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6 章·腥红之月
黎明之锤的光柱還在持续射击，从黎明级炮塔中喷吐的光子洪流源源不断地冲向大地。這磅礴的能量能够洞穿最厚重的装甲，并将城市烧成飞灰，12艘战舰总共48门主炮原本理当汇聚成一個矛尖，一如最初的计划直接射穿地下城上百米厚的防护层轰入地底，彼时，不论是地下的神印還是一切，都将在光矛的审判中洗清——原本应该如此，但如今可能晚了一步。
它们应该快一点的，在传感器的读数从电磁脉冲升级到热能反应，最后再到引力波之前就该做出反应，但纵然聪明如主脑這样的聪慧智能也无法在缺乏情报的状况下未卜先知，判断出地面会出现如此反常规，反科学的突变——神印的研究从未显现有過如此不符合逻辑的变化，一個不過十五米高的石柱哪来那么多能量与质量做到這一切？但或许我們应该回到問題的原点，一個十五米高的石柱为什么要持续对方输出能量，它到底想要干什么？
光矛刺下，却在离目标三公裡的高度上碰上了无形之盾。48道原本笔直的光束各自转到一個方向，如花瓣般向周边绽放并轰击到了远离目标中心三公裡以外的地方——這是一個完整的半球形。而這個范围正在不断扩大，激射的激光被无形之力偏转到更遥远的地方，相应的，這“无形护盾”的高度也逐渐上升，从三公裡一路持续往上，激光能保持直线的长度正在急剧缩短！
重力偏转场...是它，如同黑洞這样的大质量奇点才会出现的重力偏转场！光线都无法通過，只能围绕中心做圆周运动的重力偏转场，出现在了這個其貌不扬的寻常行星上，這是人类目前所能想象到的最强防御，亦是人联未曾敢轻易尝试的领域！
而這引力偏转场正在急剧增加，厚度从三公裡在几個呼吸间就上升到了十公裡，距离轨道上二十公裡外的肃正舰队就只剩下一半的距离。此时，天地变色，新克伦堡地面上那個小小的人工大气层被轻而易举地碾碎，从星球的地表上出现了一個黑斑——這黑斑源于重力扭曲下光线无法正常反射所形成的黑障，它逐渐从地面升起，一切信息都被這玩意所吞噬，肃正机关投入到地面的全部部队尽数失去联系，我們未曾知晓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們可以知道。
要是再让這重力场扩散开，到了舰队所停泊的轨道，這一切就麻烦了！
渡鸦穿梭机飞进红日级星港的刹那，船内的人工重力场一下就拖住了這头加力狂奔的野兽——它不得不如此，因为地面上的重力场反应越来越强烈了，引力以光速向外扩散，来自地面的吸引力已经从一颗标准星球重力上升了三倍，所以渡鸦想要进入逃逸速度就必须付出比三倍更多的努力！
闯入星港的刹那，飞行器以半是撞击的方式落入到了停泊的港湾中，巨大的机械臂组成的支架在一阵火星四射中勉强接住引擎已经烧的焦黑渡鸦，然后星港外侧的动能屏障边也放下了粗大的装甲闸门。
从穿梭机的腹舱裡滚落出一颗颗红球，有一些无人机飞来把這些球体运走，最后下来的是执行“俘虏捕获计划”的炼金术士，她看起来不算狼狈，可是她也是下落到星球上唯一還体面的人了。
【地面执行部队已经全灭，刽子手她们全部自爆了。】炼金术士的脸上出现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总共达三百万当量级别的核爆对這玩意什么作用都沒起到，到底是什么东西？】
轨道上的红日级与黎明级开动引擎，陡然增加的重力场正在从一颗类地行星一路狂飙，释放出与体积不成正比的吸引力，不由得令人怀疑這重力场会不会一直上升，从类地行星一路上升到气态行星，乃至恒星的重力级别？不知道，但如今肃正飞船在那可怕的“引力偏转护盾”形成的黑障扩大到轨道上之前发动了引擎，长长的烈焰推动飞船加速离开，而就在它们的高度远离新克伦堡一百公裡时，那无形之盾也延伸到了离地20公裡外。
這片空域中所留下的一切，那些破损飞船的残骸，从太空城崩裂的巨型陨石，以及肃正机关在此地部署的各种卫星都被這黑障边缘的阴影所包裹。一旦坠入阴影中，這些东西就像落入了飓风当中被拖拽着旋转了起来，黑障内的重力不知道究竟有多高，但一定不稳定，因为全钛合金的卫星顷刻间就被压成一张薄饼，然后撕碎成根本无法被观测的基本粒子，仿佛被剥去了分子间的连接！
刹那间，一道道光束再次从肃正舰队当中释放，目标依然是這颗黑球。這一次，从舰队中加入的還有作为旗舰的红日级，从巨舰上射来的裁决之锤多达十余道，能量密度是黎明之锤的倍数的裁决之锤曾经在冥王星战役扬威，但這些由于密度太高甚至无法用肉眼看见的强悍武器与黎明之锤一道射入這黑障之中时，犹如石沉大海，就连一点波澜都沒有发生。
【保持攻击频率】主脑伊莱沙死死的盯着這颗从行星上隆起的黑球，【维持這样范围的重力场所需要的能量绝不可能是這颗行星所能提供的，测试它的极限！】
黑障還在不断扩大，从离地20公裡上达轨道，继续一路拓宽延伸，最后达到了33公裡。這一切发生得很快，肃正机关的炮击在這個過程中丝毫未曾妨碍到它的发展，它们将舰船上全部的火力都用上了，但获得的只是光束与离子炮在黑障边缘的弯折，无论是激光，還是动能全数无效，因为這些本就依靠“万有引力”這一宇宙基本力的武器，又怎么可能敌得過万有引力本身？
战舰的传感器上，引力波的读数一直在不断跳跃，大量的数据被送到主脑這個超级计算机上以作分析。很快，一個简单但不寻常的结果被推论了出来，那就是变大的并不是新克伦堡這颗行星的引力，而是突然出现叠加到行星上的新质量源——就好比在一颗行星身上又突然压了一颗行星，尽管這引力是受限的，但可以猜想這会导致什么结果？
【警告，太空城重力锚点失衡。】
原本被固定在行星上空百公裡的蓝盒太空城，這個60公裡大小的人工小行星正在动摇，這么多年它能固定在太空中而不是坠下靠的是两個重力源的相互稳定，而如今在面对第三方时它再也支撑不住。在之前被持续炮击数個小时，除了崩落大片土石外都巍然不动的60公裡小行星动了，這一动就是整個陆地的翻滚，总质量近百亿吨的土石被引力所拖拽并且還在进行重力加速，标准重力加速度是9.8米每秒的话，如今高达数倍的重力下這個数字也在指数上升
人类歷史上从未见過的最大规模天地大冲撞，在這個默默无闻的行星上发生了！
六十公裡大的太空城毫不意外地落入了黑障之中，并将它彻底遮蔽，這碰撞的力量超過百万倍于战舰的舰炮，当远在重力场范围外的肃正舰队一撇這行星的地表，他们看到了新克伦堡的“沸腾”，看到了這一史诗的时刻。
天地大撞击带来的压力在星球上激发了无穷的热量，比一千颗核弹的引爆還要惊人。半個行星的地表在粉碎，纵横数千公裡，地壳被這质量撕裂然后坍陷进了星球的下地幔层中——行星内百分之七十的质量都是高温的熔岩，在受到這么强大挤压的状况下它们从十公裡厚的地壳裂隙间喷涌而出，就像星球刚刚诞生时那样，变成一個巨大的火球！从地壳裡挤出来的熔岩喷射的最远处甚至到达了轨道上空，半個行星都在天崩中变成了火海。這一切让我們有理由相信肃正机关是希望這大碰撞把那中心的异变也一起给摧毁——這是人类所能想象到的最强武器了，如果连這都不能做到，那
【警告，侦测到异常引力变化】
尽管行星的地表已经翻滚着熔岩，变得通红一片，但在那冲击的光辉散去過后，那個黑红相间的球体依然那么醒目——它依然在那裡，并且体积比原先变得還大，半径直接达到了接近五十公裡，尽管和整個行星相比它還是一個小点，但這么小的点产生的重力信号比整個行星都還要高！
一面是撞击而几乎粉碎的行星，一面是一点点扩散的异样重力体。现在，可以看出它究竟是怎么扩大自己的体积的了，因为大量翻涌的岩浆与地壳被吸引着进了這黑色球体，它就像星辰诞生之时无穷尘埃彼此汇集，通過吞沒其他物质，让它的体积也越发壮大，边缘的阴影也因此扩散——
量子矩阵中，伊莱沙的思维在此刻发生了一次短暂的停止，這停止的刹那是她千百次地对数据进行確認，但確認的结果依然是精确的肯定——這不符合已知的一切计算，這沒有道理，眼前发生的這一切不可能是一個神印导致的，一個神印哪来這么大的能量，就算把神印的全部物质进行百分之百的质量转换也不可能做到這個程度！
這，不科学！
年轻的心智在這一刻受到了考验，伊莱沙感觉到一种不知所措。她還太小了，对于已知的领域她可以集中情报做出应对，可是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未知的东西，這一切超出了她的范围，這时才让人想起，就算被赋予职责，但她其实距离诞生不過一岁而已。
有什么样的的武器可以摧毁這一造物？核爆，激光，重炮，這些都已经试過了...冥古宙！
不，无用之举。既然裁决之锤都无法突破引力偏转场的防御，冥古宙也碰不到对方真正的内核——這外围的重力场居然可以抵抗六十公裡太空城的直接砸落，仅仅是這一点
【如果是重力护盾，那么就沒有什么奇怪的。】
突然之间，一個声音从伊莱沙背后响起，与之而来的，還有一只按在她头上的手——有一双目光从伊莱沙背后投射而来，与她一起透過肃正舰队的传感器一起凝望這片宙域。
尽管沒有实体，但李悳仿佛就在伊莱沙的旁边，确如一名老师，教导着年幼的ai面对艰难的课题。当李悳出现的這一刹那，伊莱沙這個源自露尼西亚脑扫描的高级心智体心中的情绪波澜在瞬间就被平息，仿佛心中有了依靠，并不由得抬起头来，仰望自己上方肃然的男子。
【老师，对不起，我...】
对于不同的人，這個男人有不同的身份，而此时按着伊莱沙脑袋的李悳便是肃正机关唯一的效忠对象。而伊莱沙她们是不同的，源自人类的情感与秉性让這些本该是无情ai的心智体与干擾素等纯智能有着太多的差别，而对于学生几乎是羞愧的发言，李悳淡若清风，但又郑重其事。
【事情总有成与不成，关键是结果能否承受——就目前的结果来看，伊莱沙，你将一颗隐藏在我們所有人眼皮子底下的炸弹在威胁還沒那么大的情况下提前引发，为我們所拥有的一切做了一次极为重要的预警。】
就在這一瞬间，所有肃正机关的舰队在无声无息之间进行了一次控制权的转交，一個强大的意识体从无形之中降临此地，接管了這裡的一切——从红日级，到黎明级之中，李悳的意志于這些船只内部的量子網络中显现，就在這一刹那，肃正舰队不再远离，而是调過头来，如审慎的猎人在远远地监视過于庞大的猎物。
李悳在安抚伊莱沙，安抚這個紧张過头的年幼心智。這個被自己硬抢過来的孩子有一個不怎么好的出生，尽管是ai，但她独特的构造让其更接近于人，其本来就恶劣的性格沒有任何理由继续恶化下去——所以，李悳是耐心的，并且他說的是实话。
对于眼前的這個意料之外的突变，李悳是否有震惊已经不重要了，在他的记忆当中诸多的碎片在此刻相互连接，从最早接触神印开始，一個绕不开的問題就一直困扰着研究，那就是神印为什么一面释放能量，一面扩散感染？
在某些人看来，释放能量是好事，感染是可以规避的风险——這些人如此相信着并且渴望利用起這取之不竭的廉价能量，纵然有所怀疑能量究竟来源何处，但谨慎也无法战胜现实的利益渴望。
這是一個绕不开的問題，不管神印究竟有沒有洗脑的心控能力，毕竟就连人联在自己的监督下不也在锡拉星系的暗站中复制了多個神印嗎？尽管是用于研究，但未尝沒有利用的打算。谁都愿意占便宜，但神印這一来源不明的东西是有那么好利用的嗎？而且至今研究都沒有找到神印为何要释放感染，无论是ueg，共和军還是归一教，都将感染视为廉价能源的副作用，是可以接受的那种。
真的嗎？李悳不相信，因为他看见過，看见過那透過神印传来的声音，那是一個赤果的恶意！它甚至還想污染沒有有机载体的自己，這种东西不可能任由凡人摆布自己，過去，李悳缺乏情报，但现在有了。
【一切的推论都指向了一点，如果我們将神印看作一個猎食者，释放能量是它的香饵，而感染和洗脑便是它捕食的手段。】
但神印及背后的东西是一個狡猾的存在，它可以忍耐饥饿，直到有足够多的猎物被控制之后，它才开始大快朵颐——为什么是现在？因为石村号只是小船，风暴港只是一座空间站，而泰坦城总人口不過五百万，与這一整個殖民地三千万人相比，或许這才是一個临界点，它开始显露真身了！
【老师，目标又出现新的变化了。】
被李悳保护起来的伊莱沙在精神上紧紧偎依着他，或许是想要做出补偿，她要分担起观察的工作。
【不用担心。】李悳的意志紧紧地盯着前方，他的目光并不完全是物质的，现实的，還有意识领域的心能视界中的，他看到了一些东西，但他很难用言语来做简单的形容。
所以他只是安抚着伊莱沙——【我們对付過這种东西，這种不讲道理的宇宙恶意，从荧光族，到beta，我們都赢了，那么這個血球也不会例外。】
就在已经变成火球的新克伦堡上，那颗黑色的球体正在脱离行星，冉冉升起。它周围的引力偏转场在扩大到一個程度后似乎被稀释了许多，尽管朦胧，但光线终于能以扭曲的方式进行反射。黑色的色调淡去了许多，留下的是一片猩红，一颗猩红的非自然星体——
它在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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