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五七〕等不到
见顾溪亭进来,她脸上当即就露出诧异的笑?:“三郎回来了?”
白?妈妈在旁伺候,看了看,惊道:“八娘這?是?怎么了?”
屋裡有地龙,暖融融的。温鸾身上的雪进了门,立即就化作雪水滴了下来。白?妈妈一眼瞧见她的满身狼狈,当即叫出声来。
老夫人這?时也看到了:“怎么成了這?模样?可是?摔了?”
“沒留神,摔了一跤,不碍事的。”
“可不能不当心。”听到温鸾的话,老夫人的脸上露出叹息,“這?一身湿哒哒的,万一病了怎么办?”
老夫人說着,忙让白?妈妈带着人下去换身衣裳。
温鸾還留了几身衣裳在這?儿,正好能换上。
她前脚才走,后脚顾晋也有些?坐不住了,請過安后,吞吞吐吐陪聊了几句,這?就低头告退。
他一走,老夫人這?便与顾溪亭问道:“說吧,八娘摔跤的事,是?不是?和?四郎有关?”
“祖母知道?”顾溪亭问。
“看得出来。”李老夫人抿了口?茶,低声叹道,“可惜了……八娘对四郎沒一星半点儿的心思,不然四郎的性子,倒是?個老实本分的,能好好待她。”
說话间?,老夫人的眉宇裡带了些?失望。
顾溪亭說不上心底是?什么感?觉,只?微微蹙眉:“所以,四郎已经不是?头一次像今天這?样缠着八娘了?”
“缠着?”老夫人惊道。
“我方才经過,正巧撞见四郎想要伸手去扶八娘,八娘为?了躲他,往后退的时候跟自己的两個丫鬟撞到一起,這?才摔到地上。”
有些?事,就是?這?般凑巧。
他从?旁经過,正正好瞧见了整個過程。
四郎走近,温鸾躲避。一個满眼倾慕,一個面色寻常,只?手下动作清清楚楚表露了拒绝。
這?分明不是?四郎第一次這?么接近温鸾。
“祖母该知道。四郎虽性子老实,又有些?木讷,可到底還有些?执拗。他小时就能为?着挂在树上的风筝蹲在树下一整日,大了自然也会为?见一個喜歡的小娘子,想尽办法往人前去露脸。”
李老夫人摇头:“我沒想到這?些?。只?以为?四郎每日掐着時間?過来請安,是?为?了能见一见八娘。哪裡想到他還会做其他的事。”
哪怕是?自己的孙子,知道人可能私下裡时常缠着八娘,老夫人的脸色都不见有多好看。
“八娘……从?来不提。”
顾溪亭不语。
這?样的事,想叫温鸾怎么提。
說四郎缠着她?
還是?說她不喜歡四郎?
李老夫人這?时显然也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温鸾掀帘进来,一眼瞧见祖孙二人各自沉默,目光在两人身上顿了顿,這?才唤了声“老夫人”。
李老夫人看到她,笑?着招了招手。
温鸾上前,半蹲在老夫人身前:“老夫人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看一眼摊在老夫人腿上的书,上头写的什么她瞧不大清楚,只?依稀還能看到页眉页脚上的批注。
纸张发黄,還略有些?发皱,一看就知是?长年被人翻阅的结果?。
李老夫人摇摇头,阖上书,放到一边。
“四郎是?不是?欺负你?了?”
温鸾正打算說要出门的事,一時間?愣了下,看一眼顾溪亭,這?才轻声道:“沒有呢。”
老夫人摇摇头,說:“为?什么不肯和?我說呢?”
温鸾睫毛轻轻颤动,抬眼道:“四表哥沒有缠着我。只?是?经常遇到,我觉得……這?不大好。”
她沒有因为?长辈的一句话,直接就告状。
反而?极其婉转地告诉别人,经常会遇到。這?個“经常”,无论是?怎么常常,都已经不是?正常情况了。
知道她說的话定然是?客气了,顾溪亭剑眉轻拧,看向脸上愧色越发明显的老夫人。
李老夫人张了张嘴,道:“傻孩子……”
温鸾立刻摇头,神采奕奕地笑?了起来:“老夫人不用担心。”完了,她想起自己的事,道,“我得去趟东柳巷,四叔和?小婶只?怕是?就要到了,阿娘身子重不方便,我得過去一趟。”
“要不要带上点人?”
“有松香呢。”
话虽如此,老夫人却怎么也不放心让她只?带一個松香去东柳巷,点了白?妈妈跟着一道去,這?才放下心来。
温鸾忙不迭应好,见顾溪亭看着自己,不由地摸摸自己的脸,莞尔:“表哥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东西?”
顾溪亭摇头。
她方才几句话,說得寻常,可他哪裡不知道顾晋的“偶遇”究竟都花费了多少功夫。
他留在府裡的人,隔三差五会将消息传到他手裡。
他回城,就立即有人前来禀报,把许多事再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其中就有顾晋的举动。
温鸾娇生惯养,又因为?顾氏怀孕,陆娉婷出嫁的关系,入秋尤其入冬后几乎沒怎么出门。最远去的大概就是?跟着老夫人去趟弘福寺。
她就這?么待在后宅,這?個院子串那個院子,顾晋想要知道她的动向,十分容易。
往往清晨在松柏堂偶遇,午后就能在哪個院子裡再见上一次,或者黄昏时分再到什么地方来個不期而?遇。
温鸾沒等来顾溪亭的答复,想着還有要紧事,急急忙忙告辞。看她跑得匆忙,李老夫人忍不住叫她慢些?再慢些?,末了忍不住拍了拍桌子。
“這?小俩口?到永安来落脚這?么大的事,怎么就叫她一個小孩去操持,万一哪裡磕着碰着可怎么办?”
话是?這?么說,可老夫人也沒怪顾氏的意思。毕竟人還怀着孩子。
末了,老夫人忽然让青萤从?后头送来一捧画轴:“三郎你?回来了也好,快看看,這?些?都是?祖母为?你?挑的小娘子们。你?瞧瞧,要不要与她们谁先见上一见?”
东柳巷那边的事如何,顾府這?边一时還听不到什么讯息。
顾溪亭沒叫人跟着過去。
那毕竟是?温家自己的事,凤阳温家虽然也上了皇城司的名单,却也仅仅只?是?凤阳温家。
与人妻女无关。
他从?松柏堂出来,回吴霜院头一件事,便是?差了长明去請四郎過来。
顾晋不擅读书,更沒有功名。长房三老爷手裡有大老太爷当年分给他的一些?铺子,便都尽数交给了顾晋,由他操持。
铺子有掌柜照看,因此顾晋平素大多都待在家裡。长明一去,很快就将人請到了吴霜院。
還是?那個有些?木讷的模样,只?是?神色不大好看,低着头进门,站在原地就不敢动了。
“坐吧。”顾溪亭指了位置。
顾晋低声应是?,坐在了下首。
顾溪亭神色平平,道:“八娘的事,我都知道了。”
“三哥!”顾晋脸色发白?,吓得站了起来,“你?……你?都听說了什么?我不是?……沒,你?别误会了八娘……是?我……是?我故意……她不愿意的……”
他吓得說话都慌张了,可還不忘替温鸾辩白?,生怕害人被误解。
看得出来,他倒是?一片真心。
只?是?用得颇不得法。
顾溪亭只?是?看着,顾晋就支支吾吾地开始讲起自己是?怎么想尽办法偶遇温鸾:“我头一回见着八娘就觉得她生得真好,我再沒见過比她還好看的小娘子……我知道她不怎么与我們碰面,所以特地找了她院子裡的丫鬟……什么时候去给祖母請安,什么时候陪祖母散步,什么时候和?十三娘玩,我都……我都有人会来递消息……”
他說着,声音越来越轻,轻到最后都快听不见了,又突然大声起来。
“三哥,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有些?喜歡八娘,所以……所以……要是?你?听說了什么八娘不好的话,那都是?……都是?我害得,你?别……生她的气……”
顾溪亭默默地听着,看着顾晋慌张的样子,心下叹了口?气。面上仍是?安静地坐在那裡,慢慢喝着茶,听他自述。
顾晋心下慌张:“三哥……我不敢了。”
顾晋只?是?有些?木讷,但并不傻。顾溪亭知道,他会這?么說,就是?真的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
“你?喜歡八娘?”顾溪亭问。
“喜……喜歡的……”顾晋涨红了脸。
那么漂亮的小娘子,一双眼睛好像能說话,冲谁都是?先笑?上三分,一开口?声音娇娇软软,叫人心底软乎乎,起不了什么脾气。
顾溪亭看他。
顾晋低头:“我知道……我不该那样做……我就是?……喜歡……”
顾溪亭打断他的话,道:“她太小了,你?要是?真有什么心思,也该等到她再大一些?,你?再去温家提亲。”
“可是?……”
“可是?什么?”
顾晋顿了顿,问:“万一等不到呢?”
“那就看你?的心意。”
世?上那么多的事,又岂会是?桩桩件件都合心合意。
顾溪亭沒有說太多。關於温鸾的亲事,那是?温家人的主意,哪怕顾晋有這?個心思,那也得等過几年再看看温家的意思。
温伯诚疼女,他定然会为?温鸾,找一個最合适的夫家。
可是?有些?事,如何是?說等就一定等得到的。
顾晋到底沒有等到去温家提亲的时候。
温伯仁携妻回永安,一同?回来的還有同?样参加春闱的温仲宣。东柳巷的新宅,就此正式挂上了温家的门匾。
這?年,甘露十年,春。
叔侄俩参加春闱。不日,有人上门报喜,叔侄俩春闱取中,一人排名六十七,一人排名一百一,虽差的有些?远,可都是?贡士,有资格进殿试面圣了。
這?個成绩,对两個還未及冠的少年郎君来說,已经是?极好。
东柳巷放了鞭炮,温家各铺子的掌柜也忙不迭往东柳巷裡送上各种贺礼。
之后,进殿试。
叔侄俩又得高名。
顾溪亭偶然得知,圣上为?了一甲的排名,与几位朝臣還吵了一家。之后的排名一出,温伯仁得榜眼,温仲宣则入了二甲第七。
這?般成绩,已然足够让温鸾在东柳巷欢欢喜喜放上一天的鞭炮。
顾氏這?一胎怀得有些?久,顾家請過大夫,言說母子健康,只?是?孩子還不愿出来。却不知琼林宴当晚,顾氏突然生产。
一夜奋战,温鸾终得了一個圆滚滚,胖乎乎的弟弟。
顾溪亭后来远远见過她抱着襁褓在院子裡哄孩子,只?觉得她满脸笑?容,开心地分明就沒有再记得几個月前顾晋的痴缠。
同?年秋,温伯仁之妻,陆娉婷怀孕。
這?年冬,长房三老爷做主,为?顾晋說了门亲。
甘露十一年春,顾晋沒挨住,成了亲,娶妻唐氏。那也是?個娇娇软软的小娘子,一派天真。
這?一年,温鸾十三岁。
俨然娉娉婷婷一少女。
作者有话要說:办公室空调坏了一天,烤电暖垫续命的我冻得鼻涕水滴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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