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辞声(5)完
他的本事在那裡,只要他想,有大把的医生来他的诊所裡帮忙,之前甚至還有一些医学生想来他這裡实习,帮他打下手。
可叶辞声都拒绝了,說金玲一個助手就够了。
金玲离开以后,叶辞声一個人要给人看病,扎针,小手术,抓药,煮药等等,根本忙不過来,就从县医院那边借了两個人。
从县医院過来的是两個实习生,他们都很开心,很兴奋,能跟着叶辞声学习。
其实叶辞声的医术中西医结合,還治疑难杂症,算是有点杂,但他医术厉害得让人忽略了“杂”那一点
毕竟,只要能治病救人的医术,就是好医术。
几個月過去,金玲沒有回来,也沒有信息。
叶辞声尝试着给她打過电话,号码是空号,微信等各种联系方式也全部都联系不上。
第四個月月底,叶辞声在诊所门外挂了歇业的牌子,在一個清晨背着自己的药箱又踏上了游医之路。
他依旧行走在边境,出现在各军区前线的战场和贫民区裡,但他只为被灾难牵连的普通人看病,依旧不收取任何医药费。
可他再也沒有见過金玲,连像她的人都沒看到。
虽然告诉叶辞声那個故事,和那個家暴坐牢的父亲是金玲编的,但她的确出生在那個贫民区。
可离开南亭县后,金玲并沒有再回南北州的贫民区,而是去了首城一家地下赌场。
這边有很多赌场,而這些赌场背后几乎都是同一個老板,叫隆得,這边的人都喊一声隆爷。
“隆爷,金玲回来了,但不见良二的身影。”属下禀报。
隆得坐在椅子裡,整個人都隐藏在昏暗裡,手中的雪茄闪烁着星火,“让她进来。”
金玲从明亮热闹的门外,走进這昏暗压抑寂静的室内,看着沙发椅裡坐着的隆的,掩盖住眼底所有情绪,“我回来了。”
“良二呢?”隆得低沉的声音如同擂鼓。
金玲对他的恐惧是由内而外的,听到他声音都沒来由面色发白,身体抖了一下,“不……不知道。”
隆地在昏暗裡抬头:“我让他去接你,你沒见過他嗎?”
“见過。”金玲垂眸,双拳握得极紧,“他向我传达了你给我的選擇,我选我回来,但他前天晚上并沒有来接我,我也联系不上他。”
“是嗎?”
“是。”
静了会儿。
隆得沒再问金玲良二的事,只淡淡說道:“你以为你设计那一切,能利用叶辞声和他身后的叶桑逃离這裡,获得后半生自由安全嗎?”
金玲垂着头,不语。
“小铃铛啊,你知道我当年把你救回来,又培养你到今天,我付出了多少心血嗎?”隆得叹气:“不要总妄想着逃离我。”
“我的规矩你知道。”隆得挥了挥手,“自己下去领罚吧。”
金玲身子又颤抖了一下,转身朝刑罚室走去。
带着倒刺的鞭子一鞭又一鞭地落在身上,在叶辞声那裡养了一年,几乎已经养好的身上又出现新伤,一百鞭抽下来已经血肉模糊。
金玲强咬着牙,让自己留有一丝清醒意识,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一步一個血脚印,踉踉跄跄地又去了隆得办公室,进门那一刻,终于坚持不住地昏倒過去。
再醒来,是在地下赌场内部自带的医疗室。
金玲想要起来,被一只手用力给摁住,“别动。”
金玲侧头,看着身边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女子,又趴下去。
“你明知道沒有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又何必自讨苦吃呢?”钧心给她身上伤口换药的动作轻柔,声音却无比冷漠:“现在還不是回来了,還要受這么重的惩罚。”
应该是打了麻药,身上那么多撕裂的鞭伤,被上着药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只有麻木。
金玲闭着眼,看不出情绪:“你沒想過逃嗎?”
钧心手上一顿,很快又恢复,“明知逃不掉還要逃,就会变成跟你一样的下场。”
金玲目露讥讽:“沒逃過又怎么知道自己逃不過?就算死也比活在他手裡要幸运。”
很小的时候,父母去世,她成为贫民区裡的孤儿,跟野狗抢吃的,被其他人欺负,为了不被欺负,为了活着,她杀人放火什么都干。
后来,她被一個看着就很有钱的男人捡走,他给她买新衣服,给她吃很多好吃的,后台他說他就看上了她那股年幼的狠劲儿,只要她听他的话,就永远有好日子。
她被送去训练,在一群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裡打斗厮杀,只有赢了才能有饭吃,有新衣服可以穿,有舒适的床可以睡,反之要么死亡,要么被惩罚。
她那個时候還不明白,她只想有饭吃,有衣服穿,活下去,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她。
她努力地从那個地狱一般的训练场裡杀出来后,那個人给她起了個代号叫小铃铛,让她帮他杀人,帮他诱引高位的人,帮他清扫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他是個疯子,变态,還是一個虐待狂。
只要惹他不悦,他就要用他的方式把人折磨得不像人,对他们這些自己人也是。
他以前喜歡亲自抽她,只要稍微有一点不满他的意,他就会让她受罚,每次都鲜血淋漓。
她已经习惯了。
可她想逃。
她不想再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
她逃了很多次,都失败了,每次被抓回来,都被打得血淋淋,他說让她长记性。
這样生不如死,還不如死了。
所以一年前她又逃了,她并沒有逃得消失不见,只是回了贫民区,进入重瘟疫区,故意让自己感染了瘟疫,在那裡等死。
终于,他沒再抓她回去。
遇到叶辞声以后,金玲就查了他的背景资料,查到了叶桑,那個神一样能够让隆得害怕的厉害存在,她才演了那一出戏。
在南亭县待了一年,都沒有隆得的任何消息,也沒人找她,金玲以为自己成功了的时候,良二出现了,他们又阴魂不散地找上来。
如果不是叶辞声,她已经故意死在了那场瘟疫裡。
如果不是叶辞声,她也不会再回到這裡。
她利用他,欺骗了他的感情,不能再连累他。
可她不想再认命,不想再過从前那样的日子了。
她想做個普通人,哪怕永远做一個医生小助理。
“钧心。”金玲侧头看着给自己上药的人,“我們逃吧?”
钧心手又顿了下,抬头看她,眼裡一片冰冷清明:“他不舍得杀你,是因为你還有利用价值,以及他为了培养你在你身上下的成本太高,并不是一直都不会杀你。”
金玲淡淡道:“你害怕逃跑失败被惩罚,我理解。”
她可怜這裡的所有人,却也尊重别人選擇的命运。
“金玲,你逃了那么久不也是沒逃掉,你看看你身上被抽打出来的新伤旧痕,我們只要乖乖听话,就不会挨打受罚的。”钧心低垂着头,给她身上的伤抹着药,“别再逃了。”
金玲沒有說话。
而从這一天起,金玲似乎听进去了钧心的劝解,变得很听话,隆得让她杀人她就杀人,隆得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在外游历两年半后,叶辞声终于又回到南亭县,诊所落满了灰,金玲沒有回来過。
采莲的墓前有着很多花,却沒有叶桑送的。
听說许书堂在收弟子,叶辞声去了京州见他。
起初,许书堂并沒打算收叶辞声当徒弟,毕竟叶辞声最开始学医术都是跟叶桑学的,算起来,叶桑也算是他半個师父,算他师弟。
可叶辞声也就小时候跟叶桑学了几天,并沒正儿八经地拜叶桑为师,也不算弟子。
许书堂自己年纪越来越大,选了那么多人也沒选到中意弟子,也就齐家那個小丫头齐灵天赋還不错,可她家裡是中医世家,她专攻中医,西医上边不太好。
叶辞声中西医都有经验,是個少有的医学天才,他就教了几天,让齐灵跟叶辞声一起学。
回到北部两年半,金玲像变了一個人一样,听话乖巧,帮隆得解决掉了很多麻烦的人,再也沒提,甚至尝试過逃跑的事,就像一個麻木的机器,沒有自己思想。
良二依旧沒回来。
两年前的时候,南亭县偏郊一处深沟裡,有人发现了一台被烧毁成灰的车子,在废墟裡翻出几根人骨,但做了各种化验对比也沒找到是谁。
隆得知道是良二,也猜到是金玲杀了他,但跟良二相比,他更需要金玲這個表面看着无害漂亮,实际如同毒刃般的小女孩。
隆得沒质问過金玲,金玲也当作不知道。
這两年半裡,金玲就像是一個提线木偶,被隆得操控着,从未有過一点反抗的意念。
如同空荡的躯壳,可因此她再也沒受過惩罚。
直到两年半后的這一天,金玲满身是血地从外面进来诊疗室,钧心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去扶她:“你都那么久沒受罚了,這伤怎么回事……”
金玲面色因为伤口失血過多而变得苍白,却机械地沒有任何表情:“他让我陪他睡,我不愿意。”
钧心手上一顿,“所以他就让你下去受罚了?”
金玲:“是。”
钧心看着她脸上的血痕。
金玲沒什么情绪变化:“我自己划的。”
钧心沉默着,把她扶到床上,给她清理身上血迹伤口,低垂着头:“你知道的,落到他手裡的人,无论男女,都沒有一個能逃過他的魔掌,這么多年死的伤得挣扎的,不過早晚的事情。”
“那是你们,不是我。”金玲趴在床上,依旧面无表情。
钧心神情滞了下,笑得自嘲,“我們从小就落到他手裡,被他养大,又被他毁掉,我跟你不一样,我怕疼,也不敢死,为了活得舒服一点,只能拼命地讨好他。”
“你们可以逃。”
“逃的下场不就是被抓回来,加倍地遭遇折磨,你跑了那么远,最后還不是又被抓回来了?”
时隔两年半,两人又谈论起這件事情。
落到隆得手裡的人,无论是男女只要长得有点姿色的,要么伺候隆得,要么被隆得派人调教了送出去,成为他這赌场的礼物。
有人受不得痛苦屈辱自杀,也有人为了财富地位忍受,可来来去去,都沒几個有好下场。
“金玲,其实你不知道,我們都很羡慕你。”钧心淡淡道:“因为他从不碰你,也不让别人碰你,以前良二喜歡你,他還警告過良二,即使是他的占有欲作祟,觉得你是他自己的东西不允许别人碰,他教你杀人武功,让你变成一把利刃,却也从未让你受到過半点身体上的屈辱。”
而他们,沒几個逃得過。
也就她,会点医术,被放在這裡当私人医生,给他们這裡的人治伤,可她曾经也沒逃得過,对他们而言,顺从隆得比谋逆要好。
“他现在才要动你,已经算是你比其他人幸运的了。”
“所以我就要因此而感恩戴德地伺候他嗎?”金玲闭上眼睛,藏起眼底的杀意,“我做不到。”
快了,就快了。
很快,她就能够完成她的计划,送所有人去死了。
钧心抬头看着她:“你是为了叶辞声吧。”
金玲一怔,睁开眼。
钧心淡淡道:“你喜歡他。”
静了一会儿。
金玲开口:“是,我喜歡他,所以我不想认命。”
也不想死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甘心,你這两年变得那么听话,私下裡是在预谋着什么吧?”即使金玲早就已经习惯了這种重伤,钧心动作還是很轻:“我不会出卖你的,我這辈子可能就要落在這泥潭裡出不去了,但你有喜歡的人,我還是希望你能离开這烂泥,得偿所愿。”
金玲又闭上了眼睛:“叶辞声是一個很厉害很厉害的医生,也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他做游医,他免費甚至倒贴给别人看病,我总是說他是要把自己饿死嗎,可他从沒让我挨過饿,他做的饭并不是很好吃,可却是我吃過最好吃最温暖的饭菜,他总是說他那样做是在赎罪,可又不知道他在赎什么罪,我又总是问他能不能救救我……”
她问的,叶辞声是能不能救她离开這泥潭。
“那一年,是我爸妈去世以后,我過得最轻松最快乐最幸福的一年,我甚至幻想我是不是可以永远那样……”
可她又无比清楚地知道,她不能。
她总是在奢求,不该自己得到的。
“我回来,是因为他用叶辞声威胁我,他不敢杀叶辞声,并不代表他不敢废掉叶辞声,更重要的是……我想明白了,只要有他在,我的噩梦就永远会在……”
所以,她宁愿回来這泥潭,也不想背叛伤害叶辞声。
她回来了。
她要毁掉這一切。
她宁愿挨打受罚,也不愿意屈身隆得。
“钧心,会结束的。”金玲喃喃低语着,“很快,一切就都会结束的……”
钧心沒有再說话。
日子继续一天一天地過。
叶辞声努力地学着医术,直到三年過去。
沒人告诉過叶辞声叶桑回来了,他那天去霍园,只是因为中秋快到了,這半年他在霍园住過一段時間,想来看看霍礼英。
却沒想到,有那么多人在,叶桑和厉绥洲也在。
莲星女校80周年庆的时候,他们机缘巧合在莲星女校相见,纵使只是他单方面地见到叶桑,并沒有让叶桑看到他。
這一次,时隔三年,他曾以为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了,却又如此巧合地在這裡见面。
那一刻,叶辞声突然就彻底明白了叶桑曾留下的那句“悠悠天地内,不死会相逢”。
天地之大,只要活着,只要有缘,总会再相遇的。
可良久。
他也只怯懦复杂地說了一句:“好久不见。”
叶桑回他的那一刻,他才彻底地松懈释然。
叶桑从未怪過他,一直都是他自己怪自己,他父亲也早已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生命,他在那裡喊着为父亲赎罪根本沒有意义,不過是自己作茧,自己感动自己。
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他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怕他融不进去,那顿团圆饭所有人都很照顾他,他们像陌生的家人,像兄弟姐妹。
所以,他努力地笑,努力地融入,不让自己再苦着一张脸,不让自己扫兴所有人。
他也真的很高兴。
叶桑和厉绥洲失踪了三年,又突然地出现,要举行婚礼的事,传遍了九州大地,响彻全世界。
彼时,南北洲传来一声巨响,最大的赌城发生了连锁爆炸,所有人都死在了裡边。
所有被关在裡边无辜的人,都被救了出来。
地下的浴池裡,金玲握着锋利的匕首一刀又一刀刺进隆的身体内,直到水都被染成红色,隆得睁着巨大的眼睛死不瞑目。
隆得的防备心极重,即使是要送到他床上的男女,也会被先搜過身后,不着片缕地送进去,甚至還要让人先检查他们身上有沒有擦毒之类的,比皇帝還皇帝。
金玲用了三年,在隆得的控制和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地积攒火药,一天一天地磨刀,努力扮演着提线木偶获得他完全的信任,终于等到了這一天,趁着隆得意乱情迷,利用早就悄悄藏在浴池池壁裡的匕首对他一击毙命,把這片罪恶之地同时轰炸成一片废墟,彻底结束這一切。
“金玲!”钧心从门外跑进来,看金玲還在水裡,看着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隆得,心跳停了一瞬,很快回神,急忙跳进来,抢過金玲手裡的刀,拉着她往外跑,“快走,這裡要炸了。”
钧心最终還是加入了金玲,她在這裡做医生,用的一切药,也都是被三番四次检查的,丝毫毒性都不会带,可她還是根据金玲给她提供的办法,从救人的药裡,提取出了一些毒药,日益增多叠加,杀不死隆得,也无色无味足以让他虚弱。
是药三分毒,会医也会毒,以前叶辞声教金玲医术的时候,总是這样跟金玲說,金玲跟叶辞声学得很认真,了解了很多药的毒性药用,最后都用在了這上边。
金玲早就能杀死隆的,可她沒把握毁了這裡一切,不然就算隆得死了,她们也逃不掉,只有這個地方全部都毁灭了,她们才能自由。
地下赌场裡有很多人,都被同时响起的毁天灭地一样的爆炸声吓得四下蹿逃,钧心拉着金玲夹杂其中,拼命地逃进外面的世界。
“轰隆”一声,身后的地下赌场彻底爆炸崩塌,连带着隆得的尸体和所有人渣全部被埋在裡边。
“我們自由了……”钧心看着那连天的爆炸,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她抱住金玲,“你成功了。”
金玲紧紧回抱着她,对這世界末日似地爆炸无悲无喜,只不断喃喃地低语着,“是啊,自由了……”
纵使是烂泥潭,她也要拼命地爬出去。
从此以后,他们所有人都永远地自由了。
钧心帮她擦着身上的血,“你要去找叶辞声嗎?”
“我……”金玲有些迷茫,她要去嗎?
她不知道。
“我也想去做游医。”钧心喜极而泣,說着自己的向往,“我想去過一過你說過的那种生活,去走遍世界各地。”
她们就在此分离。
金玲看着四野,却有些茫然,她自由了,却无处可去。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叶辞声,她也不敢再去找他。
可看着網上,關於叶桑和厉绥洲那热闹的婚礼一事,看着那航拍镜头裡一闪而過的叶辞声身影,她還是不由自主来到京州。
京州好热闹啊。
他们都好开心啊。
金玲不知道叶辞声喜不喜歡她,又或者有沒有其他喜歡的人,又会不会讨厌她,可她還是想去问问。
她在拥挤热闹沸腾的人群裡,找到了叶辞声。
“未来无论在哪,你们一定都要好好的。”叶辞声正在为叶桑和厉绥洲的婚礼而感动祝福。
金玲盯着他看了会儿,倏然凑到他耳边,声音暧昧地开口:“他们未来在哪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会跟叶大医生在一块的。”
叶辞声愣了下,豁地回头,金玲对他笑得灿烂,左脸上多了一道细微的疤痕。
叶辞声怔然失神:“金玲……”
金玲笑眯眯的:“叶大医生,你的医馆裡還缺打杂的嗎?”
“你的脸……”叶辞声想抬手摸一下,却又止住。
金玲自己摸了摸:“叶大医生不会嫌弃我吧?”
叶辞声深呼吸,忍住眼泪,笑着說道:“不会。”
在金玲离开后,他游历了三年,都沒有再遇见和找到金玲,他又回到了南亭县,跟着许书堂学医,他想着,金玲有一天還会回来。
现在,她真的回来了。
叶桑和厉绥洲的婚礼后,叶辞声和金玲在京州住了几天,又一起回了南亭县,诊所重新开张。
金玲跟叶辞声讲了自己所有的经历故事,她接受叶辞声所有反应,哪怕叶辞声会厌恶她。
叶辞声沉默了很久,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该早告诉我,纵使不靠桑桑他们,我也不是個废物,能够帮你解决這些事。”
他這些年在边境做战地医生,认识了一些人,不能灭了那個地方,把金玲从那裡带出来還是能的。
“可我不想连累你。”金玲坐在台阶上,蜷缩着身子,“我的事我自己解决。”
晚风寂静,叶辞声轻声道:“都過去了。”
“是啊,全過去了。”金玲抬头看着叶辞声,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湿意泪花,“叶医生,谢谢你。”
叶辞声微顿:“谢我什么?”
“谢谢你還愿意喜歡我啊。”金玲笑眯眯地扑进他怀裡,“也谢谢你還记得我。”
叶辞声身子僵了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回抱了她一下,“要去逛夜市吃個饭嗎?”
金玲笑着道:“叶医生今天不会又给了他们钱,让他们晚收摊吧?”
三年前那一次,早就该收摊的小吃街却反常地到半夜還沒收摊,是叶辞声给了他们钱,让他们晚收摊一会儿,等他们诊所收工去吃饭。
“今天沒有。”叶辞声笑道:“政府为我奶奶成立了故居保护地,南亭县因此开展了新的旅游项目,夜市扩大新增了人,有很多特色,到晚上十点也会很热闹。”
诊所重新开张后沒几天,所裡除了金玲之外,又多了几個学徒,叶辞声给人看病收费,依旧给穷人免費。
钧心也来過一次,她想来看看能让金玲忍辱负重那么久,拼了命也要逃离那個地方,喜歡的地方和人。
這裡的确很好,叶辞声也很好,钧心该跟他学了一段時間医术,继续去做她的游戏周游世界去了。
半年后,叶辞声向金玲求婚,两人在南亭县办了一场小小的仪式,沒有大操大办,沒有收任何礼金,也沒有宴請宾客,只是给邻居和前来祝贺的人们发了喜糖。
叶桑和厉绥洲他们又离开了,去遨游宇宙,回了叶桑的家,叶辞声并沒有跟去。
這一次再离别,他已经沒有了以前离别时,害怕再也见不到的难過。
他知道,只要活着,他们就一定会再相见,即使真的再也不见,他也知道叶桑跟厉绥洲他们会很幸福,他们各在彼此的世界裡,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生活和幸福。
這就足够了。
三年后,叶辞声和金玲有了一個女儿,叶辞声经常带着她们去京州陪霍礼英和许书堂。
六年后,叶桑和厉绥洲他们一群人回来。
短暂地相聚欢庆后,他们又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
叶桑依旧是叶辞声生命裡很重要的亲人,可叶辞声也有了更亲的能相伴一生個人。
有了自己新的家。
叶辞声不再被父亲的罪所困,不再害怕离别,也不再害怕孤单,他也不会再孤单。
因为他知道,這世间的一切都有定数,无论距离多远,无论分别多久,有缘的人终会再相逢,无缘的人那便各自安好。
悠悠天地,相遇即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