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迷 第50节 作者:未知 贺云渐說话慢,静了半天,他忽然问:“贺家一切還好嗎?” 贺睢沉答:“很好,家大业大。” 贺云渐温和的看着他,随即才点了点头:“三天前我刚醒那次,很快又睡過去了……意识昏迷前,听到有個小孩在跟我讲睡美人的故事,是我做的梦,還是住在医院裡的孩子?” 贺睢沉一时沒回答,反倒是在外面走廊上,有两個护士低声窃语的声音从虚掩的门缝中飘进来: “刚转院過来的那個植物人听說昏迷的快八年,能醒来真是奇迹啊。” “听說家裡很有钱,那天来了好多人……把消息都封锁住了,不让透露出去。” “他還有個儿子吧,那個整天抱着童话故事书的小朋友。” 病房内,气氛瞬间静了许久。 直到贺云渐将目光投向自己的亲弟弟,语调听上去很是困惑:“我什么时候有個儿子?” - 当年那场车祸,让贺云渐脑部严重受损成了只能靠仪器维持生命的植物人,沉睡這么多年,他醒来只记得年少时的记忆,记得自己還有個至亲的弟弟,却忘记了很多事。 医生做完全身检查,给出的诊断如贺睢沉猜想的那样。 ——贺云渐失忆了,丧失了他人生中大部分的记忆。 得知這個消息,赶来医院的贺语柳仪态尽失,抱着贺云渐哭了一场:“云渐啊,当年你出车祸……可是把姑姑半條命都带走了,這一年又一年,姑姑每天吃斋念佛,盼着你早点醒,盼得心都碎了。” 贺云渐身体還很虚弱,强撑着安抚了贺语柳半会,不知为何,脑海中的记忆残缺不齐,除了清楚记得跟贺睢沉兄弟间的每件事外,连带对贺语柳的记忆,都有点模糊不清。 但是他是认得耗费心血培养自己成长的姑姑,也深知她对贺家,对自己的感情。 贺语柳哭完,微低头,用手帕优雅擦掉眼角的泪水,很快调整好仪态。 “醒来就好……以后不许任性妄为了。” 见贺云渐刚醒来,一整天裡沉睡的時間占多数,說了半天话,精神就会有些不足。贺语柳想让他好好恢复精气,便出声吩咐保镖看好病房,又对贺睢沉說:“你出来下。” 這家医院的三楼裡裡外外被封锁,沒有闲杂人等能上来。 贺语柳推开楼梯间的门,走进去站定,又转身,看向跟在后面的身影:“你大哥已经忘记那女人,证明老天爷都不让他们再续前缘,睢沉,姑姑的话你明白嗎?别跟你大哥提起喻思情。” 做检查时,贺云渐有问過孩子,以及孩子的母亲是谁。 当时贺语柳刚接到消息赶到医院,抢先一步回答,称孩子的母亲在当年那场车祸事故中身亡了。 对此,贺语柳的态度很强势,不容许喻思情在祸害她的亲侄儿:“喻家梵年纪還小,平时跟他那個妈也不亲,你好好教教他,也不要在你大哥面前說漏嘴。” 贺睢沉全程只字未說,直到现在薄唇扯了扯:“姑姑是认为大哥失忆,连带脑子也沒了?” 這样的說辞顶多搪塞個一段時間,待贺云渐此地康健,早晚是会亲自查明真相。 贺语柳深呼吸半口气,跟他打起感情牌:“睢沉,你大哥好不容易醒来,别拿這些琐碎的事让他不能好好休养……姑姑知道,你也是個好孩子,是真心为了你大哥。” 她惯来会用這個来权衡压制另一個,可是心底,终究是偏袒着自己亲自培养长大的贺云渐:“看在亲兄弟的份上,不要放任外面的女人毁了你大哥。” 夜间十点。 贺语柳直接在病房的隔壁简单住下,回酒店住也不安心,只有与贺云渐近一点,随时能看到他自主呼吸的睡着的模样,她才觉得是真实的。 走廊上灯光清清冷冷的,照在手背上格外的寒凉。 贺睢沉独自坐在蓝色椅子上,腿长得過分,修长分明的手放在膝盖上,反衬得肤色冷白。许久未动的身形像個玉雕般,随即有哒哒哒的脚步声慢慢走近。 他掀起眼皮,看到喻家梵小手抱着一本睡美人故事书,乌溜溜的大眼无辜睁着:“二叔……梵梵,什么时……时候能给爸爸讲,讲故事?” 贺睢沉抬起手臂,小人儿自动地投入怀抱裡,软绵绵的,往他下颚蹭:“那個叫姑姑,姑姑的人好凶。” 贺语柳在医院时看到喻家梵,直接眼神冷冷地扫了一眼保镖,意示把孩子抱走。 這也导致喻家梵今天都沒机会给爸爸讲睡美人的故事,到這個点,才偷偷的溜出来找二叔。 贺睢沉长指刮刮他抱怨时皱起的脸蛋,温声說:“有二叔护着你。” 喻家梵小嘴巴笑:“小婶……婶,梵梵想她。” 是想顾青雾的草莓糖了,可惜贺睢沉這次来医院沒准备,微低着头,伸手到裤袋摸索半响,正思绪着,该說点什么来哄怀裡的小家伙,一只红色草莓味的糖果出现在了眼下。 低淡的视线,一寸寸地往上移。 只见,顾青雾踩着尖细高跟鞋站在身前,露出细白的脚踝,浅蓝色的裙摆顺滑服帖,很好看,像是给皮肤镀上一层珠润的光。 贺睢沉眼底的情绪晃了几秒,见顾青雾如同凭空出现般,对着他笑:“我允许你可以抱我一下。” ** 顾青雾能不远千裡赶到纽约来,费了不少努力,亲自组局請导演吃了一顿饭,终于批准了假不說,還遵守合约赔了剧组一笔违约金。 三天后。 才顺顺利利的登上了飞机,来到這家医院裡。 顾青雾沒地方住,就带了個行李箱。 当晚,贺睢沉在医院隔壁的酒店订了一间豪华套房,带着喻家梵入住。他全程表现的很淡定,从寡淡的神色是看不出什么的,期间,不紧不慢地问了顾青雾拍戏的事。 顾青雾沒跟他說实话,随便几句就敷衍過去了。 到酒店后。 又有孩子在场,顾青雾是克制的,沒有跟贺睢沉撒娇。 在安静放好行李箱后,走出衣帽间对他說:“梵梵要洗澡嗎?” 贺睢沉视线扫了下坐在沙发上吃棒棒糖的小家伙,解开袖口的纽扣,低声說:“嗯,我帮他洗。” 顾青雾也帮忙出一份力,主动把浴缸注满水,又整理出宽大的浴袍,忙了会,转過身时,看到贺睢沉修长的身形半蹲在瓷白的浴缸前,给孩子洗澡时,动作一丝不苟又格外温柔。 不同于他外表冷情冷性,在本质上,贺睢沉是個鲜活的,值得托付的男人。 顾青雾知道,沒有人生来,就愿意去做一個身居高位的孤家寡人。 她放下手头的事,光着脚走過去,伸手从后面抱住了贺睢沉,将脸蛋贴在他肩膀,小声說:“从三天前你给我打了那通电话开始,哥哥,我就想立刻来找你……” 贺云渐醒来,对贺家来說是一件好事,对贺睢沉来說,他敬爱的兄长终于摆脱了病魔。 而接下来,在這错综复杂的豪门裡,远不止這么简单。 贺语柳的心是明目张胆偏向贺云渐的,這些年,她只是把贺睢沉当成是赝品,是替身,是贺氏企业的一個冷冰冰的牌坊。 如今重新有了依仗,就更不会顾及贺睢沉的感受了。 反而会觉得,他是個阻碍。 所以在這個关紧时候,顾青雾无法安心待在剧组裡拍戏,她想站在贺睢沉的身边,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也不想看到贺家那些人只关心贺云渐身体什么时候康复,什么时候能重新掌权。 沒有人会真正去关心贺睢沉,即便他生老病死都无人在意。 作者有话要說: 二更十一点半见~ 第49章 套房门铃声响起时, 顾青雾提着湿漉漉的蓝色裙摆,从浴室走出来开门。 站在外面的,是喻思情。 上次年底在香家酒会上打過面照后, 半年不见, 喻思情被高度工作量和心力交瘁的事折腾得清瘦不少, 身材瘦到几乎给人一种苍白的病态感, 唯有那双亲和力的眼睛還是熟悉的。 她沒想到顾青雾会来纽约, 略讶异两秒, 轻声說:“医院的保镖說……梵梵跟着睢沉走了,我来接孩子。” 喻思情到底是孩子的亲生母亲, 来接, 无可厚非。 這时贺睢沉抱着洗完澡的小家伙已经走出来,酒店的浴袍实在是宽大, 把小人儿跟包粽子似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肉乎乎的脸蛋儿,小表情茫然。 喻思情看到儿子, 发红眼角发热,指尖发白掐着手心。 顾青雾将她這副摇摇欲坠的状态, 精致的眉心微微皱起, 出声道:“先进来坐会吧。” 喻思情的状态确实很不好, 她得知贺云渐苏醒后, 却失忆后。整個人险些难受到站不直腰, 眼前天昏地转的, 把自己关在酒店套房裡十几個小时才缓過那股劲。 她不愿意再像当年那样,所有人都用可怜的眼神看着她,背后窃窃私语, 可怜她难产又失去了深爱的男人。 骨子裡那股劲儿,强撑着喻思情一口气,维持到现在。 当着孩子的面,喻思情不会掉眼泪,只是眼睛红了又红,微颤的肩膀在很克制情绪问:“贺云渐……他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贺睢沉亲口說的话,会比保镖的通知有說服力。 在他默认裡,喻思情微低头,冰凉的指尖不经意间擦拭了下脸颊,說着說着,声音也哽咽起来:“這些年,我总是梦见他出车祸的场景,梦见他被困在车裡想给我打电话……手机铃声一遍遍响起的时候,我都会从梦中惊醒,期盼着纽约這边能打电话来,告诉我,你大哥苏醒了。” 喻思情是夜夜都在熬着自己的生命,起先那几年還会跟贺睢沉倾诉,以及身边的闺蜜周泛月說心裡话,后来渐渐的,她不愿意再将心事往外說。 那些人劝她,這辈子還有几十年的日子,你年轻貌美又有出色的事业,另找一個男人吧。 贺睢沉也暗示她可以带着贺云渐的财产,重新接纳新的感情,不必苦苦执着于過去。 喻思情知道身边亲朋好友的善意,却无法劝服自己。 她在职场上,接触過的每一任优秀精英男士,都会忍不住寻找有沒有贺云渐的影子。 喻思情把自己這辈子都看到头了,想過无数可能性,却沒想過会被贺云渐彻底忘记。 她压抑着那股绞心的痛感,几乎是乞求着贺睢沉:“能不能让我见见你大哥……见一面也好。” 贺睢沉俊美的脸庞神色未变,语调低缓提醒她:“贺语柳住在了医院。” 贺语柳這三個字,也是喻思情的另一场噩梦。 给了她太多无法言喻的压力和痛苦,指尖掐进手心出血,都不自知。 贺睢沉区区一句话,让喻思情深知无望,整個人恍惚得脸色都苍白,麻木地坐在沙发上,直到她陷在手心裡的指甲滴出了鲜红的血珠。 顾青雾在旁边见状,声音传来:“你流血了——” 半個小时后。 喻思情手心简单的包扎好后,带喻家梵在這家酒店开了一间套房,沒有离的太远。 折腾到凌晨,顾青雾去浴室简单洗了個澡,披着浴袍一路走到卧室,她沒开灯,透過半暗的光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沉静身影。 脱了棉鞋,无声无息地掀开被子,去抱住他。 贺睢沉几乎同一時間就抬起手臂,将她搂到了怀裡。不喜光,他不让开台灯,脸庞的轮廓都隐在阴影裡,只看得清晰下颚的线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