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动摇的心
林喻睁开眼。
头顶是白到刺眼的天花板,鼻尖周围弥漫的是浓烈的消毒水气味。
四周极度安静,只有输液器裡的水滴声還在不断响起。
头好痛。
身体也像被车子碾過一般。
林喻费力的掀开眼皮。
抬头去摸自己的脑袋,最先触碰到的,却是一圈白色的绷带。
“少爷!你醒了!”一旁的管家见他终于醒来,立马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少爷您先别动,医生马上就来!”
林喻刚想要坐起身,又被管家扶着身子躺下。
原来這裡是医院。
医生并沒有让他等太久,很快便推门而入。
上前看了看林喻脑袋上的伤,又检查了一下他的眼睛:“轻微脑震荡,沒什么大碍,在医院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话音一落,管家和林喻同时松了口气。
医生說他是医学奇迹。
二楼虽然不高,但摔下来少說也要断根骨头,而他除了额头破了点皮,其他什么事也沒有。
林喻听后却在心裡苦笑。
他才不是什么医学奇迹,而是他摔下来的时候,自带主角光环的贺东隅在他身边而已。
已经死過一次的林喻,沒想到自己在小說的世界裡,還能再体验一次濒死的感觉。
那些在脑海中闪回的画面,到现在還记忆犹新。
只是,那個在自己从楼上摔下来之后,第一時間跑到他身边的人,去了哪裡?
林喻一开始怀疑是自己的幻觉,因为贺东隅根本不可能用那种语气跟自己說话。
可是他在合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分明看到了自己当时最希望见到的那张脸。
现在也是如此,他想立马见到贺东隅,问他昨天来找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管家,帮我把手机拿来。”
管家听话照做,在按了开机键之后才递给他。
少爷昏迷的這段時間,叶家小少爷不知道打了多少遍电话,他怕打扰到少爷休息,便自作主张的关了机。
林喻接過手机,看到叶星哲打来的十几通未接来电时,差点忍不住翻白眼。
這個扫把星,每次遇到他准沒好事!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在他的通话记录下面,還有几通未接电话,皆来自于一個备注名为“大腿一号”的人。
林喻支走了管家后,毫不犹豫的将号码拨了回去。
电话只“嘟”了两声,立马便被接听——
“醒了?”
林喻笑他:“沒醒的人能给你打电话?”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
林喻脑子還有点晕,不知道能维持清醒多久,索性开门见山的问:“你昨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对面還是不說话。
林喻觉得电话裡的贺东隅,比真人還要沉默寡言。
最起码见面的时候,自己能通過观察他的动作和表情,将他心裡的想法猜個七七八八。
如今隔着手机,他完全不知道贺东隅心裡在想什么。
“是想问你脚伤好沒好,要不要去接你上班。”半晌,贺东隅终于回答。
林喻一下便听出他是在撒谎。
這种事电话裡问不就行了,用得着亲自跑来林家一趟?
林喻:“医生让我再留院观察两天,上班的话估计要下周了,下周一来接我好嗎?”
话音一落,林喻已经做好了对方回句“嗯”,就挂掉电话的心理准备。
结果,却听贺东隅认真道:“好,听你的,好好休息。”
說完,才在林喻一脸震惊的表情中挂断了电话。
林喻:“……”
他、他、他刚才不是在做梦吧!
贺东隅居然用那么温和的语气跟自己說话?
而且還让他好好休息??
宽敞的加护病房内,安静的沒有半点声响。
林喻呆呆的坐在床上,至今還沒有完全回過神来。
【“霉运”debuff消失,恭喜恢复正常。】
林喻冷不丁一惊,听到系统的话心裡五味杂陈。
虽然debuff消失了,但他现在一见系统出现就害怕,怕它又给自己带来什么坏消息。
果然,他的担心是正确的——
【注意注意,假少爷的生日就要到了,因此,也将迎来本小說最大的场面之一——假少爷的生日宴会。】
【你需要做的是邀請贺东隅来参加你的生日宴,并在宴会上对他公然羞辱一番,激出他内心的愤怒,推进他实施复仇计划。】
林喻虽然打心眼裡想邀請贺东隅来参加宴会,但是对于宴会上要做的事情是一万個不愿意。
【特别提醒,贺东隅目前对假少爷的仇恨值已经到了70,如果這次进展顺利,至少可达80以上,一定要加油哦!】
林喻闻言却浑身一抖。
贺东隅已经這么恨自己了嗎?
可是刚才好好声好气的叮嘱他好好休息……
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林喻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如果真像系统說的那样,贺东隅对自己的仇恨值已经高达70,那自己向他提出邀請,還有可能会成功嗎?
两天后,林喻昨完了最后一次全身检查,终于可以出院了。
额角的伤虽然痊愈,细看依然有個淡粉色的疤痕。
不過用刘海一遮,几乎就看不见什么了。
隔天一早,林喻下了楼。
如愿见到了那辆眼熟的车子,立马一路小跑着奔向它,毫不犹豫的坐进了副驾驶。
“早啊。”林喻主动打招呼。
贺东隅虽然一如既往的沒有给他回应,這次却默默给足了他系上安全带的時間。
并不像以前,屁股還沒坐稳,车子便像火箭一般弹射出去。
然而此刻坐在座椅上的林喻,内心却十分纠结。
系统之前跟他說,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邀請到贺东隅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
想要达到這個目的,可不简单。
“我可不可以问你個問題?”林喻试图慢慢打开话题。
沒等对方答,又问:“你有朋友嗎?”
贺东隅沉默半晌,终于回他两個字:“沒有。”
“我猜也是。”林喻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头却转向一边,光明正大的盯着开车之人的侧脸,认真的问,“那我做你的朋友好不好?”
话音一落,贺东隅突然猛地一脚踩了刹车。
林喻猝不及防的身体向前一顷,脑袋差点撞到中控台上,不知从那儿伸出一双手,及时将他按了回去。
顷刻,那双手又立马从他胸前消失,贺东隅淡定的目视前方,仿佛刚才什么都沒发生過。
林喻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他能理解贺东隅对他的话反应激烈。
但不能理解的是,贺东隅居然会担心自己磕到脑袋,而扶了自己一把。
“刚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要不要跟我做朋友?”林喻回過神后,又问了一遍。
贺东隅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敷衍:“随便。”
林喻见他似乎并不排斥和自己“做朋友”這件事,立马把身子往他身边凑了凑,颇有几分得寸进尺的意味:“那为了让我們的关系更亲密一些,以后我就叫你‘东隅’了,好不好?”
话音一落,贺东隅的表情明显不自然了起来,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掌也默默收紧了一些。
“不回答,就当你同意了,东隅?”林喻成热打铁的唤了他一句。
笑的眉眼弯弯,說完便乖乖坐正了身体,望向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
今天的天气似乎格外明朗,千篇一律的街景也变得顺眼了不少,林喻心情大好,几乎忍不住想要哼首歌。
而贺东隅却与他截然相反,脸上的表情相当难以言喻。
他无法不去在意,听到那人唤了自己名字后,猛然一跳的心脏。
也无法說服自己,不去在乎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然而,他却只能极力压抑住内心越来越多的异样之感,当一個称职的司机,把人尽快送往目的地。
半小时后,车子终于停了林氏集团公司门口。
林喻下车后,隔着车窗,主动回头跟贺东隅說了声“晚上见”,才笑着跑向办公楼。
贺东隅坐在车内,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进了公司大门,在拐角处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在去往家中的路上,他不留余力的猛踩油门,仿佛是想冲开心裡已经纠缠成百股的绳结。
然而,却也只是徒劳。
“爸,我回来了。”
贺东隅推开家门,将带回来的饭菜往餐桌上一放,转身走进了父亲的卧室。
“咳、咳、咳……”房间裡传来接连不断的咳嗽声。
贺东隅进屋后,扶着老人的背,让他从床上半坐起身,又在他背后塞了几個棉花枕头。
“我去做饭,您先休息一会。”
說完,贺东隅正要起身,突然一下被人拽住了手臂。
老人的手微微颤抖,枯瘦羸弱,几乎握不住他肌肉满满的胳膊。
“东隅,有件事,我一直沒有跟你說。”
已经开始意识不清的老人,又开始念叨着他几乎每天都要說的话。
尽管在他的意识裡,每次都是第一次告诉儿子這個事实:
“我和你妈妈相依为命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见過我赌钱了?挪用公款?更是给我十個胆子我也不敢去做啊……”
“那天我被人带去赌场的时候,见到了林家少爷,他装作不认识我,我也就沒有跟他打招呼,现在想想,這件事一定跟他……”
“爸,不要再說了。”贺东隅面无表情的打断了父亲的话,因为他很清楚知道父亲要說的是什么。
事实如何,他也心知肚明。
“我要去做饭了,待会還有课,吃完就走。”
贺东隅为父亲掖好被子,正要转身之际,又听老父亲问他:“该放暑假了吧,怎么還要上课?”
這一次,贺东隅沒有再回答,而是選擇快步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他怕再待得久一些,会忍不住告诉父亲真相。
告诉他每天出门,根本就不是去上学,而是做着和他患有腿疾之前,如出一辙的司机工作。
甚至他的雇主,就是害他陷入今天這般困境的林家少爷。
他怕父亲知道一切后崩溃,也怕自己目前为止做出的努力功亏一篑。
然而,他最害怕,也最不愿意面对的,是自己每见那人一面,就会动摇一点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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