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4 章·被拉开的图卷
作为太阳系最大的气态行星，木星的存在仿佛一個标记，一個通往内太阳系的大门，也是航行向太阳系外的起始点——這颗星球实在太大了，地球之于木星，小得宛若土丘之于山脉，而此时航行于此的众多星舰便与灰尘无二了。
木星圈与土星圈比起来可是要大的多，但论起繁荣木星远不如土星。或许是這裡重力实在太强了，可怕的木星时刻牵动着周围的宙域，引力之大几乎是要把人撕碎，這也是木星沒有土星那么漂亮星环的原因。由于引力强大，人联舰船在初步靠近木星圈时都参考了ueg设立的《木星航行安全规范》，再度暴露人联作为一個早产太空文明的不足，不過有一点不用担心，那就是木星绝不会突然放出“引力扰动”這种事。
ueg的木星殖民地曾经以体积最大的木卫六为核心——但距离木星0.07au的木卫六实在缺乏经济价值。木星的矿物不若土星那般丰富，重力又太過强大，在這裡的航天器如果不在安全距离航行那就必须消耗大量能量来抵御恐怖的引力。在這样的引力下，想要执行对木星内部燃料的开采也是一件极具风险的事，何况太阳系又不是只有木星這一颗气态行星。
所以外太阳系的中心以土星圈为准，木星？
以朱庇特命名的王者，必然只能默默承受王者的孤独。
但就在几個月前，人联的舰队来到了此处，不费什么功夫就接管了木星圈全部的人口与设备。然后很快，人联舰队往木卫六上运来了十几個巨型圆筒状设备，這些高炉状的装置在木卫六上彻夜不停地工作，在過了三個月后，就在不久前，冒险横渡小行星带来进行近距离观察的ueg海军侦察兵发现，木卫六周边已经出现了数量众多的武装太空站，并且這裡已经有了能够容纳一支分舰队的初始港口——该死，侦察兵从来沒有侦查到有船队的持续补给，木卫六早就在百年前把富矿挖掉了，“他们哪来的设备和工作人员？”
在舷窗边上，一個中年男子一脸凝重地看着智能舷窗上拉近的木卫六——他看着這颗卫星周围那些闪烁漂浮的八卦形武装太空站，以及从星球周围起飞的密集人联飞船阵列，他提出了這個困扰ueg许久的問題。
为什么会這样呢？既然锡拉是他们的母星，那么三年前，刚刚遭遇人联时所获取的情报不会错，他们确实是一個還只是在母星周围发展的文明——ueg其实也接受了人联的“降沉”宇宙一說，因为他们的科学家除了這一理论上也找不出其他的可能。那么很多东西就說不通了，比如马修·邦克坚信的，人联還有其他殖民地星系這一点。
真的嗎？就算是，那么人联舰队究竟又是怎么从宙斯舰队遭遇时的二十多艘，到现在动辄数百艘横行于ueg疆域的。理查德先生可是记得很清楚，马修率领的舰队可是轰炸過锡拉的，甚至還推倒了他们的轨道电梯，难道人联就沒有遭受到哪怕一点损失嗎？
去過锡拉的人沒有多少活着回来的，所以沒人能說得清楚背后的原因。就像眼前這個几乎焕然一新的木卫六“军事区”，理查德国务卿正在询问一旁的火星代表——ce和谐集团总裁，希望他以内行的角度看一看這其中的含金量。
“我們集团的工业部门也一定能做到。”金发男子很肯定地回答，“有火星的工业以及熟练的工人，以及提前规划好的蓝图，三個月内建立覆盖一片防区的基础设施不是問題。”
但现在的問題是，過去几個月他们一直盯着這裡，却沒有看出几乎任何人联向這裡持续补给的迹象。木星圈的一切就像是从平地上长出的似的，联想到人联越来越强的实力，這令人万分焦虑。
“虽然承认這一点让人很不好受，但如果不承认這一点我們還会败的很惨。”和谐集团总裁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情绪也非常低落，“我怀疑他们在矿业采集与加工制造上比我們高一個时代，否则我怎么也想不出還有什么可能。当西班牙人登上美洲时，他们士兵最粗劣的铁剑，也能轻易斩断当地人的石斧，我們一开始以为我們是西班牙人，但现在看来，我們才是印第安。”
面对這样的话，理查德先生久久都难开口，最后憋出一句话：“我們不能做印第安！這场战争沒有结束，我們必须守住底线！”
“這难道不取决于对方嗎？理查德先生。”
总裁微微翻了個白眼，难怪理查德国务卿這么焦虑，在宙斯事件后，国会中并非沒有采取外交手段的声音——事实上就连人联都奇怪，从开战到现在，双方的最高执政层面都沒有进行過哪怕一次沟通，似乎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显得不死不休。而這位ce集团的总裁就很清楚，不是沒有過和平的声音，而是最上面皆为好战的宣言。
国务卿如理查德，海军部长如韦尔斯上将一力推动這场战争的进行，并且還是秘密战争——为什么马修·邦克上将战死的部下不能得到公平对待？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一场公开的战争行为，因为他们想要独享占领一颗星球可以带来的好处，从各种意义来說，都有太多的操作空间。
政治的怪癖让始作俑者们不可以承认自己的错误，随着战事越发激烈那么与人联彻底的敌对就越发不可动摇。但谁也沒料到這一切来得這么快，当初在议会上最极端强硬的理查德，如今也被推出来当替死鬼。
金发男子看着這名黑眼圈浓厚的男子，听說国务卿最近就沒睡過一個安稳觉，面色憔悴的宛若下城区的流浪汉似的，嘴裡還在不断重复着要对人联如何强硬，绝对不能亵渎自己的职责等等的言语，只感觉一阵无趣。
不過就在這时，理查德国务卿突然皱起了眉头，說了一句：“大家不要忘了，我們這一次谈判的出行是为了收拾烂摊子，更是为了和平。虽然我們的总統与韦尔斯上将一力坚持战争，甚至不断拒绝我和幕僚团的劝告，但ueg已经无法再承受這场战争了，所以首要的目标就是达成停火，然后恢复星际物流，明白嗎？”在這豪华的船内客舱裡，還有许多参与此次谈判的人员，這话让他们愣住了，一如国务卿身边的机要秘书一样——你什么时候還干過劝告這事？還有，为什么从你口中听起来，责任全在這两人身上？
而理查德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变化似的，自顾自地說道：“现在企业停工，航运中断，无论是地球還是火星，都严重缺乏工业原料，缺乏食物，干净的水和药品，所以我們是为了人民参与了這次谈判，所以，就算人联那边会提出一些严苛的要求，但为了大局，我們也得忍耐忍耐！”
說着，這位国务卿几乎是从机要秘书手上抢過公文包。保密的內容是用纸质来储存的，而理查德先生毫不犹豫地在文件上进行了快速的删改和勾勒，這模样看起来他早就想好了。在完成了這一切后他要求秘书立刻将這份更改后的文件分发给所有人——“我們不能为了一时意气之争让数百亿人带入绝境，歷史会证明我的正确的...对吧，富尔顿先生？”
這次轮倒ce集团总裁有些哑然了，理查德国务卿所做的事看起来可谓荒唐，可是现在汇集在這间客舱裡的人——由于谈判的呼声很高，整個内太阳系圈各层各界都有代表，這些人都沒有发出任何质疑的声音。
不，也不是沒有，比如眼下就站出一個人来，一位拄着拐杖的严肃老人，也是月球殖民地前任总督：“理查德国务卿，你身上承担着ueg政府赋予的职责，你不能出卖我們文明的利益！”
国务卿认出了老人，這瞬间他的神情一下又从紧张恢复了過来，甚至笑道：“西裡尔先生，尽管我很尊敬您的资历，并且您還是总統的挚友——但關於外事上我還不需要参考你的意见，并且如果您在乎您家族在月球的地位，在乎宁静海的三亿公民，你就该对這趟谈判做支持的态度，对我做支持的态度！”
說着，理查德几乎压低了声音：“我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您的儿子，小西裡尔似乎和归一教联系紧密，考虑到人联和我們一样反对邪教，這不会对您的家族有什么帮助的。”
“你不要胡說。”老人的身躯一下挺拔了起来，那根金属的拐杖似乎成了摆设甚至還被提了起来——但也只是一瞬间，這名老人又佝偻下身子重重地咳嗽几声，這令理查德微不可查地冷笑了一声。
倚老卖老的蠢货。
如果可以，自己真想把他开除出名单。但现在這裡人心不齐，谈判时恐怕会很难达成共识，第一次谈判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功。
但沒关系，正是這样的乱局，人联才能看到自己的价值，想要从ueg這條破船上逃生的人到处都是，就算不能跳上人联這條新船，至少也不可以和破船一起陪葬。
而舷窗外，木卫六近了。
舰队向前，率领迎宾部队的奥兰中将在进入军事管制区前做了通告，于是一路上便有一條长长的光路为這支特殊舰队做指引。光束共有两條，一左一右将船只夹在中间，這光束是从木卫六上最大的一座空间站上照射出来的，足有百公裡远。
這可能是史上最长的一條地毯了...遵照人联的命令，這艘载着谈判代表的游轮将独自踏上道路。它们必须以规定的减速速度沿着這條轨道一條直线抵达目的地，不准离开這两條光道，不准触碰，也不准脱离平行飘到其他地方。飞船的驾驶员在设定好自动驾驶后立刻打开舰桥外的挡板，与此相同的還有客舱——這是一艘观光的民用船，当挡板开启后，船上的人就像站在玻璃瓶子裡的老鼠一样，可以被外面的人联船只用光学仪器直接看到。
這一條要求的解释是，必须确保驾驶员离开操作台，因为在太空中一艘被故意加速当作炮弹的飞船是非常危险的。既然人联处于尊重沒有派士兵上船监督，你们就得自觉。
至于为什么中央客舱也一样打开？各位代表一路辛苦，既然难的来人联领域一趟，不妨放心参观，我們人联绝无隐瞒——你說木星是你们的领域？你叫它一声看它答应嗎？
宽阔的落地玻璃前，谈判的人员以不同的心情，以及不同的复杂态度看向了舷窗外。他们尽力保持了冷淡的风度，但這态度在窗外的景色亮起光芒时，有不少人神情凝固，甚至還有人腿脚打颤，一时不查跌坐在椅子上。
炮，是大炮——黑色的长管子，粗大的炮口正指着他们，似乎下一秒就会放出光芒把他们当场湮灭！
但窗外的大炮随着船体的移动偏离了，這艘开启了武装的黄昏级轻快地从客船旁边飞過——几乎贴着脸的距离。這样“极限”的操作吓了這些人一跳，但這只是护送船队就地解散，回归作战序列的正常飞行而已。落地玻璃過滤了過于明亮的聚变引擎光芒，而随着进入木卫六宙域，人联在這裡弄了许多浮空信标，這些信标如同宇宙的路灯，照耀着黑暗的宇宙，也让人看清了道路的两侧——
“好多！”
好多船，全都是军舰，那种白色的黄昏级带黑色的雷鸣级组成的战斗队正在从他们身边飞過，一艘又一艘，仿佛无穷无尽！這些船只可不是来欢迎他们的，看他们的模样，是准备投入一场战争！
他们看着一艘艘人联战舰从身边飞過，這种近距离观看的震撼性对许多从未见识過真正战场的人来說是刻骨的，对人的意志也是一种动摇。人联已经做好了战争与谈判的两手准备，很有可能的就是如果谈判失败，那么立刻开启对内太阳系的战争。
（与此同时）
在某個黑暗的房间裡，有一双眼睛，正见到数亿公裡外某人的所见。
并听到那微小的請求声——
“迷者大人，留给我們的時間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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