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一四二〕個人心

作者:奶油餡
樂翔鎮的亂民一路向北,沿途有村莊百姓民兵竭力抵抗,被亂民虐殺,更有甚者?恣意屠殺。不少村子爲此被洗劫一空,生靈塗炭。

  甚至於有些當地的官兵因對方人多勢衆,被殺得節節敗退,不得已棄城而逃。

  一時間,亂民北上的這條路,滿地血雨。

  金州自得到消息後,便將主城外的幾?個村子全民引到城中,等到亂民兵臨城下,金州知府派人護送村民逃出城,往其他平安的地方暫退。

  樂翔亂民在城外叫囂的第一天晚上,誰也無法入眠。

  一天,兩天,三天……

  然後從單純的叫囂,到試圖攻城,每一天空氣裏?都能聞到血的腥味。

  溫伯仁在城樓上站了很久,久到秋風吹到身上,叫人涼得能呼出一口熱氣來。

  金州知府已經許久未睡,只怕今夜也沒法睡着。儘管如?此,溫伯仁還是將人送回府,自己與府兵一道?,守在城樓上。

  他來金州,是奉了聖上的命,借調任金州爲幌子,查嶺南這些年的賬目。他查到了許多,該有的不該有的,都查到了。如?果不是樂翔亂民,他手裏?的那些證據,理當等到明年,纔會上呈至御案。

  如?今,他命人暗中送回證據,自己仍舊留在金州,與尚且還留在城中的官兵百姓,打算死守。

  這一守,已經守了一月有餘。

  溫伯仁忍不住咳嗽兩聲,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他回身去看,陸娉婷抱着一身披風走上城樓,藉着城樓上的明火,慢慢走到人前,展開披風給他披上。

  “這日子一日日涼了,你可別受了寒。”陸娉婷彎了彎脣角,笑?道?,“這披風還是臨走前,八娘特意塞進箱子裏?的,沒成想還真派上了用場。”

  溫伯仁擡頭摸了摸肩頭,線頭沒能縫好,一摸就是溫鸞自個兒做的。

  他哭笑不得:“八孃的手藝……算了,勝在暖和。”說完,去牽陸娉婷的手,將她微涼的一雙手貼在胸前,“你也別涼着。”

  陸娉婷輕輕應了一聲,扭頭看向城樓外:“金州……能守住的是不是?”

  “嗯。”溫伯仁點頭,“能守住。”只是不知援軍和支援的糧草送到時,金州到底還在不在。

  遠處能清清楚楚地看見火光,那兒是樂翔亂民駐紮的地方。

  “溫大人!”

  有府兵匆匆跑上城樓,不帶喘氣,“溫大人,有人送來了一車隊的糧草!”

  “說是、說是永安溫家送來的——”

  永安。

  禁軍環衛下的皇宮。

  聖上斜倚在御牀上,閉眼休憩。

  張德在旁侍立,見皇后帶着宮女腳步輕盈地進門,忙無聲行禮。

  皇后近前,親手端過宮女手中的小盅,輕着手擱到御牀旁的小几上。

  “咯”一聲。

  打破一室的寂靜。

  聖上睜開眼,沉默地望向那隻還冒着熱氣的白瓷小盅。

  皇后低聲吩咐張德趁熱服侍陛下用湯,而後告退。還未走出門,身後傳來聖上低低的一聲“倒了”。

  禹王府。

  數十名侍衛前庭後院地守着。

  花廳門前,幾?個宮女太監低頭跪着,瑟瑟發?抖。

  花廳內,躺着一具宮女的屍體。

  血從脖頸處,汩汩地流,染紅了地上的絨毯。

  禹王妃癱坐在椅子上,臉色發白。幾?個王府的小郎君小娘子也與身邊的兄弟姐妹抱作一團,哇哇大哭。

  世子爺就坐在邊上,摟着妻子,滿臉茫然。

  唯獨禹王面色如常地吩咐下人將屍體拖下去收拾了。

  “皇城司的察子,果真是無孔不入,無處不在。”

  禹王妃嘴脣動了動,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啞着聲音問:“王爺,陛下難不成真要動我們?不然府裏?怎麼就進了皇城司的人?”

  禹王轉頭看了一圈身邊的人,道?:“你當咱們那位聖上是個蠢的麼?咱們的事,他早晚會知道,現如今不過?是被他發?現且防備起我們罷了。”

  禹王妃嚇哭了:“那可如何是好?王爺,要不你收手吧,看看孩子們,趁早收手吧。”

  禹王摸了摸長子的腦袋:“我兒,你說,父王該不該收手?”

  世子愣着神,似乎沒聽懂,只低頭看了看懷裏?的妻子,緊緊地抱住,一言不發?。

  禹王妃還要哭。

  卻見禹王收了手,目光冷冷地落在了臉上。

  “哭什麼?不到最後,誰知道是誰輸誰贏。說不定,到時候坐上那個位置的人,是本王呢?”

  禹王妃愣住。

  禹王低頭,看着這個續娶的妻子:“你,想不想當皇后?”

  想,怎麼會不想。

  禹王妃歡喜地整個人顫抖了起來。那可是一國之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怎麼會不想。

  “那你就乖乖地待在府裏?,哪裏都別去。”禹王道?,“你要是怕了,本王允你和離,拿着東西這就回孃家去。不然,贏了你就是皇后,輸了你和這王府裏?的所有人,陪着本王死。”

  一個“死”字,禹王咬得緊緊的。

  禹王妃嚇得又要哭了。

  世子卻在這時突然出聲:“九娘……病了……沒醒……請大夫……”

  禹王頓住,轉頭看他。

  九娘被世子緊緊抱着,閉着眼,昏昏沉沉,不知身邊都發生了什?麼。

  就在宮女被殺之前,她還醒着,坐在世子的身邊,溫柔笑?着喂他喝茶。世子愚笨,卻是個心善好學的。她喂一口,世子便也學着喂她一口。

  夫妻倆你一口,我一口,雖不如?正常夫妻那般情投意合,卻也是能高高興興地坐在一處。

  “九娘只是睡着了。”禹王道?。

  顧家的人,哪怕只是個與顧溪亭關係算不上親近的三房女,他也不願讓人醒着。

  假若不是顧及到長子,他更想殺雞儆猴,拿這個兒媳婦做個要挾。

  世子顯然不能理解好端端的人怎麼會突然睡着了。

  摟着呼吸緩慢的妻子,他皺皺眉,低頭蹭蹭妻子的臉,笨拙地親親額頭,嘴裏唸叨:“不睡了……咱們不睡了……九娘……我胸口難受……咱們、不睡了……”

  有孩子哇哇大哭的聲音。

  一直低着頭的世子猛地擡起頭:“煥兒?煥兒……怎麼哭了?”

  他騰地站起身,抱着九娘就要往花廳外走。

  侍衛有意攔了一下,他有些急,抱着人就去撞。侍衛不敢傷着人,忙退到一邊,而後望向禹王。

  禹王眯眯眼,望着一邊抱着妻子,一邊循着麟兒哭聲邁開步子疾走的長子,抿了抿脣。

  顧家。

  李老夫人翻來覆去,眼睛閉上,又睜開,屋裏?的安神香沒了又點,卻始終難以入眠。

  外間的白媽媽聽到裏頭的動靜,披上衣裳,煮了熱茶捧進屋:“老夫人這是怎麼了?可是身上不舒服,要不要去請大夫,或者?煎副安神定氣的湯藥喫喫?”

  這幾?年到底是年紀大了,李老夫人的身子越發?地壞,時不時便生上一場病,有時甚至關節發?酸發脹,不好走路。

  可老夫人的性子總是說好不說壞。白日裏實在是不舒服了,才閉門不見,不然總在松柏堂裏?等着,等八娘帶着幾?個孩子上門來玩,來陪自己說說話。

  到了夜裏?,便時常因爲身上不舒服,徹夜難眠。

  “不必了。”李老夫人坐起身,斜靠在牀頭,喫力地揉了揉發?酸的膝蓋,心口也有些悶得慌。

  白媽媽嘆氣:“三郎這幾?日都在宮裏?,好些時候沒回來了。不如?等天亮,我讓長林去送個消息,讓三郎回來一趟?”

  老夫人坐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用叫那孩子。給我拿卷佛經過來。”

  白媽媽自然是不肯,好聲好氣又勸了幾?句,見老夫人始終搖頭,無可奈何,只好攏了攏身上的衣裳,出裏屋拿佛經去了。

  屋裏?,老夫人癡坐在牀邊,長長嘆了口氣。

  “宮裏那個,哪是我的三郎……我的三郎……在鳳陽冒險呢……”

  與李老夫人同樣徹夜難眠的,還有溫鸞。

  通平巷的溫家,入了夜,便是一片安靜。

  四叔不在,阿兄又沒有妻室,整個溫宅最熱鬧的也就只有溫鸞的院子。可到了夜裏?,再熱鬧的地方,也冷清了下來。

  “八娘還是睡不着?”

  瑞香坐在矮墩上晃了好幾回,差點跌到地上,這才徹底醒過?神來。

  瞧見溫鸞還坐在小榻上出神,瑞香忍不住出聲詢問。

  “睡不着。”溫鸞搖頭,“你去看看兩個小傢伙,別睡着睡着又踢了被子。”

  瑞香應聲,輕輕掀開牀帳去看。

  “沒踢。今晚睡得可乖了。”瑞香走回到小榻邊。

  “這天氣,就怕踢了被子,回頭病倒就不好了。”溫鸞鬆了口氣,抱膝道?,“我這心裏?悶悶的,也不知鳳陽那邊什?麼情況。還有四叔那兒……金州應該能守住吧?”

  她嘟嘟囔囔的說話,瑞香實在不知該怎麼回答。

  “八娘……八娘放心吧,四爺向來能逢凶化吉,一定不會有事。況且、況且八娘不是怕金州糧草不夠,讓人往那兒送了糧草麼。”

  “可我心裏?頭還是怕。”

  溫鸞發?愁地抓了抓頭。

  她才洗過?頭,漆黑的長髮披在身上,這一抓直接就亂蓬蓬的。

  “你說,去鳳陽的工匠,還有去金州的糧草都到地方了沒?”

  她愁得不行,咬咬脣,“要不,我再送點人和糧食過?去?”

  她能花十倍的工錢找到願意去鳳陽冒險的人,也能花更多的錢,往鳳陽送去更多的人。

  金州也是。

  她現在有的是錢,不怕花多少。

  只求……

  只求她的愛人,她所有的家人能平平安安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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