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叶子 作者:小夕岁 小夕岁:、、、、、、、、、 他们穿過狭窄街道,来到一间烂铁皮屋门口。 徐炀一手拿枪,一手拿手电筒,慢慢推开形同虚设的铁板门,闻到裡面一股腐臭味道。 门口一张直角柜台,摆着息屏的终端机和收银台。 有個简单的小型炮塔挂在墙角,因为沒有通电,所以无法工作。在不安全的地方,人们会想尽办法买防卫设施自保,无论它们有多廉价。 绕過柜台,徐炀看到一個男人死在地上。 对方后心被扯开,鲜血還在流动,应该是不久前死掉的。 這地方被什么怪物袭击了嗎? 死人穿着蓝色背心和牛仔裤,帽子落在旁边。徐炀不想再看下去,法洛莎则熟视无睹。 他转头,目光投向屋子内部, 几张破沙发放在墙边,上面堆满了外卖盒,中间有张铁桌,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另一面墙边有九台金属游戏仓,都有两人高,外壳是二手材料拼凑的,相当廉价,大概只有裡面的主机和神经同步装置是买的公司货。 现在徐炀才辨认出来,這地方是個網吧。 砰、砰、砰—— 敲击声不绝,徐炀看到声音来自尽头的一個游戏仓。 其他游戏仓都沒人使用,只有那台還亮着运行灯光,大概是用内部蓄电池供电,所以沒被這大规模断电影响。 徐炀步步走向游戏仓,他刚开始以为敲击声是从游戏仓内发出来的,是裡面有人求救,但事实远不是如此。 一只巨大的老鼠从游戏仓另一面探出头来,用明黄色的眼睛瞪了徐炀一眼,然后继续回头,猛力敲击起来。 老鼠? 比人還大的……老鼠! 砰!游戏仓最终被敲破。 徐炀听到一阵金属破碎声,稀裡哗啦。 老鼠用力撕开游戏仓的外壳,裡面粉色的营养液罐一下破裂,尽数喷了出来,飞溅在脏污的地板和墙壁上。 失去平衡,裡头的玩家也从游戏仓裡摔了出来,重重跌在地上,惨叫一声,是個女孩。 也许在被击破的前一刻她還在享受游戏,电极贴片和神经连接线从她头上脱落。 老鼠兴奋地尖啸。 “吱!” “救——救命!”玩家惨叫起来。 巨型老鼠张口朝她咬去,瞬间咬断她的喉咙,贪婪吞食鲜血。 老鼠破门入户,敲破游戏仓吃人,简直就像打开罐头取食一样。 “這是——”法洛莎皱眉。 徐炀从一开始的冲击中回過神来,咬紧牙关,端起冲锋枪,朝老鼠扣动扳机。 枪口喷出火焰,好几发子弹掠過空气,打穿老鼠前臂,伤到大动脉,它像触电一样往后滚去,背靠墙壁尖啸一声。 声音划破黑暗,徐炀心脏狂跳。 毫无疑问,声音会引来它的同类!這么大的家伙,徐炀不信只有一個、 可既然已经开枪,那就沒办法了。 徐炀继续射击。 又几声枪响之后,老鼠迅速腾挪几下,却躲闪不开,连续中弹,鲜血喷溅出来,它倒在地上剧烈抽搐,躯干一阵抖动,手脚痉挛,紧接着,失血最终夺走了它的性命。 它四條腿无力地伸展开来,尾巴垂落。 定睛一看,這哪裡是條大老鼠,完完全全是個手脚健全的“鼠人”。 它手部和脚部和人的手脚别无二致,身上裹着简陋衣物。 “救她。”徐炀飞速冲到被咬死的女孩身边,单膝跪下,“能做到嗎?” “用完了就沒了。”法洛莎伸出手,“咖啡给了一点点力量,只能用一次。” “用。” “回复之律。”法洛莎低语。 红光一亮,仿佛整個世界沉入血水,重新开始孕育。 重置—— 瞬间,女孩脖子处的伤口恢复如初,断口光洁,鲜血又流动起来。 因为只有這处伤口受损,治愈之后,她的机体又开始运作。 血和氧气重新在她身体各处流动,神经本已发出死亡讯号,现在又开始活跃起来,拼尽一切抢救這具“尸体”。 這所有工作的结果就是,她失去神采的双眸渐渐恢复生机。 她的身体弹了一下,跟個马达一样开始颤抖。 女孩发出长长呻吟,抱着头好一会,然后才抬起头来看徐炀和法洛莎。 徐炀端详她的容貌,這是個大约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短发,一点妆容沒有,小鼻子小嘴,眼神懒散,满面倦色,不可爱,像连续打了十几天游戏,十分憔悴,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背心和牛仔裤,在徐炀看来,完全是個沉迷游戏的失学少女。 “嘶——”她看到墙角的老鼠尸体,腾地站起来,“是它、它一直在敲我的游戏仓嗎?刚才就听到了,還以为是BOSS来了在敲钟!” “对,你還有记忆?太好了,现在它死了,我們得走。”徐炀說,“鬼知道還有多少跟它一样的东西。” “是鼠人吧,那一定是鼠人。”她神经兮兮的样子,显然還沒从刺激中恢复過来。 鼠人是现代社会著名的都市传說之一。 据說,鼠人是退化的人类,一些人们被时代抛弃,蜷缩到地下都市,又被地下都市给排挤到更加黑暗的地方,长期不见人烟,于下水道中佝偻行动,渐渐的,人就变成了鼠人。 這是人最可怕的命运。 经過公司联盟几次大规模灭鼠行动后,鼠人们已经在绝大多数地下都市消失了,谈不上威胁地面公司社会的安危。 徐炀小时候還偶尔听過鼠人的可怕传言,稍微长大些就沒再听說。 而对眼前女孩這一代人来說,鼠人已经完全是網路上的怪谈。 它本已从全世界人的记忆中消失,如今却鲜活回到眼前。 “是個鼠人。”徐炀肯定。 “鼠人导致了大断电嗎?”她问。 這倒是贴切,“大断电”,现在我們面临的情况還真就是如此。 徐炀把手电筒往外照,仍然只看到漆黑一片,街灯停摆,设备离线,现代人类引以为傲的一切科技产品都已凋零。 似乎也只有极大规模的断电能解释這情况了。 真怪异,鼠人也配影响社会运行?真不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之前最大规模的鼠潮,也就是对地下城市的治安造成了严重影响罢了。 眼下,大伙沒了能源,就失去了最重要的科技凭借,還遭到鼠群入侵,恐怕周围的情况非常恶劣。 不過沒电、沒網络,万物静默的條件下,一时也不用担心被人追杀。 “叫我徐炀,她是阿奎利亚女士。”徐炀简短地說。 “是阿奎利亚小姐。”法洛莎纠正。 “我叫小岛叶子,叫我叶子就行。”她喘着气,目光盯住徐炀,“我明明记得我‘死’掉了,那個鼠人把我杀了,甚至不是用武器,用它的牙齿……” “你复活了,這是神的恩赐。”法洛莎宣布,“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对神加以礼赞,這是你避免第二次灾难的最好办法。” “神?”叶子不解,“什么游戏?” “走。”徐炀知道在這裡呆的越久越麻烦,“把你知道的所有东西告诉我們,越多越好。” “你们刚到這?”叶子抓了抓纷乱的头发,沒有听徐炀的立刻离开。 她回到自己的破游戏仓边,从座位底下拽出一個挎包,裡面似乎有几個小匣子、皮包、卡片和文件。 紧接着,她在這破網吧各处翻箱倒柜,找了些趁手工具和杂物一股脑塞进包,挎包很快就满了。 顿了顿,她又赶紧把裡面最笨重的几個玩意拿出来扔掉,打开游戏仓底部,拿出裡面的一叠游戏数据卡,将挎包塞得满满当当为止。 “东西是你的嗎?”徐炀问。 “都是我的,我的珍藏,我的宝贝。”叶子說,“我每天都要打游戏。” “我們又不是去郊游,带那么多游戏干嘛。”徐炀不解,“我們在逃难,這地方不对劲,最好回地面去。” “沒有游戏玩還不如死掉。”叶子說。 “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出来接着玩的,如果我們要活着离开這裡就要各尽其能。”徐炀不悦,“带着那样的东西怎么跑。” “我不在乎,”叶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满,“地面的社会风气那么恶劣,全是计算,全是功利,我已经受够了,不然我为什么要躲到這种地方来?就是来享受游戏的!” “别瞎說,肯定是你钱花完了才跑到這裡来上網,你就是在這摆烂。” “我才不是摆烂,虽然我确实沒钱……” “你肯定刚到這种地方来,多待几個月你就受不了了,還有被抢劫的风险。” “我不在乎,看看你,什么都要精打细算,绝对是個不折不扣的公司人。一個公司人又为什么跑到這穷地方来,对我指手画脚!” 我身上的公司习气這么浓重嗎。徐炀心裡嘀咕。算了,在巨型企业干上6年,谁来都一样。 “指手画脚?”法洛莎說,“刚才是他喊着要救你,那时候,他心裡肯定只有最简单的念头——救人。還是說,你连令自己死而复生的现状都要否认?如果刚才只有我在场的话,我肯定不会帮忙。這家伙的热心被你這样指指点点,我真看不下去。” 這话說的连徐炀都感觉不好意思,叶子的神情也变了。 “真的非常抱歉。”叶子向徐炀深深鞠躬,她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鼠人,“……嗯,如果我真的在這烂上几個月,恐怕也变得和老鼠人沒什么区别了。” “你是花家裡的钱跑出来的吧。” “才不是,大部分是游戏比赛的奖金。”叶子兴奋地說,“我刚才還在帮人代练打单子,本来打完今天的我就有钱换個好点的網吧了,结果打到一半忽然断电,只能用电池,那個掉帧掉的,我的眼睛都快瞎了。” “這都是些啥呀。”法洛莎发现每句话裡至少三個词她听不懂。 叶子滔滔不绝地给法洛莎讲解,徐炀则陷入沉思。 鼠人原本被认为灭绝,现在却出现在片木区,同时发生大规模断电,迷失在地下都市的偏远角落,根本无法收集到外界资讯,数字心智也已损坏,联系不上任何人。 徐炀从破烂的窗户望出去,只见地底世界茫茫一片,漆黑无垠。 “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徐炀說,“……要有灯光,有食物和贩卖机,有电,有網,到时候你们慢慢聊。” 這样的地方曾经随处可见,现在却仿佛凭空消失,唯有黑暗中无数鼠类相伴。 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