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贸易
三個人进入屋内,邓洪准备了一点水果和酒水招待。
汉朝有茶,但当时的茶不是炒茶,還会乱七八糟加入大量油盐酱醋,混杂在一起味道稀奇古怪,邓洪和沈晨都喝不惯。
而酒水则不同,是当时招待客人常见的饮品,虽然小孩子不能饮酒,但却是度数很低的黍酒。
当然,沈晨不会喝酒,喝也是邓洪和周林两個人喝,他就在一旁看着。
三個人坐下之后,邓洪看了看自己這不到二十平米的陋室,略微尴尬地說道:“现在襄阳人口大增,房价上涨得厉害,這房子虽是租的,但也是很贵了。”
周林是经商的自然明白這一点,笑着說道:“如今北方大乱,人口大量往南方迁徙。我們益州从去年开始也有十余万户百姓南下,成都现在的情况跟襄阳差不多,房价涨了快一倍了。”
“德茂兄家大业大,我們不能比。”
邓洪端起酒杯叹息道:“现在這粮价也涨得飞快,我都不敢在城裡买粮了,只能每月托人从新野送粮食過来,再买些菹酱或者鱼醢度日,好在襄阳鱼比较便宜。”
周林也端起酒杯,环顾四周說道:“幼硕兄精打细算,是個会過日子的人。哦对了,我怎么沒看到嫂夫人?”
“额”
邓洪脸色尴尬,赶紧喝了一口闷酒掩饰,结果刚一入口,就觉得辛辣涌来,“扑哧”一声全吐了出来,吐着舌头惊讶地看着酒杯道:“這酒怎么如此古怪?”
沈晨這时才在一旁嘿嘿笑道:“這是我今年离开宗族前酿的酒,比寻常酒烈数倍。刚才趁叔祖招待德茂先生的时候,我偷偷换了。”
“你這家伙真是。”
邓洪就觉得更难受了,以前在宗族的时候還能管教一下,自从沈晨成了宗族大救星,后来又执掌宗族权力,现在俨然已经沒有把他這個从外叔祖放在眼裡。
沈晨說道:“這酒真的比寻常酒要烈很多,冬天卖的话暖身,几杯就喝醉了,德茂先生,你尝尝,看看能不能卖到蜀中去。”
周林之前看邓洪的样子不敢喝,现在沈晨催促,就只好硬着头皮抿了一口,顿时也觉得辛辣入口。
其实這就是普通的蒸馏酒,說难听点就是酒精兑水,跟后世白酒肯定沒得比。
但問題在于汉代的酒都是低度酒,歷史上第一次记载烈酒是在唐朝的剑南,也就是今天的益州后世的四川,名叫烧春,至少高度酒在当时绝对是首创。
周林喝了一口之后就觉得喉咙火辣辣的,浑身顿时像是烧了起来,過了片刻脸色微微发红,整個人就已经有了一点昏意。
“這酒.”
他酒量很差,但却摇晃了一下酒杯,脸上露出一丝为难道:“烈是烈,可味道较差,恐怕在蜀中很难卖出去啊。”
沈晨摇摇头道:“肯定不难卖的,這世上有人喜歡把酒当水一样喝,肯定也有人觉得普通粟谷酒不够力道。這酒甚烈,口味不是問題,可以调嘛。关键在于怎么卖。”
“哦?”
周林十分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沈小郎觉得应该怎么卖最好?”
沈晨笑了起来:“這种事情我相信先生比我在行,我在荆州都知道益州盛行今文经学,常召开经文辩会,先生既然是益州世家大族出身,不可能不知道這点。”
“這個嘛”
周林沉吟片刻,问道:“沈小郎打算定价多少?”
“三百钱一斗。”
“是你這裡的出货价?”
“自然,這酒烈,耗粮也比寻常黍酒多数倍。”
沈晨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搞蒸馏酒比普通酒耗量更多,在成本更高的情况下,出厂价贵一点也很正常。
“有些贵了。”
周林迟疑起来,除了少数特别的酒以外,這個价格已经比市面上最好的酒进价都差不多了,即便是翻倍送到巴蜀去卖,刨去运费和成本,他们的利润也不多。
沈晨笑道:“先生若是不敢进太多也无妨,今年第一批我們酿的不多,只有一千石,這一千石先生如果要的话,半价拿走。至于后面能卖多少钱一斗,全凭先生本事。如果先生卖不掉的话,我們原价回收。”
他知道周林不是不懂烈酒肯定有市场,但压价是商人的本性。现在物价高涨,原来和平时期,比较好的醇酒50-80钱一斗,现在能卖到200-350钱,普通米酒20-30钱一斗,现在卖到了80-120钱,价格基本都翻了三四倍。
而烈酒是新产物,一是不知道销量如何,二是怕沈晨漫天要价。所以不管是从味道上好,還是价格上来說,周林如果真的想尝试贩卖這种新奇事物,必然会選擇对他這個厂家进行压价。
因此沈晨也懒得跟他绕什么圈子,直接以半价先让周林拿去卖。销量再来拿货,销量不好就把货還回来。反正他现在酿的也不多,权当是搞饥饿营销了。
“這样嗎?”
听到他的话,周林目光在沈晨身上打量思索,自己的心思看来被這小孩子看穿了,便也干脆不装了,說道:“既然如此,那些瓷器?”
沈晨摇摇头道:“瓷器不比酒,酒要看人们口味。瓷器的好坏一瞧一摸就知道,這就不能半价了,得实价。”
“但瓷器的价格波动也比较大呀。”
周林为难道:“人们天天都要喝酒,但瓷器只需要买几個就行,现在蜀中多用江东白瓷,伱的瓷器虽然看着不错,可想卖出高价可不容易。”
“這個可以谈嘛。”
沈晨也不是不知道這一点,从某种程度上来說,酒在汉朝社会属于必需品,人们的日常生活离不开酒。
它就如同水一样属于刚需,达官贵人日常饮食要酒,举行宴会要酒,家裡来了客人也要酒。不止是贵族,普通百姓也需要酒来弥补過于单调的生活。
而瓷器就不同,普通百姓家盆盆罐罐不需要太奢侈的高端瓷器,自己就烧点陶罐陶碗能用就行,后世出土了无数陶瓷,可真正值钱的永远都是那些最好的官窑出品,因为它们在那個年代本身就是奢侈品。
所以酒可以卖出价,但制作更精美的瓷器却很难卖出高价。因此在瓷器的价格上沈晨也必须要松口,甚至可能要比江东白瓷价格還低,否则的话人家還不如从江东买白瓷回益州呢。
周林思索道:“碗我只能给15钱一只,瓷罐的话40钱,還有瓷盘瓷碟瓷盆瓷槅瓷洗瓷钵瓷杯瓷耳.瓷盏托.烛台虎子唾壶瓷枕瓷壶瓷樽”
他一口气說了数十种瓷器,都是当时流行的陶瓷用具。比如所谓的虎子其实就是模仿的战国时期的青铜虎,唾壶则是平时吐痰用的东西,還有夜壶、枕头、碗碟一类,家用器具较多。
但周林每說一种,沈晨的眉头就皱一分。因为江东白瓷碗在荆州市面上一只的价格在40-50钱,进价的话最少在20-30左右,周林报出来的价格,基本都算是在对半砍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說,古代的瓷器一直不算贵。比如后世河北出土過宋朝的白釉刻花莲瓣碗,碗底刻着售价「三拾文足陌」;福建也出土過宋朝的褐釉瓷瓜楞盖碗,盖底也刻著售价「三拾文」。
而根据《居延汉简》记载,汉朝的瓷器价格其实要比宋朝還低,正常年月普通瓷器维持在5-20钱左右。但白瓷属于高端产品,因此价格会贵一点,再加上又是乱世,价格会更高。
毕竟北方现在都乱成這样,谁還做瓷器啊?這都是南阳窑洞裡的瓷器,所以即便是普通瓷器也涨了不少,大概在10-30钱的样子,白瓷的价格在北方更是翻了好几倍。
虽說沈晨在南阳窑洞搞出来的是新瓷器,价格应该比老牌的江东白瓷要低些,可再低也不能低成這样。周林完全是把他的瓷器当普通瓷器在卖,砍了太多。
只是深思熟虑之后,沈晨最终還是答应了他的條件。一是新瓷器确实沒有经過市场考验,周林也不一定能够知道這些东西在益州就会受到欢迎。
二是人家那么远行船,不仅承担了巨大的成本,還有很高的风险。万一市场反响不太好,那么這一趟就是亏本,买卖自然就划不来。
所以价格偏低一点,也是可以理解。
想到這裡,沈晨便說道:“先生說的价格是比较合理的,可惜了,我漏算了一点,今年刚刚出产了瓷器就急着找先生贩卖,如果先在荆州找商家出手试试,也许就能看到它是否能被世人所接受了。”
周林听到這句话,笑着說道:“這倒也简单,我在荆州有几個商人朋友,若是沈小郎想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现在最精美的瓷器就是江东白瓷,你的瓷器也算是上品,如果能够打破江东白瓷的垄断,想必很多人愿意看到。”
垄断一词出自《孟子》,从春秋战国时期开始,商人们就已经知道了什么叫垄断权。
就像现在。
江东白瓷其实并不是說只有江东产白瓷,而是北方目前战乱,以前的各类瓷窑基本都已经关闭,产量少得可怜。
而荆州和益州做瓷器的土质远不如江东地区,就如后世景德镇一样。景德镇之所以能成为瓷都,就是因为当地的土质特别好,适合制作瓷器。
因此荆州和益州产的白瓷在精美上就比江东白瓷差了很多,高端瓷器基本被江东白瓷垄断。
在這种情况下,导致价格高低往往都是江东的瓷器商人们說了算。
他们這些远航商人非常吃亏。
如果有人能够打破江东白瓷的垄断,价格更低廉的话,作为商人逐利的本性,想必人们也更愿意与沈晨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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