为此事想要求公子。却不是想要公子陪我一起,而是……烦請公子稍加安排一点。”
她把自己的计划大约给贺牵风說了說。
贺牵风听完后,沉默了会儿。
“娘子对邓五此人,彻底沒有留恋了么?”
他问的话有些奇怪。
瑟瑟只摇摇头。
“我对他从未有過留恋,有的只是为了宝福的一点委曲求全。如今他不要宝福了,宝福不需要他了,那么我就不需要在对他委屈。”
“他的存在,对宝福来說已经是无关紧要,甚至是有些不该存在的了。”
瑟瑟的回答显然在贺牵风的意料之外。
早在之前,瑟瑟撞见邓五另娶时,她還会眼含泪水,不知所措。短短两個月的時間,她就能彻底把自己的思想扭转過来,冷静的为孩子谋取所有该谋求的利益。
贺牵风不知道瑟瑟在短短時間内承受了多少煎熬。
但是這样的她,明亮的耀目,让贺牵风为之倾倒。
“娘子放心,我定然会为娘子安排妥当。”
贺牵风果断应下。
答应了事情,瑟瑟還要加上糖|衣|炮|弹。
一碟子的小吃都是贺牵风的口味,瑟瑟第一次为他下厨,贺牵风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瑟瑟明明做了两個人的分量,预计着多一些,沒想到贺牵风硬生生塞着全部吃完,一点都沒有留。
顶着瑟瑟的惊叹目光,贺牵风悄悄扭過头,小声打了個饱隔。
有些害羞。
他捂着耳朵,害怕给瑟瑟留下一個他能吃的印象。
“其实我平日吃不了這么多,”贺牵风挽救着自己的形象,“娘子手艺太好了,我不知不觉就忘了度。”
瑟瑟笑眼弯弯。
“多谢公子赏脸。”
她也沒多說什么,只是看贺牵风撑着难受,主动扶着他从轮椅上起身,陪他走一走消消食。
贺牵风拔毒两個多月,瑟瑟還教给了铁首领一套推拿按揉的手法,每天晚上给贺牵风用药水泡脚過后,揉按腿部,每天都保持着,一日不断。
而每一天,瑟瑟也会要求贺牵风离开轮椅,用脚走一点路。
瑟瑟扶着贺牵风的腰,托着他的手,一步一步慢慢扶着他。
贺牵风的脚比瑟瑟大许多,黑色的皂靴落地时,還有些绵软无力。贺牵风的身体微微右|倾,重心依靠在瑟瑟的肩臂,身体還带着吃力的一点颤抖。
贺牵风面色却很好。
這是难得与瑟瑟近距离接触的時間。
瑟瑟把自己当做大夫,他把瑟瑟当做心慕之人。
深秋之时,庭院落叶纷飞,贺牵风身体重量微微放在瑟瑟的身上,脚下绵软,跟着她的步伐一步一步,在铺着青石板的庭院中一圈一圈慢慢走着。
瑟瑟的声音是轻柔的,他的声音是低沉的,两個人低语交谈时,有着一种意外的和谐。
深秋风寒,瑟瑟怕贺牵风出汗后反而不好,等走了不足两刻,她就扶着贺牵风重新坐下。
贺牵风的双腿有些发颤。
他每天能走的時間越来越长,与之同样的,他的双腿也越来越痛。
比起之前不能动弹的无力,能够行走来的這点子痛,根本不算什么。
可贺牵风在這两個月的時間,无师自通学会了如何利用自己的弱势。
他微微蹙眉,双腿抖着,用力锤了锤大腿。
“娘子,我的腿颤得厉害,可還是不太好了?”
瑟瑟看了他一眼,半蹲下来,伸手在贺牵风的小腿肌肉和大腿位置捏了捏。
“公子多心了,不過只是稍微用力過后的一点遗留問題,对您的身体来說,完全是可以负荷的存在。”
瑟瑟顿了顿,又說道:“若是难受得厉害,不若让铁首领来给您揉揉?”
贺牵风自然不敢让瑟瑟来帮他揉。
甚至他有些后悔,为了要一点亲近,骗瑟瑟来按他的腿。
瑟瑟绵软的手指捏着他的腿的瞬间,贺牵风浑身紧绷,那一霎,他有种如临大敌的紧张。
而瑟瑟的手指落着的位置,就像是烧红了的烙铁,烫的他身心荡漾。
“不必了,不過一点小痛,尚且能忍。”贺牵风表面勉强维持着他的冷静,脑中已经空荡荡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瑟瑟起身看了他一眼,嘴角抿着。
“公子瞧着像是不太舒服,不若早些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贺牵风反应過来,立即說道:“我送娘子。”
“不了。”
瑟瑟收拾了食盒,笑吟吟道:“我送公子,公子送我,难不成我們俩就要在一张门内外送来送去?”
贺牵风赧然。
這是他曾经做過的事情。
瑟瑟来他院子给老夫人送药膳,他穿了一身新衣,总想着在瑟瑟面前多露脸,主动要送瑟瑟回去。
只有他们两人,贺牵风把瑟瑟送回了隔壁院子,他自己的轮椅摇着又慢,瑟瑟看不過去,又把贺牵风给推了回去。
還好贺牵风沒好意思厚着脸皮再送一趟。
贺牵风干咳了一声:“那娘子慢走。”
瑟瑟抿唇一笑。
她前脚刚走,后脚老夫人院子裡的丫鬟,就把贺牵风推到了老夫人的房间去。
老夫人那儿准备了一盏茶,還有一张红纸。等看见了贺牵风,老夫人打趣着看着他。
“外头那個跟人软绵绵的小子是谁,可不是我家大孙子哟。”
贺牵风不在瑟瑟面前,就恢复了正常的冷静自持。他被祖母打趣,脸色也不变,只微微颔首:“祖母叫孙儿来,可是有事?”
“自然是有事。”
老夫人犹豫了下。
“我瞧着,咱钱娘子像是要和那個家伙分开了?”
老夫人年纪大了,身边的耳目到底通透。外面发生的什么她知晓的清清楚楚。
更别說,這一次涉及到了忠义侯府。侯夫人来的时候,第二天就告诉给了老夫人。
到底是年长者,看問題看得清清楚楚,很轻松就从其中看见了關於自家孙子的手笔。
老夫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在为瑟瑟和那邓五分开做铺垫呢。
自己孙儿自己疼,老夫人乐呵呵问:“孙儿,一個老妪算不了什么,你早些把那個汉子送进牢裡,换一份和离书,让钱娘子踏踏实实跟你成婚,這才是本事。”
贺牵风也想要這么做,可是瑟瑟的态度很明显,有她自己的想法。
“孙儿省得。”贺牵风犹豫了下,“祖母,您那儿有沒有聪明伶俐的丫头,孙儿借一個去?”
老夫人一口回绝:“不给你!要给我直接给瑟瑟!”
顿了顿,老夫人恨铁不成钢:“你啊你,這么大的人了,就算沒吃過猪肉也见過猪跑啊,怎么在這点子事上這么不通透?你给瑟瑟送丫头,有什么理由?沒有一個正当的理由,哪家姑娘敢收一個外男送来的人?”
老夫人格外霸气一挥手:“這事儿交给祖母,我替你办妥了!”
贺牵风拱手:“多谢祖母!”
“谢就不必了。”老夫人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得合不拢嘴,“你早些养好身体,和瑟瑟成婚,再有個一儿半女的,我就阿弥陀佛了。”
贺牵风:“……”八字還沒一撇呢,祖母怎么想的比他還要多!
不過,挺令人心动的。
瑟瑟根本不知道,隔着一堵墙的另一個院子裡,祖孙俩都在幻想着,怎么让她早些嫁過去。
她在准备着几天后的事情。
邓五的娘入了监狱,证据确凿,沒有人花钱捞她,這会儿還在牢裡蹲着。
邓五也不好過。
邓席氏被席家留在了娘家,不打算把人放回来了,邓五在国子监任职,沒法天天去守着席家,一心两用,還要顾及到瑟瑟這裡几天后的有约,把瑟瑟這個安全隐患铲除,急得头发都要发白了。
這种情况下他自己的本职工作做的不好,被博士骂了几次,灰头土脸的,走到哪裡都觉着周围人都在笑他。
他辛辛苦苦读了十几年的书,才不是落到這般田地来被人耻笑的!
邓五回想起這半年一脚迈进金窝窝的好日子,再想到瑟瑟来了之后,所有的坏事都接档而来,他只觉着钱瑟瑟就像是一個厄运的附体,她的存在就是他最想要摆脱的困扰。
必须要早早把瑟瑟解决掉!
還有几天時間了。
只要京城之中沒有钱瑟瑟這個人,宝福一個小孩子,在哪裡都活不下去,沒有了人证,他抵死不认账,婚书自然是有效的。
那么他還是邓席氏的丈夫,哪怕看着邓席氏肚子快要七個月的孩子份上,席侍郎也不会对他赶尽杀绝,总该要拉他一把!
這要這一把让他起来了,以后,他就能够爬的高高的,为所欲为。
只不過在此之前,他娘就必须委屈委屈了。
偷窃的事情证据确凿,他绝对不能为了他娘,现在就去掏空家裡的银子捞人。
更何况,邓席氏都已经回了席家了,邓家裡,邓席氏带来的下人也都跟着邓席氏离开,這会儿的邓家,除了米油粮柴,连一個铜钱都沒有。
工作上满都是不顺,生活上更是让他焦头烂额,邓五如不是找不到瑟瑟的落脚之处,都想早些把人解决掉,免去后顾之忧了。却不得不因为沒有法子,生生等着约定的時間。
五日后,瑟瑟裹着一件厚厚的斗篷,卡着子时的時間,从约好的巷子外远处转弯的地方下了马车,头戴兜帽,手提一盏灯笼,提着裙慢慢走到槐树下。
邓五早就等着了。
他换了一件不常穿的旧衣,宽大的袖子裡胀鼓鼓的,听见动静猛然回头的瞬间,一脸心虚与惊讶难以掩藏。
“你来了。”他很快就收起了表情,恶声恶气道,“一百两银子,你哪裡来的脸敢开口问我要?!”
瑟瑟提着灯在距离邓五十步以外的地方停下,她的面庞在幽暗的灯笼弱光下显得忽明忽暗,令人看不太清她的表情,只依稀能看见,她柔雅的面庞,带着一丝浅笑。
“一百两银子,一是宝福的抚养银子,二是你背弃了我們母子,犯了律法做了一個无效的婚书的惩罚。”
邓五左右伸着脖子望着。
子时的時間,偏僻的巷子空荡荡的,只有寒风吹入的萧瑟,周围墙内的人家户都熄了灯,一眼望去,沒有任何人影和活动的痕迹。
他目光落在瑟瑟身上。
眼前的瑟瑟和前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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