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亏了三十文這事,我能记一辈子
仵作翻开薛管家眼睛,伸手按住对方脖颈,打开他的口腔,俯身在其口鼻处闻了闻。
片刻后站起来,对着杨护卫拱手道:“杨大人,死者肝胆俱裂,急火攻心而死,多为惊吓過度或极怒、极悲所致。”
薛家小斯听闻,指着冯渊吼道:“你把薛管家吓死了,還我管家命来。”
杨护卫拔刀,将刀架到小斯脖颈上,喝到:“薛管家年事已高,今早冒雨主动前来,感染风寒暴毙而亡,与他人无关。”
說完,转头看向院外躲着的几個捕快,“来人,将管家抬走。”
小斯愤愤不平,看着亮闪闪的刀锋,不敢拒绝。
冯渊从屋内拿出一個锦盒,将油灯装入其中。
杨护卫接過后,点头道别,领着众人冒雨回了衙门。
那些被衙役赶到小院外,站在极远处田埂上,穿着蓑衣或举着芭蕉叶看热闹的村民们。
在看到衙役们走后,此时也围了上来。
宽大小院,一時間挤满了听故事的村民。
冯渊仔细给他们說了此间经過,村民们啧啧称奇。
众人都觉得這冯家出了個福星,真是那天机星转世。
虽說他们也不懂什么是天机星,但并不妨碍大伙听這個玄之又玄的故事。
冯渊沒有刻意隐藏此事,反而他還要借這些人之口造势,为以后许多事情铺路。
直到午时,都到饭点了,看热闹的村民還不走。
冯渊只好推脱才醒来,身体需要休养,他们才不情愿地离开。
待小院所有人都走后,老仆锁上院门,快速走入堂内。
他对着冯渊伏身一拜,抬头說道:“你不是我家老爷,你究竟是谁?”
冯渊心中“咯噔”一跳,赶紧将对方扶了起来,“王伯,你這是說的什么话?”
老仆起身看着他,压低声音說道:“那灯盏是我十多年前,冯老爷還在的时候,我赶集花五十文买的。以为是件古董,结果拿去当,当铺說是仿的,只能当二十文,所以我印象深刻,根本不是你說那样。”
冯渊点头,心中大概有数。
他沒有从对方心裡听到其它声音。
想来王伯說出来,并不是为了要挟他。
他直接了当的說道:“当然,那灯盏是我骗他们的。”
老仆沒想到对方直接给他透了底,吓了一跳,赶紧转头,打量着小院外,食指立在嘴边,“嘘”了一声。
“老爷小心隔墙有耳。”
停顿片刻,他又问道:“但你還是我家老爷嗎?”
冯渊感慨,古代人虽然迂腐,可也不笨啊。
他印象中,剧裡冯渊死了一年后。
這老仆都還到处奔波,替主子伸冤告状。
估计是真把冯渊当做自己孙子一般看待。
可穿越這個秘密,他不会傻到和别人分享,再亲近的人都不行。
冯渊开口說道:“我当然還是我啊,王伯,我爹叫冯仲远字子知,娘叫祝秀娟。”
老仆点点头,就這样信了,释然一笑,“是就好,是就好。”
冯渊怕他以后被人套话,尽量用对方能理解的逻辑耐心解释道:“那疯道士饭都吃不起,哪来钱买灯盏?
“其实那疯道士,只是用脚底泥巴,给我画了一碗符水,骗我喝下肚,害我拉了两天肚子,事情倒是真的。
“但那疯道士穿的太寒碜了,說的话我一直沒当回事,也就沒给你们提起過,现在稀裡糊涂复活,我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了。
“今天王伯你也看到了,府衙来的那些官爷,气势汹汹,那薛家敢如此跋扈,定然是送了府衙好处。
“可我家又沒拿得出手的宝物,我就信口编了個宝物送上去,万一那昏庸的吴府尹真看上了,到时候也有人给我們撑腰不是?”
老仆听后,笑开了花,急忙点头,压低声音附和道:“对对对,朝中有人好当官,我家老爷果然聪明,一個二十文的铜灯就耍的他们团团转。”
冯渊故作严厉:“胡說,那明明是疯道人给我的。”
“啊对对对。”
“以后你也要這样說。”
“啊是是是。”“只是老爷,那灯盏是假的,万一那府尹大人拿来试,怎么办?”
“好不容易当上府尹的大人又不痴傻,他们惜命的很。我让那杨护卫带话指明了仙人转赠给他,他還真让别人把他打死,看能活過来不成?别怕,况且,我又沒說赠给他的灯盏還能保命。”
老仆竖起拇指,“我家老爷果然聪慧過人。”
冯渊突然问道:“王伯,我记得昨天家裡都還有几個伙计呢,今天怎么院裡這么冷清?”
老仆叹了口气,“他们昨晚见老爷晕過去快不行了,收拾细软,抢了卖身契书,一并走了,如今還剩個细小丫鬟鸳鸯,今早我让她去句容县,請我有交情的那個李漆匠了。”
冯渊也不计较,树倒猴孙散,很正常。
能留下来王伯与鸳鸯两人料理他的后事,倒让他非常欣慰。
主仆二人烧水,清洗打扫完屋子后,简单吃過午饭。
冯渊感觉周身舒畅,身体上的伤痕竟然开始淡化。
他理了一下如今家产,田地若干,金银些许,满屋子的书。
這些书,都是那读了一辈子,却沒考上进士,在举人等候排官,结果排到死,都沒做成官的爹收藏的。
他爹因为有学问,当上了村裡的乡绅。
托他的福泽,冯渊不用交税服徭役。
下午。
小院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王伯赶紧跑到院子喊了一声,“谁?”
“我,鸳鸯,漆匠来了,王伯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啊?”
开门,摔得浑身是泥的鸳鸯,带着李漆匠匆忙而来。
冯渊三天前就知自己不行了,便想用他收藏的那根上品杉木来做棺材。
這两日木匠将棺材刨起后,昨日见伙计跑了,看主事的又是個外姓老仆,怕主家死了,拿不到尾钱,漆都沒上,今早不辞而别。
鸳鸯看着那正在院子裡画画的老爷,吓得脚下一滑,摔得一身泥水。
她揉揉眼睛,不敢相信地呼喊一声,“我看见老爷了?”
冯渊看着他们二人,露出笑意,迎了上去,“這位就是李漆匠?”
鸳鸯身后那魁梧男人点头。
“我已等候多时,請进。”
冯渊将那漆匠迎到院子桌前,开口道:“王伯对您的手艺夸赞有加,听說您以前给军队做過工?”
李漆匠沒有隐瞒,“做的活杂的很,修塔楼,做拉车驴具,打铁都会一点,现在主要做漆匠。”
“可做過弓箭弩兵一类?”
李漆匠盯着他看了眼,沒有說话。
‘這王老头嘴上沒個把门,怎么什么都往外面說。’
冯渊笑笑,“李匠人不用紧张,最近不太安生,我只是画了個图,希望你能帮我做些工具,要完成的不错,自是少不了你的工钱。”
“冯公子還会设计器具?”
李漆匠好奇,朝那桌上铺的黄纸一看,沒看出個名堂。
“能做嗎?”
“照着图纸做形状就好,這有何难?”
冯渊笑着点头,警校读研时,他老板便喜歡研究冷门花哨的兵器,连带着一众学生都喜歡上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這图就是一张拆开的袖口箭,并且冯渊故意画了很多混淆的东西进去,有几個他自己能做并且很关键的东西沒画在图裡,相信沒看過实物的人,根本意识不到這做的是個什么。
李漆匠指着厅裡摆放的棺材,“棺材還要上漆嗎?”
冯渊摇摇头。
“那我就不在這過夜了,我把图带回去,做好了再拿来如何?”
“可以”
黄昏时分,雨停了,“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鸳鸯开门,看着来人微微蹙眉,转头对着屋内喊道:“老爷,找您的。”
冯渊走過去,见一面庞清秀的高大男子,画着精致唇彩。
正站在院外,哭的梨花带雨,声音尖细:“好哥哥,我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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