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别以为我年龄小,就不会打仗
李武界义正言辞的慷锵调,瞬间引来周围边防老兵更大的笑声。
這笑声可不是嘲笑,而是发自内心欣慰的笑,内地過来的兵那就是内地来的,甭管你肩膀上抗得是上尉還是中尉。
在很多边防老兵的眼裡,這就是生瓜蛋子。
可一句“大不了烈士陵园见”,算是說进了老兵的心坎裡。
当即就有一名团部跟過来的四期老兵,笑呵呵走到李武界跟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小武,就算有啥事哥护着你。”
“不就是一群流窜的匪徒嘛,轻松拿下。”
這边欢快的气氛,引来不少老兵,手中端着碗,蹲在地上脸庞露着笑意,饶有兴趣的看着。
李武界似乎是被人盯的颇为不好意思,扭捏着甩掉老兵拍自己肩膀的手,嘟囔道:“我說得都是真的啊。”
“打得過就多宰两個,打不過大不了就是一死,怕個蛋。”
“反正我不怕。”
“呦呦呦”
周围一群老兵再次跟着起哄,主要是這小子的脾性,就跟绝大多数当初刚上边防时的他们太像了,那简直就是一個模子裡面刻出来的一样。
天不怕地不怕,唯有满腔热血,敢叫日月换新天。
陈钧瞧着這架势,笑而不语,可他那眼底的忧虑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回窜围堵斯河,這可不是小事啊,白天连长,指导员,包括所有排长甚至连裡的老兵都表现的很淡定,就好像沒啥事一样。
其实暗地裡,很多老兵都将自己一套崭新的军装,叠在白布中包裹着,顺带着把遗书也放进白布包中,默默将布包放进背包的最裡面。
這是所有战士做好了牺牲后,最后的体面。
其中包括陈钧和王建星,還有被陈钧慢慢开导的李武界,都有這样的准备。
边防沒有什么侥幸可言。
斯河对面的回窜,如果打定主意进攻,凭借一個加强连真的很难正面抵挡。
這是事实。
但敌人想要长驱直入,如进无人之境般,持枪跨上骡马道,跨入境内,想都别想,除非踏着所有战士的尸体。
這也是事实。
长期生活,战斗在雪域边防,艰苦的生存條件,恶劣的自然环境,落后的医疗设备,塌方泥石流,雪崩,车祸,突发性高山疾病和事故等,都是高原的杀人恶魔。
所以,从决定穿上军装,长期扎根边防的老兵,又有几人沒有想到過這一天到来呢?
别看边防连的干部或者老兵,很多都挺邋遢,就跟那個林木一样,穿得翻毛皮鞋都要掉色一般。
其实,這些人随便扒扒,身上的英雄事迹就不会少。
远的不提,就說副连长赵清海,川兵入伍,人绰号小钢炮,個子虽小,可虎虎生风,性格不屈不挠坚如铁。
能打仗,会管理,从提干排长一步步干到副连,那都是靠着非凡的领导才能和实干精神。
平时做事也是风风火火,嘁裡喀嚓的,见不得半点斯斯文文。
根据团部日志介绍,這個赵清海刚入伍时,跟许多战士一样,都是列兵分配到边防。
一次执行维稳任务时,为了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硬是以当时副班职位,带领班裡仅存的几名战士,在平均海拔4300米昂*,谢*门,拉*三县交界处跟踪追击。
什么艰难险阻,通通抛到脑后,废寝忘食,徒步行军三天两夜,带人迂回包抄,最终追得骑马逃亡的匪首還有一部分随从。
疲惫不堪,乖乖下马投降。
事后全班被授予集体一等功,赵海清個人二等功,庆功宴上,有人询问你明知道敌人有水有粮有马骑,自己缺水缺粮還步行。
为啥還要紧追不舍,就不怕敌人最终還是会跑掉嗎?
赵海清的回应很简单,他說马在短時間内有优势,但是在群众基础這么好的地区,在穷追不舍的情况下,就不一定是优势了。
以前的老前辈敢和敌人四個轮子赛跑,一样的消灭敌人,如今的人又有谁能想到?
相比之下,他带着人追马,都不值一提了。
陈钧之前在团部看過這人的资料,但属于那种久闻大名,未见其人的类型。
這趟過来,总算是碰到了。
不過,英雄身上未必就有英雄形象,平时還能板正一些,吃饭时,那小号棉裤穿在腿上還要往上挽一截。
满脸铁青色,嗜好抽烟,陈钧這個新团长,对方還是保留着最基本的尊重,沒敢過来要香烟,但参谋长那边,都快被他薅走一盒了。
类似的老兵有不少,面对今天這种情况。
虽說艰难,但又有谁会真正的怕呢?
陈钧观察着聚拢過来凑热闹的老兵,内心一阵平静,将碗裡的菜汤喝光,瓷碗刚刚放到石桌上。
防空洞外就传来“擦擦擦”的一阵急促脚步声,紧接着,一名战士裹带着满身的寒气,闯入到众人休息的地方。
沒等他开口。
原本還一脸轻松,蹲在地上喝菜汤的老兵,统一放下碗起身,将背在身后的枪全部拉到身前。
连长高魁快步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他目光盯着哨兵:“有情况了?”
“是,连长,那帮回窜开始持续抵进*斯河,对方人数又增加了一些。”
“好,我知道了。”
高魁挥了挥手,示意哨兵离开,他眸光中的狠厉一闪而過。
等调整好思绪后,這才面向陈钧抬手敬礼:“团长。”
“行了,布置你的战斗任务吧。”
陈钧起身无意多說,他又不是生瓜蛋子,也不是只会带领大军团作战,這种面对面的拉锯战,同样不怂。
高魁知道自己劝不了团长,干脆面向周围越聚越多的战士。
声线锵锵道:“同志们,相信今天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
“這帮回窜分子,不止一次的骚扰我国边境,更不止一次的背后使坏,今天更是聚集大量武装要跨上骡马道,持枪进入我們的地盘。”
“同志们,你们說该怎么做?”
“杀!杀!杀!!!”
一声高過一声的怒吼,是全连战士攥紧钢枪的誓言。
高魁微微点头,双目赤红道:“下面我命令,一排留下一個班照顾這裡的老乡,必要时掩护老乡后撤。”
“六排,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团长,保护参谋长,要是首长有什么损失,老子毙了你们。”
“其他人,随我上前线。”
咔咔咔
无数关闭保险,拉动枪栓子弹上膛的声音传来。
防空洞出入口,密密麻麻的战士出动了。
沒什么感人肺腑的豪言壮语,沒有临行前的哭哭啼啼,只有一道道义无反顾走进极寒夜色的身影。
陈钧默默地站在那裡,看着战士们上前线,最后包括连队的指导员腰间都挂着一串手雷,抱着枪,朝陈钧敬礼后。
跟着战士一起离开。
可千万别小看指导员這种政工干部,尤其是在边防,平时连长偶尔需要下山或者去团部开会,协调物资。
整個连队军事政治都要靠指导员一把抓,沒点道行可不行。
瞧着刚才還热闹的防空洞,顷刻间人就走得七七八八,只剩团部還有被连长安排的六排战士聚拢在跟前。
陈钧深呼一口气,伸手看向六排长:“枪给我。”
“团长!!!”
六排长和王建星同时跨前一步,急急开口。
這种情况下,团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前线,就算回窜分子再怎么沒用,数量也在那摆着。
敌人的武器配置可不是闹着玩的,孩童拿利刃都能伤人,何况是這帮流窜人员。
难免出现大批量的伤亡,谁敢冒這种险?
“从现在开始,這裡沒有团长,要论团长,也要等仗打完了再說。”
陈钧一把夺過六排长手中的191式突击步枪,拿下弹匣检查了一下子弹,又一把从李武界肩膀上跨的子弹袋中,扣出两個备用弹匣。
边防這边太冷,都穿着大衣,子弹带一般不会放在腰间,都是用袋子跨肩膀上,否则会很不方便。
“小武,去照顾林木,看情况不对,记住带上他跟着老乡转移。”
“你从小看過打仗的电影吧?”
“转移伤员也是很要紧的任务。”
陈钧說完,抓着长枪离开防空洞。
身后团部的战士咬了咬牙,沒有再阻拦,跟着团长边防一线行都俩月了,能不能拦住他们心裡很清楚。
一個個拍了拍李武界的肩膀,攥着枪紧跟着团长的步伐离开。
六排长也沒办法了,這特么团长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啊,只得从李武界手中拿走步枪,卸了他的子弹袋。
叮嘱他看事不对,就赶紧掩护老乡撤离防空洞后,领着六排的战士一起离开。
刚刚還热闹的防空洞,很快就空落落的,李武界梗着脑袋,双目通红,双拳攥紧。
過了好一会,才咬牙切齿道:“我是年龄小,可我也会打仗。”
“营长,這次我不能听您的。”
李武界吼了一声,转身冲向连队留下一個班的那裡,因为余下的物资包括弹药都被這個班护着。
他也要去杀敌。
其实,李武界還是年龄小,压根不懂。
陈钧不让他去,怕他出事出于爱护這是必然的,但還有一层原因就是,沒有经历過实战的磨砺,上来就面对這种敌众我寡的拉锯战。
很容易在那种环境中出现极度紧张,从而敌我不分,发生意外。
新兵上战场都是要老兵手把手的教,可這种情况下,谁能教他?
。。。。。。。。
入夜,寒风刺骨的边防连,一队队战士赶赴防线。
狂风呼呼的吹着,皎洁的月光洒在远处的雪山,也洒在周围的雪地上,哪怕此刻已经是夜裡,景色依旧不错。
巍峨雪山,汩汩流淌的*斯河,构成一副天然的美景,美到让人心醉。
可惜的是,总有一群煞风景的东西,破坏這种美景。
斯河对面,回窜开始行动,对方這次的速度并不慢,甚至看样子都不像是试探。
黑压压的人群跨上桥梁,朝着骡马道這边前进。
高魁带着人赶来后,压根不用望远镜,单单通過肉眼,就能看到对面的异动。
“传我的命令,這次放近了打,狠狠的打。”
“绝对不能让他们跨過防线一步。”
“是!!!”
一攻一守,双方這种情况下,根本沒有什么战术可言,其他地方被雪给封了,就有這一條骡马道能进,能守。
双方显然是打算在這裡死磕到底。
等陈钧带人赶到這裡时,对面的回窜人员距离骡马道已经不足二百米。
“团长?”
高魁和指导员边文通脸色纠结的看着陈钧,又狠狠瞪了一眼六排长。
陈钧则是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行了,都别废话,通知两翼的战士,准备照明弹。”
“我們的人提前戴上风镜,等敌人跨上骡马道先放他们进来五十米,然后再打照明弹,给我狠狠的打。”
“這群人目的不纯,那就好好给他们上一课。”
“是!!”
陈钧這边命令下达,当即就有通讯兵弓着腰,开始奔走传讯。
眼瞅着劝不住了。
高魁和边文通两人对视一眼,只得用眼神交流,警告六排长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团长的安全。
边防连拼光了都沒事,但团长绝对不能出事,否则,那就是他们這边的无能。
陈钧可不管他们那些有的沒的,比這更艰难的战斗他又不是沒打過,腿长在身上,正面打不過,他還不会侧面牵制?
只要对面不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就沒那么容易出事。
找到适合阻击的位置后,陈钧安排团部的战士還有后续赶過来的战士,叮嘱他们,看到照明弹升空后,就牟足了劲的打。
他自己也趴在雪窝中,通過夜视仪瞄准镜,观察着骡马道的动静。
把人放近了打,那是以前先辈为节省弹药才下类似的命令,其实放近了双方伤亡都可能大幅度增加。
但沒办法。
這边的情况同样如此,弹药储存不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将他们打疼,打怕。
打退這一波进攻,让回窜分子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同样弱点也很明显,若是這一次打退,下一波敌人知道具体的火力点,就会重点使用火力压制,边打边突进。
战况会更胶着,就看這边的回窜对打仗有几分真能耐。
以前沒接触過,陈钧自己心裡還真沒底。
通過夜视仪瞄准镜,陈钧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鬼鬼祟祟的踏上骡马道。
人群越来越近,已经进入步枪有效射程。
陈钧谁都不找,就盯着白天骑马的憨孙,也不知道這家伙怎么想的。
這么光明正大的入境,還骑马,那特么不就是活靶子嘛?
耍帅都不是這么耍的。
不過骑马那家伙也算沒憨到家,還知道躲人群后面,陈钧调整着手中191射击焦距,攥紧枪支等待时机。
其实在武器的配置上,边防部队還挺先进,這款191原本是要在大阅兵亮相,预计21年后半年才能列装合成旅。
但在這之前,部分边防单位就已经用上191,取代了之前的03式突击步枪。
人群越来越近,陈钧也瞄上了目标人物。
咚咚咚咚
上白发照明弹突然被打上高空。
191枪挂榴作为专属的防暴装备,榴弹发射虽說沒有配备高低压杀伤榴弹,可发射类似照明弹,痛球弹,染色弹,或者催泪弹却是相当好使。
一刹那间,骡马道周围被照明弹打得亮如白昼,贸然突进的回窜分子,根本来不及反应。
双眼就被刺得剧痛,吱哇乱叫個不停。
可這时候,谁還会可怜這帮侵略的家伙,火线两翼喷吐着火舌。
屠杀和战争,同步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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