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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多管闲事

作者:沈安安萧渊李怀言
沈安安仿佛失了魂般在原地站了很久,才转身去了椅子裡坐下。她垂下头,片刻后又突然抬起,唇角都是讽刺的笑。上一世奉若珍宝,为之低三下四都求不来的东西,如今,竟如此简单就送到了她的眼前。所以那幅画也并不是那么珍贵,只是他觉得她不配拥有罢了。当初与他有关的一切,就是书房的一支笔,她都沒有求到,什么不喜歡别人碰他的东西,都是撒谎。“你如今倒是慷慨。”她冷笑了一声,掩藏住眼中水雾,不是为他,而是为自己曾卑微如尘的一生。——萧渊回府后就进了书房,也沒有处理公文,就只是发呆。总时不时会有什么画面从他脑中快速闪過,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可不论如何都始终抓不住头绪。“殿下。”庆丰大步走了进来。“說。”“沈府来了人,将…送去的东西退了回来。”萧渊不起波澜的眸子掀了掀,看着庆丰。庆丰讪讪垂下了头,“管家一共送了两箱,沈大姑娘收了那箱银子,把字画退回来了,還說,說……”“說什么?”萧渊淡声问。“說…”庆丰闭上眼睛垂下头,“說主子的字画在她那一文不值,别拿破烂打发她。”气氛压抑凝滞的可怕,冷的庆丰后背窜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哼。”萧渊倏地扯唇冷笑了下,“收进库房吧。”“是。”庆丰双腿都发软了,快速离开了這個冰窖。萧渊垂眸看着书案上未曾收尾的画作,良久沒有动作。烂嗎?他的画作,可价值千金,那個女人,当真是不识好歹。有机会,他倒是要看看她画技有多么出神入化,栩栩如生。萧渊指节扣着桌案,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张艳丽小脸看他时露出的厌恶。他好像从不曾得罪過她,恶意不知从何而来。“主子,郊外传来消息,流民昨日死了一百余人。”萧渊收回思绪,起身出了书房,无关紧要之人,什么时候也让他如此费神了。既是沒有头绪,许就是错觉。——次日一早,沈安安收拾妥当,刚准备出门,沈夫人来了。“安安,這两日累不累?”“還好。”沈安安扶着沈夫人坐下,亲自给她倒了杯茶。這個时候寻她,定是有事要說。“后日永宁侯府有個赏菊宴,你刚回京,正好趁這個机会正式在各家闺秀面前露露脸,熟悉熟悉。”“可施粥才第三日,后日怕是沒有時間。”沈安安蹙着眉。所谓宴会,不過是各家闺秀吹嘘拉拢权势的场合,有什么好参加的。她性子被祖母惯的娇纵,受不得委屈,又因为端梦梦的事情可是沒被那些闺秀挤兑,菊花沒瞧着,竟打言语机锋了。也怪她,上一世永宁府办赏菊宴时,她名声就不怎么好了,沈夫人本是不让她参加的,可偏偏端三挑衅,她非要去,想着一展才华,将端三比下去。最后比试還沒开始,她就因为与一個闺秀闹得厉害,被送回府了。想起那一幕幕,沈安安单手撑在桌面上遮住了半张脸。“施粥這等小事有管家看着就是,也不是日日都需要你去,永宁侯夫人乃圣上一母同胞的长姐,她办的宴会,可是众闺秀都争着抢着去的,一年就此一回,聚集了不少青年才俊。”听到這话,沈安安抬眸看了眼沈夫人,娘這是有意要给她择婿了嗎。思及此,沈安安点头答应了下来,“好,那娘看着安排。”“放心,衣裳首饰什么的娘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明日就待在家裡别出去了,瞧這小脸吹了两日风,都不如刚回来时娇嫩了。”“好,都听娘的。”告别了沈夫人,沈安安就出府了。坐在马车上,她半掀起车帘,看着车水马龙的长街出神。挑着扁担的小贩来回穿梭叫卖,店小二笑呵呵的招呼着路過行人进店一尝美食。“好久都不曾见過這般热闹了。”墨香顺着她视线看去,笑說,“姑娘是不是又想逛街了,您在江南时日日都沒闲着,如今回京才待了几日就嫌闷了。”沈安安笑笑沒有說话。她哪是待了几日,分明是隔了一世。上一世她怎么就忘了這些美好,自甘堕落成为了深宅怨天尤人,机关算尽的恶毒妇人了呢。若說不恨萧渊,是不可能的,可要报复,也似乎沒有理由。人家只是不爱她,讨厌她,有什么错呢,甚至她想,若她是男子,也一定不会爱那個脑子有病的沈安安。所以,如今她讨厌他也沒错,远离那個狗东西,寻個如意郎君,做個温婉贤淑的女子,一生也算圆满。沈安安勾了勾唇,放下了车帘。她前半生本就是圆满的,只不過是遇人不淑而已。突然這时,尖锐的吵嚷喧哗声由远及近。“你们這是草菅人命,快放开他们,不然我就去报官了。”沈安安又一次撩起车帘,朝外看去。說话的是一袭粗布麻衣的年轻男子,他身量高瘦,因为气愤而涨红了一张儒雅端正的面容,满身的斯文一看就是個读书人。正对着他的,是几個官差,为首那人沈安安认识,正是前几日去南华街赶走流民的领头。“什么草菅人命,我們可是官府的人,奉命安置流民,少多管闲事,不然就治你個扰乱公差之罪。”那人一把推开了年轻男子,吩咐人架起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和孩童。“你不能带他们走,那個孩子生病了,需要看大夫。”年轻男子要追,领头的大刀突然横在了他的身前,“一個流民,连衣食温饱都解决不了,哪来的银子看大夫,滚开,再废话一句,当心小命。”看似凶狠,实则是警告威胁,那人也是個轴的,一把握住了他大刀,“我乃新科进士,张业扬,你敢动我。”新科进士虽還未分配职位,却已是官身。“放下那对母子。”张业扬以为能唬住几人,不想领头只是愣了下,根本沒将他当回事。他压低声音說,“寒窗苦读十几年不容易,這是京城,不是穷乡僻壤,在這,进士,同蝼蚁沒区别。”他以为话說的够明白了,不想张业扬是個犟种,拉着他怎么都不松手。“信不信别說当官,你就是连命都保不住。”张业扬說,“天子脚下,我就不信沒有王法。”王法。沈安安摇了摇头,是個读书读傻了的。不過品行确实不错,围观裡三层外三层,除了他,可沒有一個人有胆子为那对母子說话。那官差已经气的要打昏张业扬拖走了。“聚集這么多人,干什么呢?连路都给挡了。”沈安安从人群中走出来。所有人都回头看去,毕竟像那年轻男子一样的傻子不多了,又蹦出来一個,肯定都稀奇。女子一袭烟软罗的浅蓝色长裙,肌肤瓷白如玉,发髻上只有几支玉簪,质地却一瞧就价值不菲,眉山远黛,连一個眼神都透着尊贵。张业扬呆呆看着她,都忘了反应,眼中都是惊艳。所谓貌比天仙,绝世卓然,竟不是夸张之词。“沈姑娘。”领头那人一怔,忙拱手行了一礼,脸色却不怎么好看。真他娘倒霉,碰到两個吃饱了撑的。“這是干什么,办個案怎么還把路给堵了。”领头人扯扯嘴角,看了眼张业扬紧抓着他官服的手。“挡了沈姑娘的路,小人這就疏通百姓离开。”他使劲拽出了衣袖,還沒动一下,就又被拉住,“你不能走。”“……”他有想掐死這二傻子的冲动。沈安安抬眸看向了一脸执拗的张业扬,笑說,“公子不放开他,他如何能放了那对母子离开。”张业扬脸顿时红了,磕磕巴巴說,“我,我怕放了他,他会带走她们,那孩子发热厉害,经不住拖了。”不等沈安安再接话,领头那人立即吩咐手下,“放了她们。”真他娘晦气!那女人连忙抱着孩子跑到了张业扬身后。“沈姑娘,小人告辞。”“好。”沈安安点头。那人扭头恶狠狠的瞪了眼张业扬就带着人离开了,围观百姓也接二连三散去,很快让开了道路。沈安安目光在缩在张业扬身后的女人身上顿了一瞬,旋即转身准备上车离开。“姑娘。”沈安安回头,看向脸色涨红,紧张腼腆的男子,他方才替那女子出头时,可不是這副模样。“公子還有事?”张业扬抿唇,弯腰鞠躬一礼,“在下替這对母子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沈安安笑笑,“我什么都沒做,是公子不畏强权,仗义执言。”张业扬脸更红了,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同僚都說在下一根筋,让姑娘见笑了。”沈安安沒說什么,视线掠過一直注视着這边的流民女子,意味深长的說,“公子之心难能可贵,可莫善心太過,反遭所噬。”张业扬一怔,沈安安就已上了马车,缓缓离去,他忙躬身一礼說,“多谢姑娘提醒。”看着离去的马车,他愣了许久都沒动,直到衣袖被轻轻拉了拉,他才恍然垂头。“公子,我头疼。”“哦,我這就带你看大夫。”他在怀裡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出了几個碎银子。垂头看了眼可怜巴巴的孩童,他咬了咬牙,一把抱起孩子往医馆走去,女子连忙快步跟上,一路感激涕零。酒馆二楼雅间裡,窗户正对着這個方向,刚好能将发生的一切都收入眼底。萧渊懒散的靠在椅子裡,习惯性的把玩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想着方才那女人对那個进士笑开了花的脸,他莫名有些不虞。他堂堂皇子,少年将军,比不上那個文弱书生嗎?那女人对他都和颜悦色,偏就百般瞧不上他?“多管闲事。”李怀言赞同点头,“一個进士,也敢管這闲事,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往好了說叫正直,往不好了說就是蠢,那官差都說的那么明显了還非要往上撞,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有沒有置喙的资格。“也就他运气好,碰上了沈大姑娘心善,否则今日被提去了官府,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些人想让一個人消失,多的是手段,毕竟京城這地方,只要不死权贵,其余蚂蚱连涟漪都激不起丝毫。她心善?萧渊抬眸睨了眼李怀言。是吃饱了撑的還差不多。“如今二殿下是愈发不知收敛了,光天化日就如此张狂,看来南边的那位官员对他真的很重要。”“哼。”萧渊冷笑了一声,“猴子博矢,不怕他张狂,就怕他不动,方才那进士不是坚韧不屈,刚正不阿嗎。”李怀言眸子一亮,“对啊,這样的人用来对付皇子可是再妙不過了。”平民之所以沒有和权贵争斗的资格是沒有权,若是身后有人撑腰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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