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2 章·火焰熊熊
红色的根须在這栋倒塌的大楼废墟中蜿蜒爬行，它们能够钻入瓦砾堆细小的缝隙当中，就像水渗透进沙子。這栋被刽子手等人踩在脚下的断壁残垣在被黎明之锤扫射倒塌之前是一座玻璃外墙的几十层大厦，這样的大楼在人口数千万的殖民地比比皆是，而它们中居住了多少人，又有多少具遗骸被埋在地下？
成千，上万的震颤在刽子手脚下发生，這废墟的地表下似乎有无数的生灵在哀嚎，在用它们的爪子抓挠着碎石的岩层，想要挖出一條通往大地的路。而這一切都指向了刽子手身前的怪物——這一切的开始来源于一個男人，一個沒有脑袋，穿着神圣长袍的男人。
他沒有脑袋的身躯還在那裡，双膝跪地，两手合在胸口做着祈祷的姿态。人类的身躯纹丝不动，但是从他被爆开的头颅中，冒出了许多鲜红的肉芽瀑布般垂下。从第一個被肉芽接触到的尸体开始，感染的连环就再也无法斩断。一具又一具尸体汇集起来，它们手拉着手抱在一起，围绕着中心跪地的神谕者“跳”着欢快的舞蹈。一圈一圈，变异从尸体中发生，人们的骨头从体内拔出，肌肉长出了面孔然后相互撕咬在一起。尸变的過程裡血肉释放出大量的热量，沸腾的血液冒出腾腾蒸汽，而肠道组成的透明管线裡流淌着暗黄的腐蚀脓液。
這些脓液甚至腐蚀了這些怪物本身，它们溅落下来在废墟上激起许多恶臭的酸气。它就像一個无序生长的血肉花园，并且一路扩散。刽子手的脚下突然冒出一根根骨刺——這些骨刺在金属的足底下碰了個粉碎，但剩下的肉芽蛇一样试图沿着脚一路上爬，但释放的动能屏障把它们碾为齑粉。
但這不妨碍這些从地下冒出的骨刺在大范围的战场上扎穿铺满一地的尸体。噗呲噗呲的穿刺音伴随着那些从地面冒出的粗大肉芽——一开始還只是指头大小，但随后长出来的有合抱之木那般大。
這地下肯定有比想象中多的尸体。
有了花园，如今也有了树木，這些活着的树木把几百具尸体高高地送上天空，转化之间长出了红色的树盖，一些粘稠的血液从树盖落在地上长出了網状的“草坪”，细小的红色肉芽晃动着身躯，在被刽子手踩過之后又倔强地站起来。它们感染不了机器，可怕的景象也无法污染机器的心智，刽子手一刀砍断一颗红树，但刀锋刚過断口又重新连接了起来，而這树上還长出了一张张人脸，正是那俊俏的神谕者，并口吐人言。
“归一！”
“归一！”
“归一！”
一千张人脸，就有一千张嘴在用同一個声音一起呼喊，這声音响彻耳畔，并直达内心，令人抓狂！就在這呼喊间，血肉的森林晃动了起来，上千條“树枝”，带着数百吨的重量如同高高举起的鞭子，向着中心，向着同一個点，向着“砍树”的刽子手砸下！
“轰！”
被這密集“树荫”遮住的天空中传来一阵轰鸣，炽热的火焰从血肉森林的缝隙间汹涌喷出。变异的血肉在高温中痛苦地哀鸣着，饱满躯壳中的组织液顷刻蒸发，碳化卷曲起来化作黑乎乎的碎屑。這空气中充斥着火焰，它们被点燃，上千摄氏度的高温不仅烧掉了树干，而且還包裹住了树干把它点成一座熊熊的火炬——而這烈焰也包裹住了刽子手，把她周身猩红的“草坪”也给付之一炬。而刽子手本人则是一把丢掉了那把手炮和弹药，在它们殉爆之前，而她自己在火焰中根本无所谓。纳米防护的身躯，早在战舰极速射时就展现出对高温的极端抗性了。
当笼罩头顶的森林被扫除，一個巨大的黑影也拖着反冲引擎的火焰滑翔落地。轰地一声，它在落地前张开了它的四條履带，碾碎了還在发出信号的信标，显露出其宏大的身躯——
倒也沒有那么庞大，至少沒有到猛犸那個级别。四條独立驱动的履带悬挂支撑着中间一座六边菱形的炮塔，宝石形的炮塔很高，像是昆虫的头部，有两個锥形的喷口一左一右并排向前，而坦克的后脑上有一個涡轮状的压缩机，此时正在嗡嗡地吸取空气。
這片被焚烧的“森林”感应到了這裡新生的动静，大量的人木正在向這裡延伸。从高空俯瞰于此，一片殷红的血潮正在涌动，感染已经在地面进行着无序扩张，那些被埋在地下的尸骸也被挖出，就像教典裡所說的一样，归一沒有抛弃任何人，它一個都沒有放過，无论死活。
和這裡比起来，泰坦城发生的一切都相形见绌。同样的血毯，不仅覆盖了城市表面，還在废墟的缝隙间，在這颗星球的土层当中扎下了根须。只要還有有机质，這转化就不会停止，這森林的生长也就不会停止。
這一切都在被观察中，一道感染的模型被加入了肃正机关的档案中，關於感染发展下去究竟会到什么程度，這方面的研究如今還是第一位的。
同样的，什么样的装备能够更适合对抗這样的感染，這样的测试场地也是难能可贵的。空投下来的坦克有一层加厚的装甲笼罩全身，這些甲壳与真正的车体之间形成了一圈真空的隔离，用无机质保护内部的金属，其作用已经能够被猜到。
【所以說啊。】刽子手一個箭步躲到了坦克的背后，从战车腹部的喷口前打开一個入口钻了进去，在狭窄冰冷的车体内她透過显示屏看着外面汹涌而来的尸变体大军，啧啧称奇，【要是当初面对格裡芬的表子，有這玩意该多好？】
這台厚重的坦克一体化的履带上带着倒刺，因为重量所以深深地抓住了地面。它很容易让人想起某個已经在人联视野中消失了十几年的造物，曾几何时，那個造物曾经帮助還未站稳脚跟的兄弟会在锡拉肃清一片沒有兽人的领域，却由于时代的需求迅速遗忘——但眼下這头怪兽并非它的复活，从技术层面上就不是。炮塔上那台保护壳下的涡轮机将大量的空气被送到炮塔内的超压舱室，极端的压力生成了可怕的高温，空气经過不断地压缩已经转化为了闪电状的等离子体，并被质量屏障牢牢地困在预备舱室当中。
当加压涡轮机暂停运转时，炮塔内的压力已经达到了峰值。那一对獠牙般的喷口上居然亮起了蓝色的荧光，那是动能屏障存在的表现。护盾被用在了炮管上還是第一次看见，而這台坦克就用這对发光的圆锥炮管对准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血潮，就在那些蟒状的尸木裹缠到坦克之前，从這对炮管之间喷出了两道白光！
火焰温度如此之高，称之为光芒丝毫不为過。一左一右两道光柱轰鸣喷发，那些粗大的血肉触须在触碰的片刻便被火焰吞沒，空气加压而成的等离子体温度直追两千摄氏度，在這样的温度下钢铁都为之消融，何论血肉？炮塔内的超压将等离子流以超音速激发出去，火浪一路如同一把刀，飞出去三四百米便切开了三四百米内的一切，而逸散出来的热量都不需接触，仅仅是周围靠近便引发了物体的自燃。
而就在开炮的刹那，這辆坦克的炮管旋转了起来。
它喷射的火柱也旋转了起来，两條旋转的火龙冲刷着周围，一切有机质在這恐怖高温下顷刻就能脱水碳化。不管你是什么病毒，有多厚的细胞壁，就算长出了厚重的甲壳，也敌不過這裡被提升到八百多摄氏度的空气，黄金都能变为液体，又何况本就易燃的有机物？
于是這血肉森林遭了灾，被火焰焚烧的草木发出了尖叫——无法分清這尖叫究竟是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发出的，還是那些被蒸发的水蒸气？排山倒海挤過来的肉墙又被摧枯拉朽地烧成粉末，腐蚀性的酸液不及落地便被蒸发，而那些如炮弹一样从肉墙当中射出的尖锐骨刺？当它们被烘干后便又酥又脆，被热浪一吹便自行化作了粉末。
更别提坦克底盘下蜿蜒爬行的触手，在它们有能力钻进密封的坦克，或者试图在這台无人电动车上找到排气管這种事情之前，就会因为此地上升的高温自燃。旋转炮塔的火焰坦克奔腾向前，纵火犯的火龙持续喷射了十秒钟才停止，而此时周围的四百米间已经变成了地狱。高温让一切都变得模糊，可怕的红外辐射让任何试图继续进入這個区域的触手也踏上自燃的死路，這停火的一刹那，這個地方居然一瞬间变得干净了？
坦克轰隆，炮塔内储存的等离子已然一空，不過后部的涡轮机再度运作，将灼热的空气抽入加压室内。這台坦克对于燃料這方面并不挑食，加压空气即可，刚才它一举焚烧肃清了两万平方米的土地，比起它那将燃料罐暴露在外的脆弱前辈，這效率可谓惊人。
但，尸变体是不会放弃的，它们前赴后继，用自己的碳化来带走這可怕高温，直到环境能够让有机物再度踏上此地。浩荡的尸潮排山倒海，而烈焰坦克与此刻也再度停止加压，静静地等待尸变体再度将自己包围。
随后，這烈火直冲天际。
“那边，起火了。”
西裡尔骑士长随着部下指引的方向看過去，看见滚滚浓烟汇成了一根灰柱，這只有极大的火势才会引发，但他只是看了一眼而已——眼下是战争，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不過那裡是教团长所在的方向，希望团长一切好运。
“不要愣在這裡，平民们都转移地怎么样了？”
第七区是一個幸运地沒有遭到太多轨道打击的地方，或许是因为這個地方足够远离市中心。這裡是整座城市最低洼的地带，虽然不是人口稠密的居住区，但自从大量难民从被人联迫害的其他殖民地搬過来后，這裡也聚集着许多外来者。
這些人都被可怕的轰炸吓坏了，许多人還躲在自己的房子裡。西裡尔带队的卫士们不得不用公共通讯大声呼喊，要求市民疏散，可是這时他们才发现无线电被干擾了。
强烈的电磁波信号甚至让面对面的两名卫士都无法进行通讯，面对混乱的人群，他们不得不舍弃方便的工具，大声疾呼引导人们进入地铁线。人联部队還沒有对這裡展开攻势，抓住這個空挡几乎跑断腿的他们总算是解救了一些人。
“根据要求，妇孺优先进入地铁，但還有几個区域因为无线电被切断，许多社区還沒有联系上...等等，我也去，长官！”
西裡尔跳上一辆车直奔這些区域而去，他们在车上装上了高音喇叭，循环播放撤离的通知，不過就在他们靠近时，司机突然一個刹车漂移，将车头倒转了方向。几乎被甩出去的西裡尔探出身子一看，却看见一幕让他内心一片冰凉的景象。
火焰，熊熊烈火正在這几個社区间燃烧，一台黑色的坦克正对着一栋居民楼释放烈火。白炽火柱从建筑物一层窜进去，热浪爆炸冲碎了玻璃，滚滚烈焰从每一层建筑物的窗户中冒出。這烈火一路往上，社区的公寓楼间還能看见许多奔走的人。這烈焰一层接一层往上燃烧，大楼楼顶不断有绝望的人跳下来——比起活活烧死，摔死并不是一個很难接受的選擇。
“這些混蛋！”
西裡尔提起一门导弹发射器就要跳下车，但他被部下死死拉住。他们指向了天空，只见从天空中正有许多飞行器正在降下，规模完全不是方才可以比拟。
西裡尔愣了一下，冰冷的现实令他沉默。
“回去...回去守住地铁口，守住地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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