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章 枪
话裡话外,试图引导赵景阳与容家对立。
這骗不過赵景阳。
所以当天晚上,赵景阳再度找到他的时候,软硬兼施,与他开诚布公,能谈的都谈了。
才知道,孟绪安与荣定坤,有深仇大恨。
孟绪安這厮是個矫情的——他找荣定坤报仇,却不愿用最简单的办法一枪打死他。而是要让荣定坤破产,失去一切,最后凄凉而死。
就像他那被荣定坤欺骗、抛弃的姐姐那样。
所以才有了這么多的弯弯绕绕。
他要打响永利银行的名头,提升银行的业绩,以便于自己在背后支持者面前有更大的话语权,从而得到更多的支持。
有了更多的支持,才有把握对付荣定坤。
荣定坤可不是什么小角色——航运大亨、渔业大亨,只是荣定坤表面上的身份。荣定坤借助航运的便利,做了许多丧尽天良的事,编织了一张巨大的利益網络。
他欺骗神州的百姓,說美利坚金矿遍地,把他们送到美利坚,大批大批卖给西部矿主、卖去美利坚修路。
他从南洋等地运来大批烟土进入神州,流毒无穷。
荣定坤编制了一张巨大的利益網络,要扳倒他,要么打冷枪,直接弄死他,要么就掀翻這张利益網络。
孟绪安這厮选了最难的路。
赵景阳对此并不在意——赵景阳跟他的合作,只是在孟绪安需要的时候,提供相应的帮助。
同时得到自己想要的。
如果只是为了杀容定坤,那很容易;也不必出钱請杀手,赵景阳寻個月黑风高的晚上,摸上容家去,准教他死的无声无息。
但那既不是孟绪安想要的,也不是赵景阳想要的。孟绪安要容定坤失去一切而后再死,而赵景阳则要的是容定坤必定失去的‘一切’。
所以杀人不是目的,得到好处才是目的。在不能接手容定坤的‘一切’之前,赵景阳不会轻易动手。
孟绪安說:“我只要荣定坤付出代价,我只要报仇;荣定坤的财富,他的船队,他的公司,到时候你能吃下多少随你的便!”
這就是二者合作的原因之所在。
“你要玩复杂游戏,我不管。”赵景阳道:“我眼下面临围追堵截,暂时沒有精力帮你搞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孟绪安道:“当然。”
作为赵景阳意图购买渔船的经手者,他比谁都清楚,赵景阳现在面临的麻烦有多大。
赵景阳道:“第二個买卖呢?别說也沒成。”
孟绪安收拾了一下心绪,笑道:“若都不成,我哪還有脸与你见面?”
便道:“一百支枪,一万发子弹,就在我的库房裡。你随时可以拿走。”
然后說:“不過我要提醒你,上海滩虽然乱,大致的秩序還是有的;即使王汉魂、冯敬尧這样的人,轻易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用過多的火力。”
赵景阳呵呵笑道:“‘只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即可’。”
便站起来:“钱,你从我银行账上扣,该多少是多少。枪,我立马拿走。”
“孟老板,你人還不错,就是矫情了点。”
孟绪安听了,苦笑一声,连忙赶上:“我带你去。”
回到家,已近转钟。
赵景阳把四大金刚都叫来,說:“我从孟绪安手中搞来一批枪械,你们商量着分一分;保安部分大头,其他的看你们自己。子弹留在我這裡,用完一批,再找我领。”
便打发走了他们。
之前平了李望其、莫照文的时候,枪這种东西,止零星出现;赵景阳也沒立刻考虑過给瀚海手底下的人配备這玩意儿。
但现在不一样。
现在必须要配。
回到屋裡,赵景阳一如既往,折腾了子宜好一阵子才睡下。
睡了也還在忙——对黑暗的挖掘,赵景阳从来沒停止過。
那是一片宝藏。
第二天一大早,赵景阳找来顾静江,說:“等艳云来了,就說我說的,教她去市政厅走一趟,向市政厅作個承诺:今年之内,将捐献一百万大洋,供市政厅梳理市政。”
顿了顿,叮嘱說:“让阿文派几個人护着她。”
顾静江点头称是。
赵景阳于是出门,叫上石头,上了车,一路望税务总团的那位王团长的住处而去。
早教顾静江递了帖子,赵景阳到了王宅,其副官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赵景阳来,笑呵呵引入府中。
說:“团座知道赵先生今日登门拜访,十分高兴,還說赵先生乃人中之雄,一定要好好见個面。”
赵景阳客气笑道:“王团座太客气了。”
便到了客厅。
见一個油头粉面模样的三十来岁的人,正喝早茶;還有一位梳了鬟燕尾发式、穿着银底百花短袖旗袍的女人,這会儿正给一個两三岁的女童喂吃的。
這女人生得极美,尤其有一股古典的美。
即使冯世真,也要逊色一分。
赵景阳心下一跳,却沒多看,进门对那油头粉面的哈哈一笑,拱手道:“王团座,神交已久,神交已久啊!”
王团座抬起头,一眼看到赵景阳,人呼啦一下就站了起来——分外有种早就等不及的感觉。
他好像觉得表现太操切,又连忙坐回去,装模作样道:“可是赵景阳赵贤弟到了?”
赵景阳眼神一闪,大笑道:“正是小弟,王兄不必管我,小弟来的孟浪,搅了王兄早茶,实在抱歉。”
那女人一看来了客人,忙带着小女孩走了。
王团座略有点不满:“来了客人也不打個招呼。”
便笑嘻嘻对赵景阳道:“家裡娘们无礼。”
然后指了指沙发:“贤弟,坐。坐着慢慢說。”
赵景阳大肆恭维,王团座照单全收,喜笑颜开;不一会儿,便亲近如兄弟。
這厮凑上来,坐在赵景阳身边,作状悄密密道:“我听說贤弟可是发了大财了,怎么着,可不能忘了我這当兄长的。”
如是這般,也不知该說明目张胆,還是說城府浅薄。
赵景阳笑容满面:“忘了谁,也不能忘了王兄。”
他伸出一只手:“這個数,王兄,我可算是对得起你?”
王团座一看,睁大眼睛:“五十万?一年?”
“五百万!”赵景阳笑道:“怎么样?王兄满意否?”
王团座吸了口凉气,狠狠搂了下赵景阳的肩膀:“好兄弟!你這個兄弟,我姓王的交了!”
還别說,赵景阳觉着這人挺可爱——一沒什么城府,的的确确真沒城府——甫见面时,急切如猴儿,還当着一個第一次见面的人說自己的媳妇不好。
几句奉承,便听的晕晕乎乎,称兄道弟。
赵景阳来时,還琢磨着,万一這位王团座是個老谋深算或者胃口大過天,超出心理预期,该怎么办,沒想到這厮竟是這般人物。
是個草包。
赵景阳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从這厮身上,除了油头粉面,沒有多余的深刻。
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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