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猪狗不如! 作者:未知 “這個方运,以前就是個什么都不懂的蠢货,今天怎么变的這么厉害?好狠辣的手段,案首必然是蔡县令亲点,我得罪了他,就是得罪蔡县令啊。”甄掌柜心乱如麻。 方运向众人一拱手,大声道:“我原本在這吉祥酒楼打工,每月辛辛苦苦领五百文铜钱。就在昨日,這甄掌柜却辞退我,而且连之前的工钱分文不给,還对我喊打喊杀。今日,蔡县令在吉祥酒楼举办童生文会,我按时赴宴,但這甄掌柜却不让我进去。我方运虽是一穷书生,但也是有骨气的,這吉祥酒楼我就不进了,明日我去给县尊道歉。各位,认准甄掌柜,认准吉祥酒楼,這裡只认衣衫不认人。” 方运說完抬腿就走。 甄掌柜犹豫不决,余光看到二楼有人往下看,下意识抬头,只见本县的大人物几乎都在上面,蔡县令、王院君、望族的苏举人等等。 尤其那五十多岁的苏举人,看甄掌柜的眼神格外冷。 本县望族士绅要结交最有前途的童生,一個酒楼的老板竟然要把最值得结交、最有前途的案首赶走? 甄掌柜吓得面无人色,感觉骨头缝裡都结冰了,得罪蔡县令不打紧,他任满后就离开,可苏举人扎根济县多年,三代望族,得罪他的后果更严重。 甄掌柜一咬牙,快步跟上方运,道:“方运,我有眼无珠,不知你就是今年的案首,看在咱们认识多年,原谅我吧。” 方运停下脚步,道:“甄掌柜客气了,你沒做错什么。這吉祥酒楼是你的地方,你有权不让我进。当然,你现在让我进,我也有权不进。告辞。” 甄掌柜想起苏举人的眼神,也顾不得面子,急忙上前抓住方运的衣袖,哀求道:“方公子,你原谅我吧,我狗眼看人低,我是眼睛长在屁股上,我是只认衣服不认人,我诚心认错,我這就赔偿你工钱。” 二楼传来一声轻咳声,蔡县令道:“有话上来說,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說完,蔡县令瞪了甄掌柜一眼,然后看向方运,露出微笑。 方运立刻拱手道:“既然县尊开口,学生自当遵从。”說完毫不犹豫迈步进入吉祥酒楼。 甄掌柜心中无比惊骇,他這才看出来,方运要走是假,其实就在等蔡县令的话,要是他一心要走,反而是不尊敬县令,所以故意在楼下大喊猜谜,吸引蔡县令等人的注意,最后還坑了他的酒楼,一箭双雕。 “他以前都是装的?這份心机不算什么,但出现在一個孩子身上,太可怕了!”甄掌柜突然发觉自己在方运面前竟然毫无反抗之力。 两個人上了二楼,天字号上房门口站着一個又高又壮牛蛮人,方运多看了几眼,然后走进去。 天字号房很大,裡面已经摆了三张桌子,坐了近二十人,此刻全都站起来。 蔡县令明明一身便服,甚至面带微笑,可仍然有一种让人折服的威严,是他的才气,是他的修养,也是他的官位。 “說吧,到底怎么回事?”蔡县令微笑着问。 甄掌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猛地用手抽自己的脸,一边抽一边說:“启禀县尊,一切都是小人的错!小人卑鄙无耻,克扣方公子的工钱,被猪油蒙了心,小人甘愿赔偿。” “谁让你开口了。”蔡县令淡淡地說,语气极轻,却让甄掌柜汗毛直立,满眼惊恐,如同被狮虎盯上的兔子。 周围无一人开口,几乎所有人眼裡都带着极淡的嘲讽之色。 甄掌柜颓然低下头,這才明白自己的地位跟双甲童生的差距有多大。 方运先行一礼,然后把自己跟甄掌柜的事情如实說来。 所有人都面露怒色,那苏举人厉声道:“想不到济县竟出了這等畜生!你若只是不准方运把扔掉的菜带回家,情有可原,可你为何還要侮辱他!方运的谜诗說的一点都沒错,你果然只认衣衫不认人!猪狗不如!” 甄掌柜吓坏了,全身发抖。 方运笑道:“今日是童生文会,却被晚生的私事拖延,晚生愿自罚一杯道歉。甄掌柜,既然你已经认错,我就原谅你了,下去吧。” 甄掌柜茫然地抬头看向方运,看到方运微笑的面庞,似乎真的原谅他了,但是他心裡清楚,這件事绝对不会這么容易解决。 “好气度!大家坐,不要被那小人败了兴致。至于酒,就不用罚了。”蔡县令毫不掩饰自己对方运的欣赏。 众人纷纷坐下。 一共有三桌,第一桌以蔡县令为首,坐的都是济县的官员或望族大户,文位最低的也是秀才,唯有一個位子是留给案首的。 第二桌是本年童生,第三桌则是县裡有名望的文人。 這裡有一位进士和三位举人,除了童生,其他都是秀才。 方运客气了一番,坐到第一桌,刚坐稳,房门打开。 方运扭头看去,只见方礼和方仲永一起走了进来。 方仲永立即弯腰行礼问候,而方礼则只是一拱手,然后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方运的头上,双目冒火。 方运却好似沒有察觉。 等两人落座,文会正式开始,首先是蔡县令给众圣敬酒,随后给景国国君和太后敬酒,最后则给所有童生敬酒。 這次文会的主题围绕着县试进行,蔡县令先說起請圣言的第一题,昭公二十七年,孔子于何地。 這等于是一位进士在授课,而且对经义也有帮助,不仅童生会认真听,在场的秀才举人也都认真听,为以后的科举做准备。 那些刚知道考题的秀才举人也认真思考,他们都知道那年孔子在齐鲁两地,但蔡县令既然說出這题,答案自然不会简单。 蔡县令道:“這题出得异常晦涩,哪怕是举人也未必能答对。我也是因为在京城读過一些书才能做出来,方运,你說說是怎么回答這题的。” 所有人注视方运,做学问最忌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如果方运不能把這道题原原本本說個明白,那他的双甲童生之名就要大打折扣。 方礼插嘴道:“仲永未答出来,請方案首赐教,好好教育一下我這個不成器的孩子。” 方仲永面露难色,然后看向方运,做出一個抱歉的神情。 方运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他早就清楚,方仲永虽然有些傲气,可一直沉默寡言,沒有什么不好的风评,反倒是他的父亲方礼却打着神童之父的名义四处招摇,许多人不喜。 方运沉思片刻,在心裡组织一下语言,道:“我一开始也以为這题答案浅显,只写了齐鲁两地。但写到第六题的时候,看到是考《礼记》的,我受到启发,记起《礼记》曾言孔圣去了季子长子的葬礼……” 随后,方运用自己的语言理顺這道题的思路,用最扎实的方式讲解這道题,沒有一丝一毫的纰漏。 当方运說完,在场的诸多童生和秀才竟然還在思考,而已经彻底明白的其余人则纷纷称赞。 方礼的气势顿时弱了一筹,他也是童生,很清楚這道题的难度,更明白方运解题的思路简直堪称完美无缺。 “方运大才,我不如也。”方仲永低声道,声音有些惆怅,却并无怨恨。 蔡县令笑道:“好一個方运,這個思路虽然繁琐,恰恰最适合童生,你要是用我的解题手段,我一定会怀疑你作弊。” 蔡县令接着說了自己的解题過程,他是用了几本流传极少的书籍来解题,而且大都是方运的奇书天地中沒有的,别說方运,连王院君苏举人都沒读過。 众人经過对比,看方运的眼神更不一样,方运的方法才是正途。 接下来众人继续讨论請圣言的一些题目,蔡县令甚至引申到“经义”。 所谓经义,就是以众圣经典著作中的一句或一部分为题目,考生写文来阐明解释其中的道理。 如果說“請圣言”是记忆众圣之道,那么“经义”就是理解众圣之道,并形成自己的见解。 当蔡县令讲完請圣言的部分,饭菜上桌,众人先吃喝一阵,接下来的话题要讨论诗词。 蔡县令說請圣言,那么文院的王院君就要起头說诗词,可方礼却抢先一步說:“我儿的诗词有出县之能,却仅仅得了個乙,蔡县令說方运的诗词有鸣州之大才,可否让我們见识一下他的县试诗词?” 许多人沉默不语,偷偷看王院君。 王院君沒想到方礼這么不懂规矩,說严苛点就是不分尊卑,這可是大忌。 王院君面无表情道:“我原本想把方运的试卷留在县文院供后辈考生瞻仰,不過在我把他的那首诗传给州院君李大学士后,李大学士說要把那诗文原本送到州文院,并說此诗不仅是今年的县试天下第一,也是数百年来的县试第一诗!李大学士說,此诗必能上下個月的《圣道》月刊!” 房间裡沸腾了。 “李大学士真這么說的?供奉在州文院,童生的诗文哪会有這個待遇!” “县试的天下第一诗?這個名号可不得了。” “能上《圣道》的话,那县裡岂不是又会多一道文牌坊?加上双甲破天荒,方运一人得两座文牌坊啊。” “咱们济县好像好沒有人上過《圣道》吧?” “的确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