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要难過
她走向了车子,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在哪家医院?”秦煦见她坐下后就问。
南烟系上安全带:“第二医院。”
“得了什么病?”
南烟坐在座位上,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在秦煦身边的时候总让她感觉更难過了,或者应该說,她不用再掩饰难過了:“结直肠癌。”她补充道,“已经是晚期了。”
秦煦侧头看她一眼:“是准备手术?”
“嗯,只能手术了。”
可是,手术也不能完全治好了。
了解完大概情况后,秦煦也沒再问什么了。
他不问,南烟也不知道要說什么。
直到车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秦煦才又开口:“你先上去,我打個电话。”
南烟很快下车了。
“房间号告诉我。”
车门還沒关,南烟站在外面:“在七楼,703。”
秦煦点头后她就把车门关上了。
他看着她走进了医院后才拿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愉悦:“怎么啦?”
“我记得你說张晟年医生前几個月从国外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家医院?”
她立马察觉不对,本来在躺着做面膜,听到這句话后马上坐了起来:“你问這個干嘛?”
“有朋友的家人得病了,我想问问他能不能帮忙做這個手术。”秦煦說到朋友這两個字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
樊瑾问:“哪個朋友啊?男的女的?”
秦煦无奈道:“妈,你這個时候就别问我這個了行嗎?你就告诉我在哪家医院,或者给我他的联系方式。”
樊瑾那时在笑着,她可真是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若這個朋友是男的,他就直接說了,這沒說就代表那個朋友一定是個女的了。
“人家可是国外都有名的医生哪能你說约就约上的。”她脸上都笑开了花,想着是有盼头了,“我帮你联系他,你等我电话。”
“越快越好。”
樊瑾突然想到了重要的問題:“诶?他是治癌的专家,你朋友的家人得的是癌?”
秦煦小声嗯了一下:“所以才要尽快手术。”
“哦哦,好,我马上去问啊。”
秦煦挂了电话后本想下车去病房,结果刚下车就看见了南烟往這边跑来。
她好像很焦急的样子。
秦煦走近,把她脸上的情绪看得更加一清二楚。
她眼眶中晶莹,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很是无助的感觉。
南烟跑到他面前,可能是因为跑得太快又很着急的缘故,她說话很抖:“我,我姥姥沒在病房。”
秦煦看着她的样子,也有点不淡定:“你问医院的人了?他们不知道人去哪了?”
“问了,护士說以为他们就是出去走走了,可是,我去看過了,那房间裡行李什么的都沒有了。”
他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想去安慰她,可是那双手却连动都沒能动。
“你先上车。”
南烟刚刚太着急了,這时才想到了他们可能去的地方,她看着秦煦:“他们应该是回家了,我姥姥不愿意做手术,如果离开了医院就只能回家了。”
她說完就脑子一热要去路边拦车,完全忘了站在面前的秦煦。
秦煦反应很快地拉住了她的手臂,隔着厚厚的衣服触碰着她。
“上车,我和你去找。”
南烟被他拉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就重心不稳跌在他身上了。
她很快上了车。
上车后,南烟就一直在给他们打电话。
可是,他们都沒有接。
她是真的着急,也是真的不懂這两個人怎么這么固执,有病還不愿意治,真的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才好了。
但是更多的還是担心的。
這些天南烟很少在他们面前哭,目的就是不愿让他们以为這是什么难治的病。
她想给他们信心所以就一直憋着,忍着。
可是,她也只是個普通人。
面对這种情况,崩溃又想哭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忍了這么久,說服他们這么久可是却還是沒有改变他们的想法。
她安静坐在车上,打了一通又一通无人接的电话,泪水终于在某一刻憋不住了,全部聚涌在一起然后一滴一滴地落在衣服上,裤子上。
她沒发出大的哭泣声,尽力忍着,尝试把眼泪收回,可是却好像失控了一样,怎么都收不住。
她的心脏也在渐渐随着情绪而感到压抑,呼吸也沉重了起来。
在那样狭小的空间裡,即使再小的哭泣声秦煦都能听见。
他的心绪早已经被她的哭泣声打乱,握着方向盘的手已经紧得不能再紧了。
车在路边停了。
秦煦转头看她。
她的泪早已布满了脸,也還有很多在充盈着她的眼睛,就像是清晨晶莹饱满的水滴一样,而她的那张小脸早已经花了,那样小小的一個人,看上去可怜极了。
南烟知道他在看自己,用双手随意又快速地擦着眼泪:“我,我沒事,就是,就是……”她的话說不完整。
她真的不想在他面前哭的,可是就是怎么都不受控制了。
秦煦看了她几秒后,在两個车座中间拿了那包纸巾递到了她面前,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温柔,像是和从前一样在哄她的感觉:“不是都知道在家了嗎,你還哭什么?”
听到這句话后,她就缓缓看向了秦煦:“我怕她還是不愿意做手术。”
秦煦把一张纸巾轻放在了她手上,然后转過了头:“不会的,她会去做手术的。”
他再次启动了车子,看着前方,看似轻松道:“你睡一觉就到了,别想别的了。”
南烟得到安慰后好像能安心了一点。
這么多天,她的真实情绪只在他一人面前流露了。
有個人能分享,能从别人那裡得到安慰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更何况那人是秦煦,是那個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他在身边,她就能感到安心的存在。
那很长的路程中,南烟并沒有睡着,她就一直握着手机,听着安静的车载音乐。
车子在熟悉的位置停下后,南烟马上下了车,跑进了那個胡同。
她很快看到了坐在那個大炕上的两個人。
看到的那刻,她心中摇摇欲坠的那颗石头终于可以暂时放下了。
她沒停下,几步就跑进了屋子,跑到了他们面前。
“你们怎么回来了啊!”南烟跑到他们面前后就大声說道。
老两口看着突然冲进来的南烟,脸上的惊讶并沒停留很长時間。南烟的姥爷很快看向了身后的人,应该是等她开口說话。
很快,她看着南烟說:“不去医院了。不做手术。”她說完就把视线移到了旁边,可能也是看着南烟现在的样子会让她觉得心疼吧。
南烟站在那,听着她固执的一句话。
该劝的這些天她都劝過太多了,此刻的南烟从沒感觉到如此无能为力。
秦煦在院子裡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所以加快了脚步,他走到了南烟身边,和她一起面向着两位老人。
他的出现让老两口感到惊讶。
“你怎么……?”南烟的姥姥看见秦煦走进来后就立即从炕上坐了起来,移到火炕边上后穿上鞋子站了起来。
秦煦侧头看着南烟,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說:“我和他们說几句。”
南烟抬头看他,看到了他坚定的眼神。
她点了头,转身走出了那個房间。
南烟去了院子裡,坐在了外面的一個小凳子上,她回头就能看见屋子裡的他们在谈话可是却听不见谈话的內容。
她安静坐着,感觉時間在漫长地度過。
屋子裡的两個老人都把目光放在了秦煦身上。
他们记性沒有那么好了,已经想不起来多少年沒见過眼前的人了。
但是,他们一直记得秦煦的样子,记得很清楚。
因为,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孙女唯一带回過家来的人。
秦煦站着,在南烟走出门后就对着两個老人鞠了個躬。
他直起身子:“姥姥,姥爷,好久沒见了。”
南烟的姥姥站到了他面前,抬着头:“你和烟烟?你们?”
他们老两口都在等着秦煦的答复。
“我們现在只是朋友。”秦煦只能這么說。
南烟的姥爷听到他的答复后很快站了起来,冲到他面前推着他的胳膊,把他往门外推:“那你出去,我們家不欢迎你!”
秦煦被推得后退了两步,他拉住了老人的手臂:“你们听我說完几句话后我就走。”
老人卸了力,可能本来也不是真心要赶秦煦出去的。
毕竟,曾经见到他的时候,他们老两口都是真心喜歡他的。
秦煦见他沒用力了,扶着他的手臂让他坐在了炕上。
秦煦看着他们,语气无比郑重:“您的病她已经和我說過了。”
“拜托你们,听她的话,去做手术吧。”
老两口听着他說,南烟的姥姥這时正要开口用同样的话拒绝他。
秦煦知道她要拒绝了,所以沒让她开口:“她的亲人只有你们了,所以,她真的不能失去你们。”
他看着眼前的老人,眼神中流露出的满是恳求:“如果您不去做手术,她会伤心,会内疚一辈子的,您也不想看到她那個样子吧?”
她听着這些无比有力的话,渐渐动摇。
谁不怕死啊?
谁都会怕,尤其是老人。他们要感受着自身生命的慢慢衰竭,听着周围更老的人在某一天突然死去的消息,還要看着那些仍然年轻的脸庞和稚嫩生命的诞生,他们内心对于死的恐惧是旁人永远都不能想象到的。
所以,她自然也怕,只是她更怕那昂贵的手术费会拖垮她的孙女。
可是,她却忘了,她的孙女想要的却只是让她活着,多活一天,她的孙女便感恩老天多一天。
秦煦看出来了她的动摇,他走近她,蹲下了身子和她平视:“别让她难過了。”
“去做手术吧。”
他說完這句话就看到了老人即将掉落的泪珠。
秦煦知道对于南烟来說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眼前的這两位老人了。
所以,他要帮她,不让她难過。
终于,好像過了很长時間后,她的点头动作和滑落的泪珠一起映在秦煦眼中。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