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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当年明月(8)

作者:摘桃子的人
唐烈還是跟着季眠,无论季眠去哪都跟着。

  一跟就是三年。

  跟到叶桑和厉绥洲回来,了解到一些季眠的過去。

  唐烈发现,季眠对那個叶桑有一种很深厚的特殊感情,仿佛全世界只在乎這一個人。

  因为,收到叶桑回来的消息后,平时各处跑着都不怎么喜歡笑的季眠,露出了很开心的笑。

  她很在乎叶桑。

  只在乎叶桑。

  可她那么在乎,跑到京州,却也只待在外面,看着叶桑和别人的热闹,不肯进去。

  唐烈觉得,与其這样,還不如跟他一起回家吃饭。

  他喊季眠跟他回家吃饭喊了将近三年了,季眠一次也沒去過。

  唐烈怎么也沒想到,那两個司机竟然会认识,她又惹季眠生气,被季眠追赶揍了一顿后,季眠回了昭城,她說要给她阿姐准备新婚礼物。

  唐烈嘀咕着:“你阿姐那也就是我阿姐,我要不要送一份?”

  季眠一脚把他从屋顶给踹了下去。

  唐烈挂在屋子旁的树上,大声地求饶:“眠眠我错了……”

  季眠沒理他。

  那树并不高,唐烈的身体也沒有被卡死,也沒受伤,他可以自己下去,但他硬是让自己在树上挂着,就那样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又端着早餐殷勤地去找季眠。

  唐烈一直想带季眠回家吃饭,因为他觉得,只要有一天季眠答应跟他回家吃饭了,那就等于接受他了,他一直坚持不懈。

  他觉得自己跟季眠有缘,那种像是心灵上的缘分,无论季眠去到哪他都能找到,所以,他并不怕季眠跑来跑去把自己甩掉。

  可唐烈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找遍了全世界,也沒有找到季眠的影子,她就像消失了一样,哪裡都沒有了她的痕迹。

  为此,唐烈甚至去找了霍礼英,找了叶辞声,才得知,季眠跟着她阿姐离开了這颗星球。

  对,是离开這颗星球。

  归期不定。

  甚至,都不知道還会不会再回来地球。

  他们好歹也都认识三年了,不管喜不喜歡,也算是一起吃過很多顿饭,去過很多地方的朋友吧?

  可是,她离开前,连一句告别都沒有跟他說。

  她难道真的讨厌他,永远都不会喜歡他嗎?

  唐烈坐在昭城村寨的民宿屋顶,想了一天一夜。

  他沒想明白。

  颓废地回了家。

  而這一過,就是6年。

  星际中的人类平均寿命都是比较高的,時間流逝和地球也不一样,他们又经常睡在休眠舱裡,年龄和容貌并沒有太大的变化。

  星际裡不過三年,地球已经過去了六年。

  季眠觉得,這六年裡,唐烈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应该早就放弃他,也可能已经娶妻生子了。

  在叶桑和厉绥洲决定在地球住到霍礼英他们百年之后再离开后,季眠回了昭城。

  這個地方,是叶桑带她来的,是她這一生第三個家,却是唯一一個无忧无虑的家。

  自九年前叶桑离开时,恢复了青柳河附近草地后,那片草地就开始变得四季不败,那像是一夜之间的神迹,被人颂传神灵显明。

  来這裡旅游的人就更多了,青柳河都成了打卡景点。

  在這裡每天接送游客,做做导游也挺好的。

  不過,這六年過去,村子变化好像有点大,路被重新修過,装了路灯,路边随处可见都是花,一些破旧的房子也被翻新過。

  比六年前更干净整洁,更漂亮和广阔了。

  “不好意思啊,我們民宿的房间已经被订满了。”

  季眠带着疑惑走进民宿,就听到裡边的声音。

  有点熟悉。

  她微怔,蓦地抬头。

  民宿小院内的门口,一個顶着头金发的男子身上穿着本地的蓝色棉麻料民族服饰,在跟两個像是夫妻的游客笑着說话。

  他那张脸变得成熟了,但五官依旧俊隽。

  “最近是旅游旺季,我們的民宿都是提前预定的,我知道你们远道而来很辛苦,但真的不好意思,麻烦你们再换一家……”

  他语气温和,笑得礼貌,余光瞥见民宿大门又有人进来,還以为又是慕名而来的客人,刚想再重复一遍,抬头看清来人时,脑袋懵了下,瞳孔骤缩,整個人都愣住。

  “眠……眠……”唐烈手裡的手机都掉了,有些颤抖,唇角蠕动:“真的是你嗎……”

  季眠皱眉“……你为什么会在這裡?”

  唐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很疼!

  不是做梦!

  不是幻觉!

  “真的是你!”

  唐烈兴奋地跑過去,满脸的激动又委屈。

  但刚到近前,要伸手抱季眠,就被季眠一脚踹飞。

  院子裡的夫妻俩游客吓一跳,不明所以。

  唐烈摔落在小院门口花丛裡后,就趴在了那裡,头埋在花丛裡,只能看到肩膀耸动。

  “……”季眠沉默了一下,舔了下唇角,“那個……刚才只是下意识沒控制住……你……沒事……”

  “還是以前你打我的感觉!”她话還沒有說完,唐烈从花丛裡抬起头,眼睛泛着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你真的回来了!”

  季眠:“……”

  她就多于愧疚自己刚才那一下子。

  她面无表情:“你为什么会在這裡。”

  “我?”唐烈从花丛裡爬起来,走起路的时候,刚才被磕碰到的腿一瘸一拐的,满脸委屈:“我在這民宿裡打工干活,当导游啊。”

  “你?导游?”季眠看着他,眉心皱得更紧,目露讥讽:“你一個油田小王子,在這种地方当导游?”

  唐烈神色一顿,突然沉默下来,低垂下头,“我……”

  “小烈。”隔壁的院子裡突然传来一声喊,“你现在有空嗎,帮我去城裡接两個游客。”

  “来了。”唐烈应了一声,出了奇地沒再缠着季眠,只笑了一声:“我先去接游客了。”

  然后,拍干净身上的花瓣,一瘸一拐地走向民宿大门外路边停着的一辆观赏车,熟练地开着离开了。

  “呀!”隔壁那道声音的主人走出来,看到季眠也一惊,“眠眠你回来了啊。”

  季眠抿唇:“贵叔,唐烈为什么会在這儿?”

  “他?”贵叔笑了笑:“你都不知道你当年走后,小烈给我們寨子裡捐了一笔钱,這些路灯花圃還有翻修都是他出的钱。”

  以前,唐烈跟着季眠回到過這裡,贵叔知道。

  “你离开的第二年,他就在這裡打工,当导游,管理民宿,帮村子裡的叔叔阿姨们干活,都已经干三四年了,也不要工钱。”贵叔感慨:“真是一個厉害的小伙子。”

  他们并不知道唐烈的来历,所以只会感叹這個。

  可唐烈身为中东第二家族的少爷和继承人,名副其实的油田王子,怎么会在這裡,纡尊降贵地当导演,還一干就是四年?

  两個小时后。

  唐烈接了游客回来,踏进民宿的大门,就见季眠在院子裡的秋千上坐着。

  她沒走!

  她是真的!

  唐烈立马笑嘻嘻地迎上去:“眠眠你在等我嗎!”

  過去了6年,都27岁的人了,還這么不稳重。

  季眠淡淡道:“是。”

  沒想到她這么干脆,還真是……

  轮到唐烈一顿。

  季眠坐在秋千上轻轻晃悠,“你来這裡是因为我?”

  唐烈又顿了顿,垂眸,摇头,走到她身边另一個空秋千上坐下,“不全部都是。”

  “当初,你离开的第一年,我只给寨子捐了钱,一直在家裡,偶尔去找律荣兴玩玩,日子除了沒有你之外,過得也挺好的。”

  他那时候,也会经常来昭城,還会带律荣兴来。

  可一直有人想杀律荣兴,他就自己来。

  他想着,总有一天,季眠可能還会回来的。

  “你還记得,我以前跟你提過的我爸妈在外面捡到了一個小女孩,把她带回家认养了嗎?”唐烈问。

  纵使已经是七八年前,算是久远的记忆了。

  但季眠记得,她“嗯”了一声。

  唐烈道:“她是我爸的亲生女儿。”

  季眠微顿,侧头看他。

  唐烈仰头看天:“你离开的第二年冬天,因为那個女孩生病住院,意外发现她和我爸的基因匹配,我妈妈起初以为是误会,甚至沒拆穿我爸,直到那個女孩的妈妈找上了门……”

  他家裡是财阀世家,還是做石油生意的。

  “我爸我妈以前各自的家庭也属于门当户对,他们是青梅竹马,从读幼儿园的时候就在一起,大学毕业后就结了婚,两個人无比恩爱,但从来沒有吵過一次架,我爸也从来沒有对我妈說過一句重话。”

  “有的财阀人家三妻四妾,外面私生子一堆,毕竟很多有钱人的思想不一样,都想着孩子越多越好,還有人說人有钱了就会变坏。

  可我爸妈一直很恩爱,到四年前那时候,他们结婚了二十五年,从小到大在一起了四十五年,两人打打闹闹的也都是恩爱,从来沒有真正生過一次气,也沒红過脸。

  各新闻媒体,所有人都說我爸妈是恩爱标兵,是豪门佳话。”

  “而在我的记忆裡,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爸就常带我做亲子活动,想去学校上学就送我去贵族小学,不想去学校就家裡請老师,不管再忙,家长会他都和我妈妈一起去开,从未对我有失過一丝父爱。”

  他爸爸是個很好的父亲,也是一個很好的丈夫。

  “家裡請有佣人,但比如做饭那些事我妈還是喜歡自己做,我爸为了不让她辛苦,就自己学了厨艺,我妈說喜歡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他就几乎每天每顿都在家裡吃,出過最长的差也不過就是三天,這三天裡還会每隔四五個小时就会给我妈视频。

  有钱,有爱,我曾经以为,我会這样幸福的一辈子,直到四年前那個女人的出现……”

  唐烈讥讽地笑了一声,“即使我爸那样完美无缺的男人,竟然也在外面有私生子……”

  他什么时候有空的呢?

  是說出去工作的一個上午?

  還是出去跟客户谈生意的三天?

  又或者是,跟他妈妈打电话說想他妈妈的时候,那個女人和女儿就在他的身边?

  多可怕啊。

  “我妈跟他爱了那么多年,从未怀疑過他的忠诚和彼此的爱,甚至在发现那個女孩是我爸亲生的之后,也打算不拆穿的,毕竟我家有钱,多养一個人也不算什么,可我妈却开始叮嘱我,让我学着接手家裡生意,說唐家的继承人必须是我……”

  唐烈不喜歡那些事情,可他看出了妈妈的不对。

  他问過,妈妈也不說。

  直道,沒多久后,那個外面的女人趁着他爸爸不在家,他妈在家的时候找上了门。

  他当时也在家。

  那個女人很漂亮,很温柔,跟她妈妈有八分像。

  但沒有他妈妈的凌厉,和那种来自千金小姐的贵气。

  “你知道那個女人看到我妈妈后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嗎?”

  那個女人见到他妈妈后,盯着他妈妈看了良久,温柔笑着开口:“原来我跟你长得這么像,他才那么爱我。”

  “如果我爸一开始就說出来,我妈会跟他离婚,也不会发生吵闹,或者其他的情况,可他瞒了我妈那么多年,把我妈近拖到五十岁……”

  “他在外面的女人怎样都行,可這個女人竟然跟我妈有八分像……”

  就算是替身,他妈跟他爸是青梅竹马!

  他们结婚数十年了!

  在外面找了一個他妈的替身?

  可他妈還活着,每天他们一家都会坐在一起吃饭。

  想找個年轻的?

  可那個女人,也就只比他妈年轻了三岁。

  要真說有点什么,可能就是,那個女人比他妈妈温柔一点。

  這已经不是恶心不恶心的事了。

  “一掌脾气火爆我妈也沒生气,甚至沒有跟她說一句话,让管家礼貌地把她請了出去,我爸晚上回来后,我妈說了他這件事,我爸第一反应是慌乱,直接给我妈跪下道歉說他错了,說他以前就是一时糊涂,說他会解决掉外面那個女人。”

  “那個小女孩也在家裡吃饭,她那年是八岁,看到我爸给我妈跪下,說那些话,她也开始哭,喊着爸爸,吵闹着要自己的妈妈……”

  [爸爸不是說让我认這個女人做妈妈,我妈妈很快就也会来嗎?可這都两年了……]

  [我要我的妈妈!!我不要认這個女人做妈妈!我也不要那個哥哥做我的哥哥……]

  [爸爸!你把我妈妈接過来,我們一家人一起生活,你把這個女人和那個哥哥赶出去……]

  這都是那個小女孩說的话。

  “在他们的吵闹裡,我妈沒有生气也沒跟他们争吵,只是递给我爸一份离婚协议,以及家裡所有夫妻共同财产的分割。”

  唐烈深呼吸:“我爸跪下求着我妈不要跟他离婚,說自己错了,甚至让下人把那個小女孩扔了出去,說他以后再也不会见他们,不会认她们,可是我妈在意的并不是這些……”

  人,可以对感情不忠。

  但最起码不要骗她。

  一边說着只爱她一個,一边跟外边的女人有了私生子,那個女人還和自己妻子相似……

  多年的感情一夕之间崩塌,都像是個笑话。

  他妈妈只觉得恶心,膈应,想逃离那個地方。

  可只有唐烈知道,妈妈在颤抖,在害怕,在震惊,在不可置信,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唐烈的意志也开始产生崩塌。

  爱到底是什么了?

  “后来我去查了……”

  “把那個女孩捡回家,是你爸爸和那個女人设的计,是因为那個女孩已经五六岁了,你又对唐家的产业沒什么太大兴趣,那個女人就想让她女儿成为唐家继承人,在你们沒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让蒙在鼓裡的你和你妈妈,心甘情愿地让她成为唐家继承人。”

  季眠接過唐烈的话,“是嗎?”

  唐烈一怔,扭头看她。

  “你去接游客时,我给律荣兴打了电话。”季眠面无表情。

  唐家的事,網上查也能查到,但肯定沒有律荣兴這個唐烈的发小,知道的要清楚。

  律荣兴听到是她后,全部都說了個清楚。

  那個女人本来能藏,能忍的。

  可两年過去,她看着自己的女儿都快变成了唐烈妈妈的女儿,一句一個妈妈地喊着,而她却进不了唐家的大门一步。

  她想要名分,想成为唐烈的太太。

  她甚至跟唐烈妈妈說:“像唐总這样的男人多几個女人也沒什么,我也可以跟你一起伺候他,你儿子依旧是第一继承人,我女儿也是你女儿,只要分她一些财产就行。”

  她多和善啊,甚至還搞起了大婆二婆的概念。

  她說得是挺正常。

  可唐烈妈妈接受不了被骗,也接受不了這個女人那张,跟自己极其相似的脸。

  “我爸怎么求我妈都不原谅,只让他签财产离婚协议,最终我妈以死相逼他才签的。”唐烈吐了口气,“我妈让我自己選擇,我選擇跟我妈妈走,那什么继承人我也不稀罕。”

  他们那個法律,也做不到什么婚内出轨净身出户。

  他妈也不想做得那么难看,只要了属于她自己的那一份,以及他這個儿子该有的那份。

  全部加起来,是唐家三分之二的财产。

  “我那份我妈给了我,我妈拿着她自己那份周游世界去了。”如今已经過去了四五年,唐烈也沒什么难過了,只是再提起的时候会心情复杂,“现在我妈在好好地生活。”

  可笑的是,离婚后,他爸也沒把那個女人带回家,甚至那個女儿也不再要了,那個女人不服气,找媒体去曝光他爸這出丑闻。

  他爸和他妈恩爱的爱妻人设崩塌,可他爸那個身份地位的人,多数都是一堆女人私生子,影响不了他爸丝毫。

  “反而我爸,把那個女人以造谣生事的名义抓去坐牢了,那個女儿也一直沒有要。”

  甚至,把唐家的财产全部都转移到了他的名下。

  他永远是唐家唯一继承人。

  他若真爱他妈妈,那就不要有這件事啊?

  有了,那时候谁也不知道,那就老实藏一辈子啊?

  闹出来了這事,又在那裡表忠心有什么意思啊?

  唐烈垂眸:“我也不想要那個烂摊子,我就来了這裡,這裡的生活我很喜歡,更重要的是……”

  唐烈看向季眠:“你的家在這個地方,我想只要你還会回来,我在這裡裡就一定能等到你。”

  他還是喜歡,還是忘不掉,也還是放不下。

  而最后,他等到了她回来。

  天已经是傍晚了,太阳還沒有完全落下,另一边的月亮已经出来了,虚虚地挂在天上。

  季眠轻晃着秋千,沒有再說什么。

  次日。

  季眠离开昭城,去了旧南国。

  唐烈又开始像條尾巴一样,缠着跟在她身后。

  六年過去,能发生很多事情。

  可也有很多事情不会变。

  六年前离开前,权司鸣派人把這裡装修了一下,重新挖掘水井之后,接了干净自来水,修了一條河,把方圆三裡的杂草树木都清了干净,把以谢洛为首的坟墓也全都修了一下,形成一個正规墓园。

  那座用树木搭的房子,换成了结实的砖瓦和钛钢材料,远远看去像是一個小小古寨,有太阳能路灯,发电器等各种设施。

  菜园扩得很大,旁边有條小河,鸡鸭鹅鱼遍地,但只有步秋一個人在這裡生活,守着谢洛和南国那些子民的衣冠冢。

  六年過去,谢洛坟旁的那棵榕树也已经很大了。

  步秋跟季眠說,叶桑和厉绥洲昨天刚来過。

  但叶桑和厉绥洲是叶桑和厉绥洲,她是她。

  唐烈看着谢洛的墓,微顿:“這就是你以前喜歡過的人嗎?”

  季眠侧头看他。

  唐烈讪讪道:“是贵叔說的。”

  贵叔知道他喜歡季眠,在昭城古寨住的這些年,跟他說過很多關於季眠的事情。

  提到過一個男人,說他长得很漂亮很好看。

  唐烈就觉得,季眠应该是沒有放下那人,才不会接受他。

  季眠沉默了良久,“我并沒有很喜歡他。”

  只是喜歡。

  并且觉得他跟自己一样可怜,想让他活着。

  唐烈也沒再說话。

  离开這裡后,季眠又去了幽州。

  唐烈依旧跟着她。

  站在季家的遗址前,季眠语气平静地跟唐烈讲了自己的身世,和她屠杀了季家的故事。

  這個世界上有无数人,悲惨的大有人在。

  她不過是其中一個。

  而跟那些人相比,唐烈已经幸福至极了。

  除了叶桑,季眠从未跟人讲過自己真正出身。

  唐烈是第二個。

  唐烈听完后,沉默了很久,眼底的心疼多于复杂,“那不是你的错,以后都会很好的。”

  是啊,以后都会很好的。

  因为,沒人能再欺负她了。

  唐烈知道了季眠的過去,依旧還是很喜歡她,甚至更喜歡了,他并不觉得那些有什么。

  当初叶桑研制出的办法,可以让他们活到五百岁。

  可季眠拒绝了。

  活那么久,沒有任何意义。

  在未来很久的日子裡,唐烈依旧喜歡跟在季眠身后,可季眠沒有再赶他走過,只是偶尔被他惹恼了,狠狠地揍他一顿。

  他们一起待在昭城古镇,一起吃了很多顿饭。

  一起变老。

  一起待了一辈子。

  平淡但快乐幸福。

  可是,直到满头银发的临终前,唐烈也沒能加上季眠微信,也沒听到季眠說過一句喜歡他。

  他一直跟在她身后,两人也不需要微信聊天。

  至于季眠喜不喜歡他……

  岁月快走到尽头的时候,沒有后人的他们自己先为自己处理后事,在某個月亮很圆的夜晚,拄着拐杖的唐烈去村子裡喊季眠回家吃饭,听见季眠和寨中小辈交代。

  “唐烈如果比我先死,我也会跟他一起去的,如果我先死,那你们就等他死了之后,把我們两個的骨灰装在一起,也不用立坟,就埋在青柳河对岸就行。”

  故人离去,会有新的人诞生。

  世界转变轮回,月亮纵使沒有当年的漂亮明亮,也依旧還是同一個月亮,永远都不会变。

  季眠和那個人看了两天的月亮,但和他看了一生。

  纵使季眠从未說出口。

  纵使沒有這最后的交代,在数十年前,她回应他的亲吻那一刻。

  唐烈就知道,

  她喜歡他。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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