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你是被选中者
医院的廊道间遍布着血痕，粘稠未干的血液上留下着手指的拖痕。轻微的啜泣声从角落裡传来，哭声悲恸，是女人還是小孩？艾萨克分不清楚，但却不能让這個男人分神半点。
他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他只是知道，在有那些怪物存在的地方，但凡有一丝人声都不可能不被察觉。這個地方不存在着幸存者，有的只是沦为怪物却依然残留最后一丝活着时的执念——這不是好事，這令人可悲。
艾萨克紧贴着坚实的墙壁向前移动，這是唯一不会被从背后遭到袭击的方法。這裡遍布着弹洞，几分钟前医院的广播還将這裡作为疏散的地点，但如今這大门口空无一物，只有散落在地上的染血衣物残片在无声地述說一场灾难。他距离這大门口還差一個转角，不過愈发浓郁的血腥气让他放慢脚步，艾萨克的目光通過反光的电子广告牌看到了转角处那些枯瘦狭长的人影。
說是人，但他们垂下的双臂狭长得能摸到地板，如杂草一般摇晃着身躯。从這些怪物中艾萨克又听到了那啜泣声，而广告牌板上着实有一個长发的女人...头颅，悬吊在一根暴露的脊椎骨上，气流声从破烂的气管中泄出，半個惨白的肺泡此时挤出体外，却依然本能地膨胀收缩着。
“呼...我能做到，這不比石村号上更难。”
艾萨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让大脑冷静下来，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时，位于其左手的引力收束通道发生器电量正显示为满格，而右手那门通過医用等离子发射管与电能激发器用胶带缠绕制成的简易切割器也亮起光芒——
“滋滋”
从切割器裡喷出的蓝色离子团成條状划過一张担架床，数千摄氏度的离子体快得像一道光，而艾萨克瞄准的方向又是支架结构的中心，瞬间便把它拆成了十几根纤细的不锈钢管！
這一动静吸引了尸变体的注意，它们摇摆着身体嘶吼着向路口扑過来，而艾萨克一個闪身跃出墙壁，左手的收束通道发生器对着地上的钢管遥遥一指，便有几根被牵引着飞過来的钢管撞进尸变体当中！
噗呲！噗呲！
金属杆刺入血肉的声音令人怦然心动，這杀不死這些怪物，天可怜见，這些怪物哪怕只剩一块肉都能蠕动起来从人皮肤上渗透感染，些许的外伤都是致命的。艾萨克并不知道有什么彻底杀死它们的办法，但他知道怎么让這些东西动不了。
被投掷出去的金属杆贯穿了前排几只并撞飞了后面几只，這大门口密密麻麻十几只尸变体狂奔的节奏被他打乱。牵引器的电量正在肉眼可见地下降，艾萨克精确地计算着手头的每一根金属杆，一只，两只，三只！有时一個合适的角度一根就能连穿三只，好像烤串似的，這些跌倒的怪物在爬起来前便被从后方涌来的同类踩踏，虽然外形恐怖，但终究只是沒有脑子的怪物！
艾萨克以极快的效率减少着怪物们的行动力，高温的离子切割器枪枪瞄准尸变体的腿足，切断筋腱，打断骨头——医用离子刀在做着它的本职工作。就在几分钟前艾萨克還是個站都站不稳的病人，可现在他连开十几枪手臂却依然挺直，于怪物的刀锋前闪转腾挪，小步后退并不断通過翻越障碍物来拉开距离，身手灵活得像個身经百战的士兵？
也许连他自己都沒有发现，因为艾萨克现在精神高度集中，随着离子器打断迎面怪物的手足使它扑倒，他顺手抓起旁边一瓶医用液氮罐狠狠地砸下，砸的那张不断蠕动的嘴连同那张变形的人面一起变成一团烂泥
這些怪物不会死去，沒有人比艾萨克更懂這些尸变体。被砸烂脑袋的怪物還高速挥舞着镰刀般的肢体，但其中一只骨刀被他双手抓住，然后一用力，活活从尸变体身上拉扯了出来——
“借我一下，反正你用不上了。”
這把变异得锋利的骨刀上覆盖着凝结的钙质，表面坑洼如同锯子，而艾萨克就用這把刀割下挥动的另一根肢体，然后重重一挥，砍在最后一只還站着的尸变体胸口，连骨带肉劈下那根晃悠着脑袋的光亮脊椎，离子枪啪啪两下打断膝盖，跨過這扑倒的活尸，艾萨克浑身浴血地屹立在一條布满蠕动尸骸的长廊中，目之所及，除了自己再也沒有站立的活物！
一头秀发的女人头颅滚落在地，两行血泪从空洞的眼窝中淌出，而随着生命体征的彻底消失那微弱的哭泣声也终于停止，一切恢复宁静。
但艾萨克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如果說這样扭曲的形态都還能被称之为生命的话，那這些暂时停止活动的怪物确实還“活”着。从肢体间蠕动着爬出一根根纤细触手，它们探查着周围還存在的血肉并从散落的残肢中钻进去，一点一点，在布满粘稠血液的地板上拖动着被艾萨克切断的肢体——這些触须彼此链接起来形成一张大網，更有甚者沿着艾萨克的拘束衣向上爬着，好似一條條红蛇的小蛇。
這是第一次艾萨克感谢拘束衣把自己包了個严实，但他其实還是更想穿上自己的老工程rig服。他踩断那些软糯的触须，踩着粘稠的猩红地板，踩過那些暂时沒有威胁的尸变体，走向了医院检查站的紧急出口处，从地圖上看从這裡离开后就会进入大都会的都市区。死掉的弗兰克告诉自己這裡是泰坦城，艾萨克沒有来過這裡，但他听說過這座外太阳系最大的殖民地。
外面有几百上千万人，他们都怎么样了，自己该去哪？
突然，那個熟悉的女声从腕带电脑裡响起来：“艾萨克，你动作得快，泰德曼正在开始封锁公共区，特别是通往星港的方向。我给你找了一條路，但要是慢了就来不及了！”
“你们到底是谁？還有，這裡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太空城裡也有怪物？我必须要得到一個答案。”
“你問題太多了，你觉得现在是问問題的好时候嗎？”
艾萨克现在知道为什么這裡才只有十几個尸变体了，因为通往公共区的大门被紧急安全程序给封锁了起来，红色的标识显示外界为真空，太空城局部结构发生了泄露，這可能和自己之前听到的几声爆炸有关。沒有安全服那么大门会禁止打开，就在艾萨克的背后有十几只尸变体正在复原，自己要么回头再把它们给撕碎一次，要么就赶紧离开這個鬼地方。就在通话的這個過程间他左顾右盼，却意外发现了大门口的工程师整备间。
“当我从石村号逃出来时，赶来的联防军陆战队說是来救我的，然后把我丢到這裡关了两年！”艾萨克打开整备间，一個人形框架的平台与一套淡黄色金属辐條资源整合装备服赫然在目，“我从来都不认识你，而你口口声声說要帮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通讯那头的人短暂沉默了一下，還能听到可能是生气的丢东西声，好一会后女人的声音才重新出现：“艾萨克，你现在沒得选，总督泰德曼向他的泰坦防御部队下了命令，要和联合地球政府的一支特种部队把你抓到地球去，還要继续把你关起来，而且我听說共和军的人也在這裡，他们都在找你，明白嗎？”
“开玩笑嗎？为什么他们要這样做？”
“你以为我骗你嗎？”女人着急了，“他们本该在几個小时前就把你完成转移了，要不是我的人拼命给你争取時間你连获得自由的机会都不会有！沒有弗兰克的牺牲，你现在已经是尸变体的早餐了！”
“弗兰克的事我很谢谢，他确实是为了救我而死。”
装甲服闭锁，合金甲片并拢覆盖住上半身的躯干。埋藏在高密度纤维织物下的外骨骼发挥出力量，一层层铺开的头盔覆盖住他的面庞——从整备间裡出来时，他正好看到走廊上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尸变体...這复原的比自己想象中快。
“不過谢谢归谢谢，你们怎么对尸变体這么了解？难道你们也上過石村号？”艾萨克走进了减压门，将追来的尸变体挡在了门后，“我需要一個理由，否则我大可以自己找一條路出去。”
“理由就是，沒有我們你就死定了！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嗎？外面在打仗，人联的侵略军已经打到泰坦城外面了！”
该死，该死的人联，他们怎么這么快！从冥王星防线甚至撑不到一天，搞得联合地球政府提前开始撤退，自己等人也不得不加快行动...“联合地球准备放弃這裡，泰德曼這個土星总督把大部分军队集合到了政府区，唯一的逃生路线也在他那裡，很快他就要引爆反应堆组炸掉這裡，因为感染已经控制不住，他们也不想再控制，准备把烂摊子丢给人联——现在你懂了嗎，我們是你唯一的机会，我們在星港還有自己的船，我們可以带着你马上离开。”
艾萨克沒有說话，女子却也干脆把语气放慢了起来：“我把我們的地址给你，你自己做决定吧，艾萨克·克拉克先生。”
通讯结束，而艾萨克腕带电脑上也显示出一张地圖，他看了看，然后走出减压舱，于一片寂静中来到一條已经破裂漏气的玻璃长廊间。
這裡是医院连接公共区的道路，从這裡向外看去，艾萨克可以看到悬在头顶的土星——還有在太空城真空公路上飞驰的车辆、外面的城市就像炸了锅，从对面的穹顶中他能看见火光，還有不断发生的爆炸，就和這座玻璃长廊一样，艾萨克看到许多挣扎的人被吸入真空，他還看到许多失控的车辆一头撞在建筑的外墙上！
星港作为一個独立的单元，就在公共区与行政区中间的位置也被艾萨克所看见。而其他不仅看到了星港，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老朋友，一個萦绕在他内心真实的噩梦。
石村号那庞大的身躯就停在星港中，它看起来和两年前一样，长达一公裡的巨舰比任何周围停泊的飞船都還要宏伟，联合地球有史以来最大的飞船宛若一头上古的巨兽蛰伏在自己的巢穴中，而如果可以，艾萨克不想看见它。
不過，他并不仅仅是看见了石村号，就在深空之中艾萨克還看见了远方的许多亮点，那是船只引擎的光芒，并且正在向泰坦城方向靠近。它们速度很快，并且行动毫不遮掩，它们通体白色，无论大小仿佛都是从一個模子裡出来的，外形与联合地球的船只也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艾萨克从来沒有见過這样的飞船。
“他们，就是人联？”
艾萨克略显茫然地說着，直到今天他才听說這個拗口的词语，關於通信那头对自己說的“战争”，艾萨克也沒有多少理解和感触，這两年来他一直被关押在医院，外界的消息完全被中断。
人联是从哪来的，有什么目的，他们准备干什么？
艾萨克不知道，但他很担心，他很担心這裡的情况和人联有关，又或者，這支庞大的舰队发现了這裡地情况会毫不犹豫把這裡摧毁——這很可能，何况总督泰德曼似乎准备引爆反应堆了。
“该死，我得快一点了...”
艾萨克唾骂着，一脚踩碎一块残骸，向公共区而去。而就在他来到车库一般宽敞的出入大厅时，却意外地发现這裡很干净——明明遍布残骸，但是一具尸体都沒有，可是這裡停留的车辆却全数被毁，仿佛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将它们碾過
“艾萨克？快趴下！”
一個陌生的声音在他的通讯器中响起，而随着這声警告从他背后亮出一道红色的激光指示灯，而他下意识地避开
一发拖着尾焰的榴弹从他身侧飞過，撞入那堆汽车的残骸中轰然爆炸！這裡是真空区，但因此冲击波的反应才那么明显，来得那么快。而在火光与四散的破片中，从残骸中爬出一只由众多人类尸骸拼接出来的巨型怪物！
而艾萨克也被两只手给拉了起来，当他回過头来，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居然有一整支全副武装的小队。
“我們是共和军特别行动队，這一次是为了赶在联合地球之前将你从這裡带出去的...不要担心，我們不是你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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