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恶魔:直至永恒的冬眠
“恶魔的代理人……”
罗素喃喃重复着。
他从這句话中,咀嚼到了一种近乎恶意的冰冷。
劣者看了罗素一眼。
他沉默了一瞬,還是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他低声說道:“部长之所以让你跟過来,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让你熟悉一下流程。”
“签字的流程嗎?”
“沒错。哪天我如果要是被杀了,就该由你走這段路了。”
劣者平淡的說道:“那时你也会带着新人,给他们介绍這一切。
“顺便一提,当年给我带路的人就是‘冬日’。
“但我是绝不会成为恶魔的——”
說着,劣者推开了身前的窄门。
白色的强光刺来,让罗素微微眯起眼睛。
罗素看到這近乎完全“白色”的房间,心中感到些许讶异。
给這房间内的囚犯留下的,只有六块黑色的地砖。其中一大半都是被压在床下,只有少数是在床边、留给他坐在床边的窄窄空间。
他很快反应了過来……
這是因为他们要来拜访对方、或是因为对方的签字時間快到了,所以房间中的其他地板颜色就改变了。
不需要强制,也不需要训诫。只要轻轻点几下按键,就可以人为控制对方的行动空间。
而坐在床上的,是有着黑色凌乱短发的中年人。
他带着黑框眼镜,搭配高高立起的兔耳、给人一种性格温和好男人的感觉。
他垂首坐在自己的床上……听到开门声后,便抬起头来。
看清他的面容之后,罗素怔在了原地。
他的脸上有着冻结的冰,面色苍白到如同尸体。
“……哦,来看我了嗎?”
代号为“冬日”的黑发中年人,露出温和的笑容:“還带着新人啊。
“真是不容易。特别执行部還存在嗎?”
“恶魔沒有根除,就有存在的意义。”
劣者答道。
他坐在冬日对面的桌子上,从桌子上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纸笔,如同拷问一般讯问着对方。
“你的名字?”
“冬眠。”
代号为“冬日”的男人,如此平静的答道。
那并非是他作为人类的名字,而是属于他灵能的名字。
——寄居在這躯壳内的,已经不再是代号为“冬日”的老部长、而是他那获得了自我意识的灵能。
“最近一次的体检结果如何?”
“红移七级,蓝移一级。”
“精神状态不错嘛。身体有什么异状嗎?”
“感觉越来越困了……等你走了,我就要睡了。”
“那可不行,你還得把芯片交上来。”
劣者平淡的答道。
“冬眠”的恶魔好奇的看了一眼罗素:“给他用的嗎?
“這么年轻的小猫……如此空白的容器。”
“我已经二十六了。”
罗素忍不住申辩道。
对方倒是有些意外:“那還真的挺年轻的。你和呐喊同岁啊。”
“呐喊?”
“他在說我的灵能。”
劣者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平静的解释着:“我的灵能叫做‘痛楚呐喊’。
“我跟你說過了。恶魔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他们看到的,不再是你的躯壳、而是你的精神性。因此,如果恶魔与你发生交流,那么它们其实是在同你的灵能进行交流。也可以理解为是所谓的‘神交’。”
“……我听你說了很多次,恶魔不再是人类了。但我其实直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這件事。”
罗素喃喃道。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愕然望向劣者:“你今年……二十六岁?!”
劣者身上那种成熟而冷淡的气质,那干脆利落的行事、以及那总是紧皱着的眉头……让罗素還以为他起码也得三十多岁了,只是看上去比较年轻。
结果沒想到,居然是他看上去比较显老?
“不行嗎?”
劣者不满的抬起头来,望向罗素:“我和你同岁的。
“我进入特别执行部的时候,也不比部长年长多少。”
他這裡的部长,指的显然是翠雀、而非是“冬日”。
“虽然是同岁,但你们的精神状态显然不同。”
倒是一旁那“冬眠”的恶魔,对此指指点点:“呐喊当年进入特别执行部的时候,就像是一头兽。天天嚷嚷着什么‘去死吧’、‘绝对让你们不得好死’、‘想死’之类的话。总是死死死的挂在嘴边。
“现在看来,倒是成为了可靠的前辈嘛。”
“你不如還是把自己的嘴巴冻住吧。”
劣者冷淡的回应道。
他对自己的黑歷史并沒有太大的反应。
“你這就是疏离了啊,疏离心态。”
“冬眠”的恶魔坐在床上,指指点点:“你该去看心理医生了,呐喊。不然你早晚也要变成我這样。”
“……我能问一下嗎?”
罗素突然打断道:“你是犯了什么罪?”
“我嗎?”
“冬眠”的恶魔乐呵呵的說道:“杀了三個人,吃了两個吧。如果那個能算是杀的话。”
“那如何不能算杀?”
劣者冷淡的答道:“把人冰封到浴缸裡,這如果不算是杀人、又有什么是?”
“這是冰疗。他们太累了,我让他们放松一下。”
“冬眠”的恶魔从容的答道:“你不是也体会過嗎?
“在濒临失控的时候,进入到我的浴缸裡冰起来。等你再度爬出来的时候,一切心理問題和身体承受的创伤就一扫而空了。”
“是啊。”
劣者嗤笑一声:“但我也得戴上呼吸机,還得有人实时监控我的体温、定时敲开冰壳才行。不然我也会冻死或者溺死在裡面。
“而你直接去找那些无辜者,不给他们救生设备就把他们冻起来……那就只会活活冻死在裡面。”
“不,是你们不懂。”
“冬眠”缓缓摇了摇头,神情中流露出些许悲伤:“那并不是救生设备,而是让他们无法完全接受治疗的多余之物。
“你沉入我的冰时,真的不想就這样沉睡下去嗎?忘却一切伤痛,平静的、永久的沉睡。”
“那是安乐死吧。”
劣者冷淡的說道:“别信他的,群青。這個人真正的灵能,其实是让人安乐死——直到真正死亡之前,‘患者’的遗体会被持续恢复。這种恢复并不是治疗和愈合,而是‘复原’。因此连心理创伤也可以治疗。”
“那并不是死亡。”
“冬眠”再度申辩道:“如果你们不去把冰砸破,那就是永恒。
“他们的心灵沉沒于心灵之海,而躯壳则完好的永久保存在物质世界。這正是‘直至永恒的冬眠’,是因为你们只在乎物质层面的自我,才认为那是死了。
“倒不如說,正是你们把冰砸破的时候,那個人才真正死了——不然的话,他只是安详的沉睡着、永远也沒有醒来而已。這又如何称得上是死呢?”
“明白了吧,群青。”
劣者回头看向罗素:“恶魔是无法沟通的。
“不是因为他们杀人,也不是因为他们吃人。而是因为他们和人类根本就不是同一個物种。
“我們把恶魔关到地狱之中,并非我們之间无法理解。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太過理解对方,才能明白我們必须赶尽杀绝。”
“你這话說的,好像你和恶魔一点关系都沒有一样。”
“冬眠”笑了笑:“可你母亲不也在這裡嗎?
“你就是在這‘地狱’裡出生的吧,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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