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罪人斩首
“托基法特。”
幸福岛的底层中枢,储存着“巨龙之心”、安置着操控全岛设备主机的房间中,一個沉稳自信的年轻声音,从暗金色的水晶王座上传来。
那是五米多高水晶王座,座位离地就有一米多高。但那暗金色的神圣机甲却恰好能够坐上去。祂甚至翘着一條腿,一侧的手肘撑在脸颊上,一副懒洋洋的状态。
“我在,教皇陛下。”
在祂身后,沒有双腿而有着六條手臂,头上顶着暗红色光环的精灵侍立在后,语气恭敬的回应道。
“‘灰穹’现在就是我的眼睛,我看的很清楚。‘母树’系统所在的基地,已经被巨龙开炮摧毁。”
教皇擢升平淡的說道:“你的计划失败了。”
被病毒感染的母树系统,只会让死亡后进入转生序列的袭名精灵成为他们的一员。而巨龙在那之前就果断出手,将被污染的“母树”完全摧毁。
“沒关系,這也同样意味着旧时代的结束。”
托基法特倒是沒有什么失落的情绪。
他甚至看上去還挺高兴的,语气轻快:“原本的‘袭名’制度,应该是一种权力与义务的继承。通過不断筛选出新生代的优秀者,不断将知识与力量、歷史的真相、世界的未来,连同自己的名字与身份一并交给他。
“這原本应是一种很神圣的行为。如同原始人类走在黑暗原野之中,而我們手中都举着木棍。领头人手中的木棍变成火炬,引领着人群走向光明,其他人则手持木棍、护卫在旁。当他燃尽之后,就会有人再度走上前来,将火接应過来……燃烧至死。
“他们是最初的。但不应该是终末的。他们是阿尔法,但不应该是欧美噶。他们昔在,今在,但以后不该再在。
“但他们篡改了母树系统,无视了前代文明的遗言、扭曲了传承制度。建立在這种背叛与欺瞒之上的文明,本就沒有什么希望可言——连领头人都放弃了荣光,后继者又谈何自尊?”
——那样的文明,還有什么延续的价值?在這样文明中诞生的人类,又有什么保护的意义?最初的路子就已经错了,再往后也只会越走越错。
“倒不如全盘推倒——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
托基法特如是讥讽道。
“而這一炮最终由巨龙发出,更具一种嘲讽的美妙意味。本来祂们有的是机会阻止精灵们,但祂们最终還是選擇了沉默。既然那时選擇了沉默,那如今就到了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原来如此。你是這么想的啊。”
安德鲁沉稳的点了点头。
“怎么,”托基法特抬起头来,“我的陛下。我不是已经将思维导入了圣典服务器中嗎?我們已经融为一体了……您又怎么会不了解我呢?
“——還是說,您也選擇了与群体切割、与我們分别?”
“是的。”
出乎预料的,安德鲁平静的应了下来:“你說的不错。
“但我必须這么做。我的计划是万全无误的——而为了做到這一步,就要将我自己也摆在棋盘上。”
“……什么?”
“而你,现在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教宗——或者說,年轻的教皇发出了毫无迟疑、唯我独尊的声音,平静的說道。
下一刻,一道绚烂的光芒闪過,托基法特的身体骤然四分五裂!
但坐在王座上的机甲,却沒有丝毫反应。
因为就在托基法特被那光芒切割之前,他瞳孔中的暗红色光芒就先一步灭了下去。就像是被切断了电源的机器人,在倒下的瞬间被那剑光切割、分尸。
“……啧。”
坏日有些遗憾的声音响起:“反应真快啊,教宗陛下。”
他与罗素从门口的拐角,一左一右的出现。
“我看到了什么?一只宠物猫,一只宠物狗。我是到了宠物店嗎?”
暗金色的机甲中,发出有力而沉稳、会让人联想到黑夜之中劈啪作响篝火的青年声音:“可惜那头鹿沒有来——是怕损坏了我身后的幸福岛核心机房嗎?那可真是温柔。
“——或者說,瞻前顾后,不成大器。劣者這個名字,卡玛尔瑟倒也沒起错。”
“虽然托基法特沒死干净,但现在他也不再占用‘托基法特’這個名字了。他就交给你了,罗素。”
坏日最后拍了拍罗素的肩膀,准备离开。
如今以“巨龙之心”的形态存在的教宗,只有得到了“反电子”力量的罗素能够顺着網线,将這份数据彻底杀灭。坏日就算是拼尽全力将其撕碎,也只能杀死幸福岛的巨龙、让幸福岛就此坠落。
只是可惜,托基法特沒能在這裡彻底杀死。
但也就是让他再多逃一小会。
——等他们追到了“圣殿”,就要直接对中枢服务器下手了。
“如果我猜的沒错,”教皇突然开口道,“你们的下一站,就是要去存放着‘圣典’服务器的圣殿岛,将教会的核心服务器摧毁吧。”
“怎么?”
坏日瞥了他一眼,心神并不为那机甲的威严外貌所摄:“事先聲明,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放過他们的。但要是教宗大人要想說点好听的话、想要诚恳的求求我,我倒也不怕耽误時間。”
“我只是在向你们证明,”教皇答道,“在得到了巨龙之心的算力之后,我能够轻而易举的预判你们的行动。我甚至能够在你出现之前,就将托基法特的数据保存回去。
“——那么,你们觉得我会不知道,你们派遣罗素来杀我這件事嗎?”
“……嗯。”
坏日意义不明的轻哼一声。
他伸手搭在罗素肩膀上,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轻敲两下。
這意思是在问,需不需要他留下提供帮助。
而罗素摇了摇头,反而踏步向前。
“见到了巨龙的火力,你就应该知道……你留在這裡是沒有用的。”
巨龙的能源都来自于远程输送能量的巨龙之心。
能够发出那样毁天灭地的一炮,也就說明作为永动机的巨龙之心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而作为能源传输装置的巨龙之心,做成這种擅长多地形多领域作战的形态,显然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够抛弃舰体直接跑路、或是对抗潜入到舰船内部的特种部队用的。
换言之,他就算加上罗素、也未必能打得過巨龙之心。如果真把它从物理上摧毁,那反而問題会更大。倒不如去支援一下劣者。
而罗素這边,有取巧的办法。
——或者說,现在全世界或许只有他才有机会,能够击败得到了无限力量的教皇。
同时拥有“笼中鸟”的灵能,以及“反电子”的圣秩之力……
“记得关上门。我還有事要和教皇陛下谈谈。”
罗素轻声說着,而坏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也小心。”
坏日沒有多說,只是選擇了相信罗素。
而在坏日关门离开的瞬间,罗素背在身后的右手突然浮现了一個鸟笼。
在关门声响起的下一刻,纤细的金属鸟笼自行打开。
伴随着沉重的手铐、脚镣落地的呛啷声,鲜艳的群青色宛如无尽之海般从鸟笼中流出,化为滔天般的海水、翻卷成旋涡,将站着的罗素与坐着的安德鲁一同卷入其中。
哗啦——
哗啦——
伴随着潮声响起、褪去。
罗素与安德鲁再度出现时,却出现在了海洋的正中间。
脚下是不断波动着的深蓝色海洋,头上是天蓝色的无云天空。還能听到不知从何而传来的海鸥声,身边四处都是节奏起落的海潮声。
而在天空的最中间挂着一颗明耀的太阳。在那日光的映衬之下,這海洋如同不断破碎的蓝宝石般璀璨而美丽。
四面八方尽是纯粹的蓝色——只有他们两人脚下各自有着一小块的陆地。
海天交际之处像是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远方,一眼望去仿佛整個世界无穷无尽。而自己所能活动的范围,却又狭窄如立锥之地。
“很美吧。這就是真正的太阳、真正的蓝天。”罗素轻声說道。
他身上并沒有穿着他那套幸福岛特别执行部的制服。而是披着稍大一些、带兜帽的白色羊毛斗篷。他内衬的衣服也是有些破旧的麻布。
他的衣服虽然有些破旧,却非常洁净。那是地上的人们送给他的礼物,看起来很是蓬松顺滑,在阳光的映衬之下仿佛在散发着白色微光。而罗素银白色的义手,从那麻布衣服中探出,握着一把灿金色的光剑。
他就那样平淡的站着,并沒有任何攻击动作。那单薄之极的身体,与他对面坐在五米高的水晶王座之上的三米多高的钢铁机甲,形成无比鲜明的对比。
“這就是你从小琉璃身上得到的灵能吧。”
看着這一切,擢升仍然坐在自己的水晶王座上,懒洋洋的撑着自己的下巴。他的身上被阳光洒满,闪耀着夺目的光辉,背后暗金的水晶王座如同地上的另一個太阳。
年轻教皇平静的开口道:“能够剥离‘外物’对身体的束缚……你是想用它来把我从巨龙之心身上剥下来,对吧。
“——那么,为什么不动手试试看呢?看看它是否能够绕過我的圣秩之力,把我的灵魂剥下来。”
深深注视着双眼亮着深红色灯光的暗金色神圣机甲,罗素微微眯起眼睛,抬起头来。
昏黄色的光芒满溢。他脚下的海面以他为中心,不断向外扩散着愈发细密的波纹。
“原来如此……你无法和托基法特达成共鸣,是因为你从‘群体神’那裡切断了链接。”
罗素只是轻声低语,可他的声音却在天空之下回荡着:“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要這样做。
“——因为‘巨龙之心’,同样也在‘反超人’的否定范围内。你只要想要持有基于巨龙之心的永动机,就无法使用‘反超人’之力、因为它会否定你自己。你亲手打造了诺亚方舟,但你自己却沒能上船。”
“错了。是我从最开始就不能上船。必须有人占据巨龙的躯体,控制灰穹。而這就意味着那個人必然要从群体中脱离——并且是持有着力量来脱离。”
青年教宗沉稳的答道:“而我早就知道了這個结局。只有我能做得到,在掌握了巨龙的力量之后绝不会被腐化。所以能做到這一点的,就只有我一人。”
“不会被腐化?”
罗素笑了笑:“你是這样想的嗎……‘教皇陛下’?”
“我可沒有承认,這是托基法特一厢情愿的称呼。”
青年摇了摇头:“尽管他对千年前的那些精灵们怀有恨意,以及嫉妒。但他自己其实也仍旧活在那一百多年前……活在那個有着国王与贵族的时代。他同样也是落后于时代的东西,和他所鄙夷的那些人也沒有什么区别。”
“……你這不是也很清楚嘛。”
罗素的语气变得缓和了一些:“你的行为,与巨龙和猴面鹰又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就在于,我有决心与毅力——从那永恒之中抽身。”
青年的声音响彻天地,如同天神一般:“我必须感谢你,罗素。那次的聊天,你让我知道了自己的不足之处。我意识到了自己的计划仍旧是被迷了眼,歷史也终将回到循环之中。正是你這‘外力’,才将我从循环中踢了出去。”
“我也一样。”
罗素轻声說道:“你提醒了我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比如說,不要成为你。”
神明般的高傲的声音从机甲之中响起,冷静、客观、悲悯,高高在上:“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提前执行计划,打断你百分之百吞噬幻梦的可能。所以我才会一直待在這裡,等你把我拉进這笼中鸟的小世界。唯一超出我计划的,就是鞘自作主张去找了你,将‘反电子’的圣秩之力送给了你。
“你们父子俩,都有着同样的任性。纵使自己与全世界背道而驰,也绝不会为此有丝毫动摇……這种冲动,让我总是无法完美的计算出一切的可能。”
說到這裡,教宗突然话锋一转:“你应该知道了,那笼罩世界的‘黑穹’了吧?我将其称之为‘黑天’——婆苏提婆和提婆吉之子,毗湿奴的化身。”
“‘维护之神’毗湿奴的化身,奎师那嗎……”
罗素咀嚼着這個名字:“真是让人意外。我還以为会是‘大黑天’。”
黑天和大黑天一字之差,却分别是毗湿奴与湿婆的化身。
前者是“维护者”,而后者是“毁灭者”。
——擢升竟然认为,這断绝光明的黑穹是世界的“维护者”而非是“毁灭者”?
“……原来如此,你从最开始就知道‘黑天’存在着漏洞。通過归還超凡之力,就能将黑穹打碎……不,這是你特地設置的吧。”
罗素低声喃喃着,渐渐想明白了:“所以,你才对前往‘圣殿岛’、摧毁‘圣典’服务器的行为视而不见。你早就已经将你所创造的群体神,转移到了黑穹之中吧!”
所以,才“必须有人控制巨龙、控制灰穹”!
如果這個世界陷入完全的黑暗与冻结之中,圣殿岛上的服务器恐怕在那种低温之下也无法幸存。那么,化为数字生命的他们又该如何自救呢?
他们将自己转移储存在了“黑天”之中!
“你是要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罗素话刚出口,就突然理解了教宗的意思:“不,不对。你是——在赌。”
“這不叫赌,而是考验才对!”
青年那年轻而自信、充满活力的声音,从机甲之中响起:“如今,能在這颗星球上决出胜负的只有你、我、幻梦。诚然,我有着对自己的绝对自信——但客观来說,我也必须考虑‘你才是正确的’可能性。
“我所制定的计划,绝不会有任何疏漏。尽管我并不认为你们能够成功,但也不妨来做给我看看。
“——那就让我看看吧。让我看看,那些超凡者们,是否能够为了世界而選擇自我牺牲,哪怕那是无关生命的‘牺牲’。”
這正是教宗的第二计划。
如果他失败了,那也一定是因为人类的团结而失败,而不是来自幻梦的侵蚀——在他的布局之下,人类如果能够突破他所创造的“黑天”,就代表着他们彻底抵抗住了幻梦、也意味着幻梦被完全封印。
而如果他成功了,那么人类将在冰冻之下灭绝、幻梦将被再度封印。“群体神”正操控着“黑天”,等到所有人类灭绝之时,他们就可以打开黑穹、解冻冰川、再演文明。
“因为那黑天之中储存着的并非是离散的圣秩之力,而是有着意识的‘群体神’。這意味着那些超凡者们就算付出再多、也无法完全消弭——只有你,罗素。
“沒有人可以精确的观察到,那黑天之中已经被消融掉了多少圣秩之力。但最终一次冲击,只能是你、必须是你。
“假如愿意为文明而牺牲的人不够多,那么你的灵能就会在碰撞之时消融。被你封印着的幻梦将逃脱封印,那大家就一起死。就连我們也逃不掉。如果你自己也不相信其他人,你最好就自觉点,变成袭名精灵……成为新的‘未倾覆之塔’。让這世界再来一個循环。
“人类只有一种情况下能够胜利,那就是真正超脱于幻梦,战胜了自己内心的低劣本性,让足够多的人将自己的‘超凡’归還于天。那么当你碰撞黑天之时、就可以将群体神全部消融,‘我們’也就沒有存在的价值了。
“——尽情夸赞我的天才设计吧,罗素。如果你胜利了,就等于你证明了人类战胜了黄昏,那我也很高兴;而如果你失败了,那么我就胜利了,那我当然很高兴;如果我們全部失败了,那么至少你也沒赢,我依然很高兴。
“HE,循环;BE,幻梦;TE,天空。三种结局,我都已经全部给你设计好了。能做到哪一步,就靠你自己了。
“怎么样,是不是非常公平的赌约?”
三米多高的巨人,发出呵呵的笑声。他的言语之中,毫无半分迟疑。
“……我明白了。”
罗素却只是垂下目光:“你這么想赢啊。”
“我现在是個数字生命,罗素。数字生命只有0和1,所以非此即彼。”
“所以你设计的未来,一定只有‘是’或‘否’。如同一個判断逻辑的是非门。”少年道。
“這就是‘计划’最完美的形态——非此即彼,皆是胜利。”青年道。
“但人类只需要存在下去,不一定需要总是胜利。人类如今看似无比危难,但实际上只需要踏前一步。不一定是现在,不一定是未来,可能是下一次……”少年說道。
“也可能沒有,罗素。我只相信计算中的答案。概率是绝对的,我计划的总体成功率超過99.99%。”青年說道。
“——概率是虚假的。对于只有一次机会的现实来說,哪怕是随机到的0.01%的概率。那也是真实无误的现实。”英雄的语气平静。
“沒有聊下去的必要了,罗素。接下来只会无限循环。我們一方要的是過程,一方要的是结果。沒有什么对错,但又不可共存。”
教宗的语气平淡而理性:“杀了我吧。
“‘我’已经回不去天上了。但我将成为你最后的养料。”
顷刻之间,太阳倒转、化为月亮。深蓝色的大海沸腾着,化为血海。
一條條金属组成的擎天巨柱拔地而起,在圆月的中心点汇聚、挡住了天空之中的光明。变成了一座巨大的鸟笼。而他们脚下的血海反倒是翻腾着,干枯龟裂的地面从海平面下浮了起来。
這天地之间,皆为牢笼。你我众生,都是笼中之鸟。
這已经与最开始小琉璃那悲泣着凝出的血泪不同,而是另一种诠释。
暗金色的机甲变得透明、随后被剥离回了现实世界。
但从中显露出来的,并非是那样桀骜而自信、宛如天神般的青年。
他竟是一個褐发蓝眼、垂垂老矣的枯瘦老人!
灵体状态的教宗,低头怔怔看着自己那枯干的双手。那是他身上的一切技术、外在的一切影响都被剥离之时,显露出自己的本来样貌。
他恍然间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衰老。甚至都不像是他成为擢升一世时的五六十岁,而像是一百多岁的样子。瘦的像是骷髅,轻飘飘的,仿佛一只手就能提起。
他低头看到自己的手如此衰老之时,眼神之中流露出了明显的诧异与恍然。表情完全僵住了。那是他根本沒有想過的事。
纵使他将自己的思维上传,但這百年时光仍旧存在。他的灵魂并沒有因为脱离了躯体而变得年轻——尽管AI计算出了他年轻时的声音、模拟出了他年轻时的心态,但那些依然是“外在之物”。
一时之间,思绪万千。老人的脊背佝偻着,瞳孔之中倒映着漫天血海。他的瞳孔之中再无自信桀骜,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個错误——那是一個底层的错误、一個他在少年时期就已知晓,但不知何时就完全忘记、或是刻意忽视的事实。
决定一個人本质的,是他经历過的一切所凝聚的记忆与意志,而非是他物质层面的年龄。“神降装置”从最开始就是注定失控的技术——他让一個人凭空拥有了不属于他的人生所凝的果。
讽刺的是,天使们都记得,這些记忆并不属于自己。但他自己反倒是忘了。
“……果然,”老人低声喃喃着,“时光不再回……”
他抬起头来,与罗素目光交汇的瞬间,他的瞳孔之中浸出了某种洞察一切的辉光。
在察觉到自己变得苍老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理解了自己到底哪裡出了错。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一切都来不及了。
但好在,這世界還来得及。
罗素站在原地一动沒动,但他手中的灿金色光剑,却突然无限延伸——随着他的挥剑、倾斜着划過了整個世界,连同老人那腐朽的灵体。
一道灿金色的裂痕,在他那幽绿色的灵体上无比鲜明的浮现着、闪耀着宛如太阳般的光。
“我竟是……罪人。”
枯瘦的老人低声呢喃着,慢慢跪下。但就在他跪在地上之前,他的灵体中猛然之间迸出光来——他的躯体在這天地鸟笼之中骤然破碎。
无数记忆碎片四处飞散,嵌合在整片天地之中。贴合在每一根囚笼之上,都是他自少年而至青年、自青年而至中年、自中年而至老年的某段记忆碎片。
“希望我的刀够利、你死的不痛,罪人擢升。希望我們能够击败你,窃夺天空的欺神者……”
罗素轻声說着,只觉得自己手中的這把圣人斩首沉重无比。
那并非是“生命的重量”、也不是“人生的重量”——而是“未来的重量”。
它是一把钥匙,通往這颗星球不知归途的未来。
少年向着遥远的天空伸出手。在温柔的血月之下、在那永恒响彻的潮汐声中遥遥指向那些宛如星辰般璀璨的人生碎片,低声呢喃:“我曾经只差一步,就变成了你。但如今,我拒绝那种未来——面具只能是面具,而我终为凡人。他者之壳,皆不是我。
“安息吧,安德鲁。让我看看你的心……然后,来我身边。”
七千字的大章!
昨天久违的喝了点酒,有点兴奋。因为到收尾剧情了,怕写出乱子不敢写,所以昨天沒更新,今天发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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