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培养对象
方晟奇怪地反问:“這种事按說极其隐秘,仅可意会,不可言传,你如何知道?”
她肃容道:“对于我一直毫无保留的帮助,你是不是很奇怪,甚至往男女关系方面想?”
方晟脸一红:他真是這么想。但嘴上当然不承认,辩道:“你如此优秀,我要是乱想岂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实话告诉你,我也是何省长培养梯队中的一個!”
他骇然,转念间之前的疑惑都豁然贯通:她从华尔街回来直接到省政策研究室,再到怡冠投资公司,這两步确实走得很妙,一是打好理论基础,二是直接进入实际工作,为今后升迁铺平道路。
“那你下一步会去哪儿?”
她无视他的問題,继续說:“原本你只是镇长,名气再大也无法入选,唯有进入处级干部序列才被真正重视,這就是何省长特意接见你的原因——当然容上校与你之间的特殊关系也有加分作用。”
他若有所悟:“姜主任和许市长都是他的嫡系?”
“我們只管好自己,其它别多问,”她警告道,“姜许二人在省裡呆的時間很长,背景复杂,涉及面甚广,并非从表面看到的那样。作为省长,希望手下越简单越好,最好沒有背景。”
刹那间方晟觉得何省长的接见打开一個新世界的同时,好像面临更深不可测、坎坷艰难的道路,经历黄海几场尚谈不上激烈的暗斗,他已深深体会到在官场沒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沒有免費的午餐,一切都是政治算计和利益交换。表面看自己是获得省长青睐,从另一個角度讲未必不是自贴标签,遭到更多政敌的暗算。
何况培养归培养,关键還得靠自己,若事事都顶不住跑到省裡求援,估计将很快从梯队中剔除。
仿佛看穿他的彷徨,爱妮娅很有耐心地喝咖啡,并不說话。
内心挣扎交战了五六分钟,他打破沉默问:“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该干嘛就干嘛,就象沒见過他。”
他一愣,隐隐觉得有道理。
她进一步說:“方晟之所以成为何省长亲自接见的方晟,凭的是自身实力,而非某派势力扶持,過去如此,将来還应该如此,何省长只会在关键时刻——某個特定的時間点推你一把,仅此而已。如果你成天念念不忘何省长,急切盼望他出手提拔,那就着相了,最终将一事无成。”
“刚刚我也這么想……”他喃喃道。
“好吧,何省长和姜主任的事翻過去了,下面我来谈谈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她正色地說。
方晟笑道:“算是工作交接么?”
“也对,下周起我要负责别的项目,黄海那边几乎不可能再去,若相见只有在省城,還得看缘分,所以今天多說几句,有不对的别往心裡去。”
她难得谦虚,方晟更惦到其中份量,连连点头。
“先說赵尧尧,”她的开场白出人意料,“她是你的福星,還有财星,她身世与众不同因此养成独特的性格,但很单纯,也是一心一意爱你,务必好好待她……”
方晟认同福星的說法,但财星就有点奇怪了,联想到前晚与赵尧尧說的话题,遂问:“你是经過华尔街锻炼的,为何聊了几句就敢委托她理财?”
爱妮娅很惊讶:“她居然沒告诉你?噢,可以理解,在她看来那些根本无足轻重。”
“就象她帮我通過公务员面试,還是白翎透露的内幕,最近问她也不愿多谈。”方晟苦笑。
“为你做的一切,在她心中都是理所当然,根本无须表明什么,”她說,“不過她那位冷酷的母亲,以及强大的家族真的很麻烦,连何省长也要惦量再三,因此倘若发生正面冲突而何省长不出手相助,你不必觉得意外,人家是培养后备梯队,不是组建敢死队,为你付出惨重代价不值得,明白我說的意思?”
“后果有多严重?”
“唔,我也想不出,总之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必要时不妨打姜主任或何省长手机,還有设法联系容上校,關於白家我后面再细谈。赵尧尧对那個家族并非特别重要,因此打击力度未必大到无法抵御程度,就是出手惩戒而已,一击不中也不会有后续手段,就象……当年打越南,老大哥教训一下小弟,不必看得太重。”
方晟哭笑不得:“你一会儿叫我做好最坏打算,一会儿又說不必看得太重,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只要扛過对方一轮打击,赵尧尧的事就算翻過去了。”
“那我总算有点信心。”
“凭她的炒股水平,你就算一败涂地還可以躺在家裡吃软饭。”爱妮娅难得开起了玩笑。
他气怒道:“我又不是小白脸!”
“我說的既是玩笑,也是真话,”她收敛笑容道,“华尔街操盘手有三种,一是象我這样靠用功的,很辛苦地分析数据、研究各种资讯、做沙盘推演等等,每天睡眠時間不到五個小时,压力山大;二是凭借人脉和资源,坐在电脑前收集各方面信息,最短時間内作出最精准判断;三是象赵尧尧那样靠天赋,她可以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做,k线图在她眼裡是跳动的血管,是会說话的数字,她自然而然就能猜到下一步走向。从业绩来看,第一种人最差,第二种人尚可,第三种人都是亿万富翁!我相信不出两年你也是,也许一年。”
“我听不懂你說的理由,但我相信你的判断。”他坦率說。
她打個响指:“ok,下面再說白翎,男孩女孩?”
爱妮娅也有八卦的时候,他极不情愿道:“男孩。”
“份量足够!白家人丁不旺,白老爷子快急出病来,肯定视他为心肝宝贝。托孩子的福白家不会拿你怎样,毕竟娃娃亲的坎摆在那儿,他们也有苦难言。你可以借助白家力量对抗赵尧尧那個家族,强强相遇,那個家族会算计成本,当发现得不偿失时也许主动收兵……”
“白家能量這么大?”
“你知道白老爷子退下来前担任什么职务?嘿嘿,自己上網查,信息都是公开透明的。历来省市两级常委会都有军队一個席位,正常情况下不偏不倚,不介入地方势力斗争,但特殊情况下亮明态度大家也沒办法,常委会一人一票,人人平等。”
方晟明白她的暗示,点了点头。
爱妮娅续道:“不過借助要有度,娃娃亲的事始终要解决,倘若你過于依赖白家,到时娃娃亲桎铐一解,白翎逼婚怎么办?”
“不会的!”
方晟脱口而出,见爱妮娅不解,索性托盘而出与赵尧尧到教堂订婚,白翎充当证婚人的经過,爱妮娅匪夷所思摇摇头:
“形同儿戏!不過对白翎挺管用,娃娃亲不也是类似情况嗎,竟把军中两大家族制约住了,唉,赵尧尧真是大智若愚的女孩,好像不通世故,却招招击中白翎命门。”
“白翎是典型的军人性格。”
“敢恨敢爱,但惹恼了她也不含糊,今后不管你是否与赵尧尧结婚,都要平等以待,保持平衡。”
听到這裡方晟不由得想笑,觉得爱妮娅好像扮演母亲或大姐姐的角色,在帮自己考虑女朋友的問題,然而接下来一句话让他差点跳起来。
“最后谈谈我在你工作生活中的作用……”
“這個……”他面红耳赤,不知怎么接话。
她目光一凝:“你又想岔了不是?我的意思是在你今后人生中,我会发挥并产生一定影响,并非加入你女朋友行列!”
“是,是……”
“同为梯队培养对象,加之我本身很欣赏你,所以只要能帮得上忙,我会不遗余力,包括沿海观光带二期、三期建设,以及规划中的沿海经济带,虽然我個人能力有限,但在省裡也有一定人脉,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场。”
方晟郑重地說:“多谢。”
“還有,我准备给你两個人,一是司机兼保镖,你可以叫他小司,代号而已,他跟白翎一样受過特种训练,目前在怡冠负责安保工作,我承诺他为你服务三年后回省城提拔正科……”
“我不過小小的处级干部,又长期在三滩镇……”
“你会一辈子在三滩镇?之前陈建冬想对你下手,幸好有白翎镇着,如今她离开黄海,你又日渐坐大,他难免狗急跳墙,多提防点是必须的;二是财务专家,叫项达诚……”
方晟笑道:“是你们项目组成员,我跟他交流過几次,很有想法的年轻人。”
“项达诚在项目组负责完善账务体系,分层建立监督机制,說实话是大材小用,他毕业于麻省理工大学,擅长财务清理……”
“财务清理?”方晟头一回听到這個名词。
“欧美很高大上的专业,比律师、牙科医生還抢手,工作是按时薪计算,具体发挥什么作用呢?打個比方,欧美政客一般都有经商经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偷税漏税、不正当财务收支、接受不当捐款等等在所难免,有时自己都不知道,因此参与竞选前,必须雇請财务清理专家,把工作、家庭所以涉及自身的财务往来逐笔梳理,对其中可能存在問題的采取特殊手段予以清除,杜绝后患,防止被竞争对手挖出丑闻。”
“听起来项达诚留在欧美发展空间更大,为何甘心专业到怡冠做并不擅长的财务管理?”
“主要因为去年惹了個不小的麻烦,那件事說来话长,也不宜多說——与某西欧国家某市长有关,本来项达诚所在的团队把問題处理得挺干净,不料竞选演讲时市长說漏了嘴,承认自己的财务经過清理,民众才愤怒地发现原来看起来完美无瑕的财务记录都是人为,事情闹得很大,迫于压力,项达诚的团队只得散伙,转入各地消声匿迹,而他就回了国,等风声過去再东山再起。有他在,是你的运气。”
“你担心有人拿我的经济問題做文章?”
“落马官员十有八九因为经济問題,反之想要查你也从经济着手,小問題做成大文章,即使弄不死你也要惹得一身躁,因此防患于未然很有必要,”她說,“我已要求项达诚明天到你那边报到,估计要花两個月時間,彻底梳理清查,尤其与赵尧尧、白翎的往来,以及几個死党副镇长,不能被人抓到把柄。”
想到赵尧尧的两千万,方晟不禁感到后怕,连声說:“你考虑得太周详了,受益匪浅,今后有問題得及时向你請教。”
她轻描淡写道:“预防措施而已。”
接着两人又讨论项目组撤出后,沿海观光带建设方面的一些细节問題,以及如何加强监管,完善景区管理体系,聊着聊着天已经黑了。
“吃個便饭吧。”
她提议道,不過象爱妮娅這样的女孩子是不可能精于厨艺的——赵尧尧和白翎都是如此,唯有周小容当初能在方家厨房打打下手,仅此而已。遂叫了两份外卖,两人就着咖啡吃中餐,虽不协调也很惬意。吃完方晟不便再逗留,驱车连夜回到三滩镇。
一进快捷酒店房间,赵尧尧敏感地皱皱鼻子,道:“你跟爱妮娅在一起?”
真是能掐会算的神仙,方晟只有甘拜下风,承认道:“何省长接见后,一起深入讨论了会儿,她的见解非同寻常。”
“嗯,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咖啡香,這会儿你也有。”
好险,幸亏沒做亏心事!
赵尧尧对爱妮娅并沒有戒心,女孩子之间的直觉很神奇,能感觉到谁会对自己形成威胁,谁是善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