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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零九〕浑水摸鱼

作者:奶油馅
开春的池子,水還透着寒意,仆役硬着头皮凑近几步,看了一眼,忙道:“八娘,小的這就帮你喊人去……”

  “你不行嗎?阿爹身边伺候的人就沒不会水的,你就不能下去帮我捞上来么?”温鸾拧着眉头。

  仆役咬牙,上前几步,继续道:“可小的要回老爷身边伺候了,不然老爷等急了不好。”

  他說着抬眼,对上了温鸾的眼睛。

  温鸾看着他,黝黑的双瞳裡填着恼怒和不悦,一字一句开口:“我要你下你就下,难道我连一個下人都差遣不动了!”话音刚落,手往腰上一摸,唰得抽出随身的小马鞭,啪啪打在池子边。

  谁都知道温家八娘实际是庶出。早年有丫鬟婆子当她出身不好,面上恭维,私底下多有怠慢欺辱,被老爷和夫人知道后,当庭训斥一番,发卖了出去。之后,四爷和三郎就一道买了小马鞭送给八娘,让八娘遇上不听差遣的下人,尽管教训。

  八娘脾气骄纵,虽不会动辄打骂,也伤不了人,可碰上不听话的挨了她几鞭子,下场便是被主子们发卖。

  从温家被发卖出去的下人,不光鹿县的大户们不敢用,就是整個凤阳府都要掂量掂量此人的品性。

  仆役硬着头皮,看那马鞭打在池子上:“八娘,老爷此刻正等着小的過去传话,小的還是为八娘再找人来捞……還請八娘不要为难小的。”

  温鸾抽着鞭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打量着仆役。

  他不敢在脸上露出什么怨愤的神情,就连惊惶都遮掩得很好,唯独一只手无意识地摁了几次口袋。

  瑞香脾气大,這会儿见他迟迟不肯下水,几步上前就要拽:“要是喊得来人,早就来了。八娘让你下水捞個东西,你怎么磨磨蹭蹭的,能耽误你多少事!”

  松香也颇有默契地退后一步,做出一副心疼的模样:“不過是個下人,八娘别气坏了身子,不如我去找找,看還有沒有谁能帮忙下水。”她看一眼那人,道,“毕竟是老爷身边伺候的,总归与我等不一样。”

  “是啊,阿爹身边伺候的人,看样子我是差遣不动了。松香,再去喊喊,就說下水帮我捞上东西的人,给一锭金子!”

  温鸾說着,扬手就是一鞭子抽在了仆役身上。

  那人脸色一白,大约是知晓自己再推诿下去,事情只怕闹得更大,只好拦住作势要再喊的松香。

  “八娘且等等,小的這就下水!”

  温鸾眼一抬,瞥见他犹犹豫豫地按着口袋,咬了咬牙,解开外衫。

  松香伸手要去捂温鸾的眼睛,后者已经转头看向瑞香。

  瑞香点点头,当下几步上前,一把抓過那人衣裳,嘴裡道:“不過是下水捞個东西,池子又不深,解什么衣裳。”

  她碎碎念着把衣裳挽在手臂上:“快些。要不是我們姐妹身子不舒服,也不至于非要别人下水。”

  她素来大大咧咧,倒不让人觉得有什么問題。只是温鸾看得仔细,那仆役脱了外衫,一边下水,一边還直往瑞香手上看。

  等人下了水,池水沒過大腿,温鸾径直走了過去,手执马鞭,往左往右指点。

  “方才是从這個位置掉下去的,你去找找。”

  “沒有?你再仔细看看,這池子這么多年了,底下一定不少东西,說不定卡在了哪裡。”

  “還沒有?那附近再看看。”

  “阿爹上回去永安的时候给我打的金钏,凤阳可找不着第二個這种样式的,你找着了,我赏你一锭金子。”

  温鸾這边說着话,差使着仆役一会儿這头,一会儿那头,那边眼睛不住往瑞香手上看。

  瑞香动作飞快,往口袋裡摸了几把,果真摸出了东西。

  主仆二人视线一对,当即那东西就转而入了瑞香的口袋。恰逢此时,金钏也从池子裡捞了出来。

  那仆役浑身湿漉漉地站在裡头,几位锦鲤早被惊扰地游到了别处。

  松香上前去接金钏的功夫,瑞香也跟了几步,脚下踩着石子,手下意识地往上一挥,臂膀上的衣裳整個飞了起来,就這么落进了池子裡。

  下人的料子本就吸水,那衣裳不過才落水一瞬,等仆役惊慌失措地捞起来,已经彻底湿透。

  “实在对不住。”松香慌忙去扶摔在池边的瑞香,抬头道歉,“要不,你把衣裳给我,回头洗干净了,再给你送過去?”

  那仆役哪敢再留,见温鸾面上流露愧疚,似乎是生怕她再生出什么想法,忙从池子裡爬了出来,嘴裡說着“不用劳烦姐姐们”,抓着衣服就走。

  温鸾在后头装模作样的喊了两声:“松香,回头给他送一锭金子作为谢礼。”

  松香应声,温鸾眯着眼去看,那人脚下生风,跑得更快了。“八娘,现在怎么办?”瑞香从地上爬起来。

  “先看看东西是什么。”温鸾收回视线。

  瑞香口中称是,忙掏出方才偷来的东西。温鸾低头,见那不過只是一张叠了又叠的纸,一时有些诧异。

  “八娘,看样子這是从老爷的书房裡拿出来的。”松香问。

  温鸾不语,小心翼翼拆开纸。展开的纸上,沁着劣质的墨香,略有些刺鼻。上头留的字,也分外潦草,分明是匆匆忙忙间誊抄下来,而写字之人更是不通文墨,只会依样画葫芦。

  她仔细去辨认上头的每一個字,确定這上头誊抄的就是她阿爹的手书,写的都是漕粮的事情。

  她看了一遍,却是再不想看第二遍,匆忙将纸塞进袖子道:“走,去找阿爹!”

  她不敢浪费時間,怕那仆役回头发现东西不见了,又回书房一趟,就把瑞香留了下来。自己带着松香,快步去找温伯诚。

  昨夜喝多了酒,一直折腾到今早温伯诚才歇下。

  换作平日,温鸾哪会這时候去闹她阿爹,心疼還来不及。可一想到袖口裡藏着的东西,她便心急如焚,到了爹娘的院子便要求见。

  顾氏身边伺候的两個大丫鬟正在门外候着,见温鸾這时候過来,神情焦急,只好先将人拦了拦,转身进屋通禀。

  不多会儿,门开了,顾氏连头发都沒梳,只拢了件外裳,急匆匆出来:“這是怎么了?”

  她手一伸,摸着温鸾的脸,心疼道:“怎么這么凉,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来看一看?”

  温鸾摇头:“阿娘,阿爹醒了嗎,女儿有急事要同阿爹說。”

  “醒了醒了,听說你急着要见他,你阿爹哪裡還躺得住。有什么事,进屋說。”顾氏說着回头吩咐丫鬟去厨房将早膳送過来。

  可温鸾一开口,温伯诚哪還有胃口能吃得下早膳。

  早膳送进屋子时,他整张脸都是青的。

  “甘霖這小子不到八岁就在我身边伺候,我自问对他不薄,他年纪小小在温家拿的就是小管事的月银,结果竟還是個吃裡扒外的东西!”

  温伯诚气得不行,温鸾轻声唤道:“阿爹,我怕他回過神来发现东西不见又去书房再誊抄一次,就让瑞香留在了那裡。只是瑞香防得了他一时,防不了一辈子,這件事我們得想個办法才行。”

  温伯诚面色微紧:“一個下人,還不至于胆大包天,让他吃裡扒外的那個人只怕有些身份。”

  温鸾自然知道這些,她也不怕温伯诚這时候退缩。二房在阿爹的手裡,能最终成了如今的模样,连长房也不得不退避三尺,說到底是因为阿爹有办法。

  她给温伯诚斟茶:“漕粮的事,女儿不懂。可我知道,這是大事,从前咱们家不敢沾,以后也不会沾。”

  她不知道上辈子为什么会沾上漕粮,但這辈子万不能再让人把温家推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了。

  她想着那些凌乱字迹裡的几句话,动了动嘴唇,沒问出口,只暗自想着往永安顾家送信试一试,兴许能从顾大恩人那儿问出点什么。

  不是大官也沒什么,国子监博士,一定懂很多东西。

  温伯诚点头:“温家是商人,也是地主。从前你太爷爷還在的时候,温家就有规矩,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什么地步,都要遵循温家三规。”

  温鸾目光炯炯:“一不强买强卖,哄抬粮价,二不新陈惨杂,低品高卖,三不碰漕粮,行的端正。”

  温伯诚欣慰颔首:“对,這是温家三规。温家发家至今,谨遵三规。漕粮我們可以交纳,漕粮背后也的确水深,但在漕粮上动心思的决不能是温家的人,更不能被人利用,坏了规矩,也乱了国法,做祸国殃民的事。”

  “温家的规矩,整個凤阳都清楚,会是什么人让甘霖做這事?”顾氏蹙眉,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温鸾心底隐隐有怀疑的对象,可到底不能明說:“阿爹還记得我說過的那個梦啊?二房败了,阿爹阿娘還有四叔和阿兄都沒了,大伯占了温家的田产……偏偏又這么凑巧,四叔他们也听到了大伯和季世伯說的那些话,会不会真的是……大伯他们?”

  温伯诚也有了怀疑。

  只是单纯怀疑沒有证据,什么都证明不了。

  温鸾也知道這点,轻轻叹了口气,觉得心口揪着疼。想到還要给恩人写信,问问漕粮的事,她就有些坐不住,忙寻了個理由离开。

  她前脚才走,后脚温伯诚就重重叹了口气。

  顾氏亲自绞干面巾给他擦脸,嘴裡道:“你也不必這么忧心忡忡的,事情還不清楚究竟,兴许只是同行相争呢。”

  温伯诚這次却眉头紧锁,握了妻子的手,叹道:“只怕是有人在背后想要对付温家。”

  他看着携手同年的妻子,想着当年出身显贵却甘愿抛弃一切,同自己私奔的女人,低声道:“我不放心,還是送你们去永安避一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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