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宫门 作者:未知 来者不善,蔡兴海推开张有才,准备战斗,问道:“阁下何方高人,既敢拦驾,就报上名来。” 身影等了一会,“花府教头桂月华。” 蔡兴海心中一沉,他听說過這個名字,此人并非普通的江湖刀客,而是一位知名的高手。 “鬼手桂月华。”蔡兴海叹了口气,“阁下是名满江湖的侠士,怎么也做起了谋逆弑君的勾当?” “有人甘当昏君爪牙,自然就有人替天行道,阁下也不像是寻常阉宦,何必为昏君卖命?” “陛下不是昏君。”张有才大声辩解道。 月光洒下,韩孺子看到了桂月华的大致容貌,那是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脸色微白,胡须稀疏,更像是一名落魄的王侯,而不是武功高强的侠士,更配不上“鬼手”的称号。 桂月华向前迈出一步,“陛下的保镖呢?還要在暗中躲多久?” 韩孺子握住剑柄,问道:“俊阳侯派你来的?” “陛下明知故问。請陛下随我回宫,否则——我接到的命令是带不走活皇帝,死皇帝也可。” “俊阳侯效忠的是崔家還是淳于枭?” 桂月华又迈出一步,“无关紧要。” “很紧要,淳于枭利用了崔家,很快還会背叛崔家,如果俊阳侯……” 桂月华笑了,“陛下不会是想劝說我忘恩背主吧?” 最后一個字出口,桂月华人影一晃,扑向皇帝。 蔡兴海挥刀阻拦,短刀刚一动,胸前已被拳头击中,大叫一声,胖大的身体倒飞出去。 张有才大惊,却来不及参战。 桂月华一拳击飞蔡兴海,速度丝毫未减,眨眼间到了皇帝面前,伸手抓住那只握剑的手掌,抬头对月看剑,赞了一声:“不愧是宫中的宝剑。” 韩孺子甚至沒机会动一下,心中恼怒,厉声道:“放开朕。” “得罪了,陛下。”桂月华一猫腰,将皇帝横着扛在肩上,一手抓腿,一手仍然攥住握剑之手,大步向内宫的方向走去。 张有才反应過来,嘴裡大叫“放开陛下”,低着头猛冲過去,跑出七八步也沒撞到东西,止步望去,愕然发现桂月华已在十几步之外,离得越来越远了。 “快来救驾!不管你是人是鬼,快来救驾啊,再晚一会……”张有才不敢說下去了。 被人扛在肩上的韩孺子又羞又怒,奋力挣扎,却感到全身阵阵酥麻,用不上劲,体内像是憋着一股浊气,凝滞不动,他早已养成习惯,不自觉地用上逆呼吸之法,却沒有多大效果。 “咦?”桂月华略吃一惊,不過皇帝還在自己掌握之中,他也就沒太在意。 桂月华很快走到路口,如果只是一個人,他有把握跳上宫墙,扛着皇帝,他不敢大意,于是转向北,要去与接应他的刀客汇合。 偷袭悄无声息地到来。 桂月华早有准备,他之所以独身来捉皇帝,就是为了引出那名暗中的高手。在幸存刀客的讲述中,埋伏者多达几十人,桂月华却是老江湖,当时就猜出对方只有一人,道理很简单,以那样的高手,再多一两人,刀客们也会全军覆沒。 桂月华不只是“鬼手”,還是“鬼脚”,前一刻尚在大踏步前行,下一刻已然飞起一脚,将飞来的暗器踢了回去,与此同时,将皇帝顺手放下,整個人蹿向阴暗的墙角。 韩孺子全身酥麻感未消,晃晃悠悠地转了一圈才终于站稳脚跟,向墙角定睛望去,過了一会才看到有两团模糊的身影在交手,速度极快,声音却极小,夹杂在风啸中,几乎听不到。 “啊……”有人叫了一声,两团身影消失了,交手不過五六個回合。 韩孺子不明所以,左瞧右看,在北边隐约看到一道身影,另一道却怎么也找不到。 “陛下!”张有才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惊讶地问:“桂月华呢?” “他……好像受伤了。” “怎么会?”张有才更是吃惊,压低声音說:“又是那個……鬼救驾嗎?” “不用管他,去看看蔡兴海。”韩孺子越发确信暗中相助者必是孟娥,却不明白她为何隐而不现。 两人转身往回跑,韩孺子初时還能感到阵阵酥麻,跑出十几步之后,身体恢复正常。 蔡兴海身强体壮,吐了一口血,却沒有死,正一瘸一拐地迎向皇帝,一见面就要跪下請罪,韩孺子扶住他,“快点离开這裡。” 张有才扶住蔡兴海另一條胳膊,三人向东行走,蔡兴海几度想要劝說皇帝抛下自己,可皇帝只是催他快走。 叉路越来越多,蔡兴海只知道太庙的大致方位,不认得具体路径,为了躲避追兵,频繁地拐弯,心裡越来越急。 在不知道拐到第几個弯的时候,三人迎面撞上一队巡城宿卫。 内宫裡闹得天翻地覆,外面却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一切规矩都沒有改变,该巡视還是得巡视,韩孺子遇见的就是這样一支队伍。 皇帝等人吃惊,对方则是大吃一惊,這片区域即使在白天也很少有人,深夜裡突然出现三個大活人,实在是匪夷所思。 “什么人?”一人喝问,十几名士兵呼啦散开,将手中长枪对准“闯宫者”。 蔡兴海却很高兴,只要不是那些刀客,事情就好办多了,马上道:“放下兵器,我們是宫裡的人。” 蔡兴海還算镇定,沒有立刻說出“皇帝”两字。 士兵们疑惑不解,虽然沒有收回兵器,却也沒有立刻攻上来。 “你们是谁?宫裡的人怎么跑到外面来了?不知道入夜宵禁嗎?”带头的军官說道。 “别问那么多,立刻带我們去见值宿的主管。”蔡兴海严厉地說。 士兵们越来越拿不准,虽然天黑,他们還是能认出两名太监的服饰,至于另一人的装扮就看不清了,既然扶着胖大太监,想必也是宫裡的小太监。 军官扭头对一名士兵說:“点灯。” 皇宫禁卫巡查的时候通常不点灯,但是都带着灯笼和火石,随时能点燃照明。 “不准点!”蔡兴海喝道,不想让一群普通士兵认出皇帝。 太监的身份加上居高临下的语气,将对面的士兵镇住了,军官抬手示意属下暂不要点灯,“好吧,跟我去见新任中郎将大人。” 韩孺子闻言一惊,“是俊阳侯花缤嗎?” “好大胆,竟然敢直呼大人名讳,你、你是什么人?”军官底气渐消,越来越拿不准這三人的来历了。 蔡兴海也是一惊,花府的桂月华刚刚劫持過皇帝,去见俊阳侯无异于自投罗網,“值宿的副将是谁?先带我們去见他。” “宫门郎刘昆升刘大人离此不远,要不然先去见他?”军官连语气都软了下来,反正他也沒资格直接去见中郎将,不如将這三人送给宫门郎。 “好。”韩孺子同意,参与皇太妃等人谋反计划的大臣只是少数,只要见到一名忠臣,事情就好办多了。 士兵们调转方向,将三名“太监”护在中间,带他们去见上司,蔡兴海稍稍松了口气,张有才频频出列向后观望,总怕刀客再追上来。 宫门郎不是什么大官,责任却很重,管理的区域出一点小错也是重罪,刘昆升早就心神不宁,觉得白天时中郎将更换得過于蹊跷,一听說东宫附近莫名出现三名太监,不由得大惊,立刻出屋查看。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名不同寻常的少年。 守卫皇宫的普通士兵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皇帝和嫔妃,刘昆升见過几次,那還是武帝和桓帝在位期间,所以他不认得当今天子,却能在黑夜中准確認出皇帝的服饰。 “你……”刘昆升五十多岁了,身体不是很好,连惊带吓,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蔡兴海不顾脚疼,几步上前,扶起刘昆升,低声道:“进去說话。” 刘昆升连连点头,請三名“太监”进屋,对护送的士兵严厉地說:“留在這裡,谁也不准走。” 众人听令,却免不了切切私语,最后一致得出结论:无人居住的东宫又闹鬼了。 值宿的房间裡還有几個人,都被刘昆升撵出去,然后转身仔细观瞧,片刻后心中再无怀疑,跪下磕头,“卑职刘昆升叩见陛下。” 屋子裡很简陋,只有一张床和几只凳子,桌上点着油灯,韩孺子沒有坐,双手抱着太祖宝剑,对刘昆升說:“朕要出宫,你能帮忙嗎?” 刘昆升抬起头,“這個……陛下出宫可是大事,卑职、卑职做不得主……” “难道皇帝不能做主嗎?”韩孺子心中着急,脸上却不显露,“俊阳侯谋反,他的圣旨是假的,根本沒资格担任中郎将。” 刘昆升早有预感,听到皇帝亲口說出事实,還是大吃一惊,寻思一会,问道:“陛下出宫是要见谁嗎?” “朕要见外面的大臣。”韩孺子想找的是宰相殷无害,但是沒有說出来。 “宫中发生意外了?” “太后被奸贼劫持,朕要汇集群臣前去营救。”韩孺子知道许多大臣忠于太后。 刘昆升将心一横,說:“既然如此,不用去找外面的大臣,陛下既已出宫,可以亲自免除俊阳侯花缤的官职,陛下一呼,内外宿卫谁敢不从命?” 韩孺子觉得這也是一個办法,正在考虑,外面有士兵高声通报:“花将军到!” (求收藏求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