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狐假虎威 作者:庄不周 朱万岁打量了吕青一眼,微微的皱了皱眉,随即就把眼光转了开去,对于商人,他可沒有什么心情去搭理,他也不知道孙绍要找人合作卖酒的事情,只当是送货到孙府来的,当然沒什么兴趣。吕青本想凑上去打個招呼,看看孙绍和太守府有什么关联,他可以欺孙绍不清楚行情,可是他不敢欺太守府,东市那点事儿,太守府哪样不清楚啊,东市令徐彪可就是朱治一手提拔起来的。 孙绍和朱治家的亲戚关系,他并不是不清楚,只是以前這两家很少有来往,他才敢在孙绍面前那么自信,现在见朱治的小儿子亲自上门,他倒有些搞不懂了。 沒等他开口,朱万岁就被迎进了门,吕青站在门外,听得裡面孙绍和朱万岁大声的說笑,他苦笑着捏了捏鼻子,上了马车,却沒有立即走,而是坐在马车上等着,他要看看朱万岁究竟是干什么来的。 孙绍听了朱万岁的来意,哈哈一笑,让人抱来两只青瓷坛和两坛新酒,直接送到了朱万岁的马车上,然后笑着說道:“贤弟难得光临寒舍,照理說应该請贤弟吃個饭,可是贤弟要赶着回去交差,我也忙着要温习功课,两不就便,只好失礼了。” 朱万岁笑道:“大兄這是說得哪裡话来,是我来得匆忙,打扰了大兄做学问。大兄,流觞之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你可要认真准备些,到时候临席赋诗,一举成名也未可知。” 孙绍不以为然的挥挥手:“得了,我是什么料我自己清楚,之所以去参加這個流觞之会,不過是附庸风雅,长长见识而已,我哪裡会赋什么诗,充其量唱两只野曲,助助酒兴而已。成名是不敢想的,能不丢人,也就是算心满意足了。” 朱万岁见他說得有趣,也忍不住笑了,說实在的,他觉得张温能邀請孙绍去参加這個流觞之会已经是给他面子了,他的两個兄长都是孙权身边的近臣,父亲朱治又在吴县做了近二十年的太守,位尊权重,张温也从来沒有邀請過他们兄弟。 两人拱手作别,孙绍特地将朱万岁送出大名,见吕青的车還在门前沒走,便知道了他的用意,他大声对朱万岁說道:“贤弟,自家人不用客气,府君喜歡喝我的酒,是我的荣幸,下次也不需你自来,让人传個话,我派人送去便是了。” 朱万岁還不明白他是說给吕青听,只当他是客气,连忙笑道:“這如何敢当,喝了大兄這千金一斗的美酒,已经是叨扰了,哪有再让大兄送去的道理。大兄如果不嫌烦,我以后便常来了。” “欢迎之至啊。”孙绍朗声大笑。 朱万岁拱拱手,上车走了。孙绍也不管吕青作如何想,自顾自的回屋温书。吕青在马车上坐了好一会,无奈的摇摇头,走了。 回到内室,孙绍刚刚坐下,大桥便在桥英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一见孙绍正坐在孙案前用功,大桥十分满意,环顾了一下屋子,指着那面空着的墙壁說道:“桥英啊,哪天找個木匠来,做個书柜放在這边,這屋子看起来就不這么空了。阿满以后要读的书可多着呢,总放在书案上也不是個事。” 陪着笑起来迎接的孙绍听了汗毛直竖,不会吧,還要读书? “不读书怎么行。”大桥白了他一眼,“论语、孝经只是蒙学,算什么学问,你既然要做学问,至少要通一经的。” 孙绍咧了咧嘴,捏着鼻子无声的苦笑道:“阿母,我這年龄做学问,是不是有些太迟了?” “不迟。”大桥道:“我大汉多少人是人到中年才折节向学的,只要用功,沒有迟的,圣人不是說過嗎,朝闻道,夕可死,只要有心向学,就不会嫌迟。”她转過头瞪了孙绍一眼,嗔道:“再說了,你還沒有行冠礼,哪能說迟。” 孙绍干笑了几声,沒话找话的說道:“阿母,你這两天气色好多了,教训起我来,也是中气十足,慷慨激昂,金声而玉振……” “噗——”孙绍還沒有說完,大桥就绷不住脸,笑出声来,她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孙绍的鼻子,亲昵的笑道:“這都是你的功劳,阿母還沒有谢谢你呢。” “嘿嘿,阿母抚养我那么多年,我也沒有谢過阿母啊。”孙绍扶着大桥到案边坐好,打量着大桥气色明显有所好转的脸庞,又說道:“你我母子相依为命,以后這些客套的话就不用再說了吧。” 大桥点点头,也十分感慨。這几天她每天都要给孙绍讲解论语到深夜,教学相长,累了就說些音律,弹琴吹笛,一唱一和,孙绍读书之余就给她熬粥、做菜,熬各种各样的粥,做各种各样的菜,可谓是精神物质双丰收,心情好了,胃口好了,她的脸色眼见着就好了许多,不再象以前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阿满,你這是做什么?”大桥指着案上的几片竹简问道。竹简上写了一些字,有圣人,有贤人,還有君子小人什么的,后面各有一些奇怪的符号。 孙绍脸一红,连忙把竹简收了起来。這是他准备的杀手锏,准备拿来刁难那些自以为是的书生的。儒家经典,他只对论语可以說得上熟悉,精通都谈不上的,大桥本身也不是什么学问精深的人,能把大意给他讲明白也就到是极限了,真要她讲個什么微言大义的出来,也有些难为她。孙绍以這样的水平去参加流觞大会,和兜裡揣了五百块去澳门赌场沒什么区别,虽然他不会主动惹事,但是很难保证不会有人来惹他,毕竟他现在也是名声在外,张温請他参加流觞大会的动机肯定不单纯,他不准备点杀手锏,到时候岂不是要丢人丢到姥姥家。 “沒什么,我做的一些笔记而已。”孙绍麻利的把那些竹简都收了起来,他生怕大桥刨根问底,连忙又问道:“阿母,学完论语和孝经之后,我学什么好?” 大桥皱皱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說道:“以我之见,還是在春秋和易之中选一個吧,易为群经之首,春秋是实用之学,更重要的是,江东治此二经的人甚多,到时候找老师也容易一些。” “治春秋的有张公,治易经的也多嗎?”孙绍兴趣大起,他前世对這些神秘学就比较感兴趣,也曾经买過书来看,可惜看得云裡雾裡,一点也沒看明白。 “当然多。”大桥应声答道:“治易的有虞翻虞仲翔,有陆绩陆公绪,有吴范吴文则,不過這些人要么是自秘其术,要么是远宦在外,要找個老师,還真不如春秋来得方便。”她顿了一会,又叹了口气,“吴地多才子,你明日去参加流觞之会,不要太過使气,借机寻個老师才是正事。” “唉,我知道了。”孙绍乖巧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