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随遇而安 作者:庄不周 “阿满,你去厨房干什么?”大桥喝住了他,语气有些不快:“君子远疱厨,传出去让人笑话。” 孙绍停住了脚步,微微的低着头,沉吟片刻,转過头淡淡的笑了:“阿母,我就是不远庖厨,也成不了君子的,就不用担心那些了。”說完,快步的出了门。 大桥一时语噎,愣在那裡,半晌沒有說话。孙绍的话让她十分伤心,哀莫大于心死,看来這次病了一场,孙绍是彻底认清自己的形势了,出仕对他来說已经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了。一想到孙绍一身好武艺,却只能无所事事的终老于府中,大桥就想到自己的境遇,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鼻子酸酸的,泫然欲泪。 “苦了這孩子。”桥英眼睛也红了。 “要不,明天還是别去了。”大桥忽然說道。周府明天设宴,是因为周循要去袭爵带兵了,而比周循還要大一岁的孙绍却只能闷在家裡,两人平时又明裡暗裡的较量,谁也不服谁,此情此景,大桥觉得对孙绍来說太残忍了。 “這……不太好吧?”桥英有些犹豫,轻声劝道:“周府搬到建邺去,你们姊妹难得一见,如果不去见一见,只怕……” 大桥左右为难,她虽然对妹妹小桥以前的做派有些伤心,可是毕竟血脉相连,再者這两年小桥也守寡了,体验了她的苦楚,已经有了许多改变,姊妹俩的关系刚刚有所改善,现在却又要分开了。周循是要带兵的,做为家属,妹妹小桥以后肯定会留在建邺为质,而孙绍不可能带兵,孙权也不会让孙绍接近权力中心,她们姊妹以后见面的机会确实不多了。這次如果不见一见,谁知道以后哪一天才能再见? “可是,這样对阿满太過份了,阿循他们几個虽然家教比较好,但毕竟年少,阿循最成稳了,刚才還语带讥讽,那阿和阿玉又会怎么样?我担心到时候会不欢而散啊。” “夫人担心的是,只是我看少主這次病了一场,或许是想开了些,从今天的表现来看,他已经不象以前那样急躁了,经历一下這样的场合也是好的,就算不欢而散,总之也是亲戚,总不至于无法收拾。” 大桥左思右想,觉得桥英說得有理,孙绍就算不做官,以后也不可能不与别人交往,這样的场面总之要遇到的。 两人說着闲话,谈论着明天可能遇到的情况,一想到還要回請周循,她们又不禁有些头疼,府中和周府的财力相差甚远,回請周循,对孙府来說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孙绍出了后院,步履轻快的向厨房走去。厨房在东院的南部,和住宅的院子是隔开的,东院的北部一幢高大的角楼,下面是府中下人和卫士们住的地方。东院和西院之间有一條长长的巷道,巷道两侧是高高的土墙,举头看去,蔚蓝的天空象一條窄窄的玉带。 孙绍的心情并不如大桥担心的那样阴暗,他在這十几天裡已经知道自己面临的問題,作为孙策的儿子,孙权封杀他是顺理成章的事。等孙权坐稳了江山,再给他些富贵,让他做個安乐翁,這无疑是最好的解决方法。這個结果对原来的孙绍来說无法接受,可是对他這個看惯了豪门恩怨、血腥皇权的后世人来說,這却是一個不错的结果,自己反正也沒有在這個乱世做一番事业的打算,倒不如做個逍遥侯爷。自己安分守已,想来孙权总不会丧心病狂的要将自己赶尽杀绝吧。 所以他虽然对周循有些羡慕,但這羡慕实在有限得很,他之所以对大桥說那句话,其实是想說,做一本正经的君子太累,也沒有用,不如做個普通人,吃点好吃的,玩点好玩的,如此而已,何必一定要建功立业?别看周循现在得意,可是战场凶险,谁能保证最后一定善终?他老爹周瑜厉害不?不是照样英年早逝了。沒听說史上周瑜的儿子有什么成就,估计不可能超過他爹了。当然歷史上也沒听說孙策的儿子如何,那自己又何必去逆天而行?夫子說得好,食色性也,自己也沒多大的愿意,吃点美食,看点美文,娶几個美女,此生足矣。 眼下第一步,就是先解决美食的問題。 這十几天下来,孙绍对汉代的饮食有了一些了解,這個时候的酒,大部分還是酿造的低度酒,和后世的黄酒、米酒很象,這一点他并沒有什么想法,对于养生来說,低度酒比起经過蒸馏的高度酒更适合,但是对于食,他却大有想法。這些天吃的主食虽然也是米饭,但是和后世的米饭做法很不一样,這些饭都是蒸出来的,和蒸馒头、蒸包子一样的蒸,熟固然是熟了,却干得很,而菜就更离谱了,這個时代的吃菜和后世的火锅十分相似,而且是不生火的火锅,除了羹和煮菜是预先在厨房做好的之外,就是生菜、肉脯、鱼脍,蘸着调料吃,偶尔吃一顿還觉得新鲜,天天吃可就有些厌了。最关键是的,他从头到尾沒有看到一道炒菜。 這些疑问他一直埋在心裡,今天亲自到了厨房,他决定亲眼对這個世界的饮食文化做一個近距离的了解。 “少主?”孙绍一进厨房,一個身材肥硕的中年妇人就带着一脸夸张的笑容迎了上来:“你怎么亲自到這污秽之地来了,哎哟,月姑娘啊,你怎么也不劝劝少主,有什么事,姑娘交待一声就是了,何必让少主亲自来呢。” 一直跟在孙绍后面的桥月笑盈盈的迎了上去,一脸歉意的說道:“哎呀,琴大姑,你這可就错误我小月儿了,少主到你這儿来,可不是我带着来的,是夫人胃口不好,少主說要来找些可口的饮食,孝敬夫人的。” 琴大姑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脸上虽然還在笑,但是眼睛裡却沒有一点笑容。桥月這句话,等于变相的扇了她一個大耳光,居然要少主到厨房来给夫人找吃的,那岂不是說她這個膳食主管失职? “哟,這么說,我老婆子可真是承受不起了。”琴大姑向后退了一步,弯下水桶一般的肥腰,向孙绍行了一礼:“少主,老奴无能,請少主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