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江琼的朋友
明晃晃的告诉她,她现在不能离开。
江善的一颗心不停往下坠,目光越過周曦看向她身后一脸温柔模样的江琼,以及旁边神色躲闪不敢与她对视的陈昕言,一种突如其来的恶心感涌入心口。
“阿琼,這就是你那位妹妹么,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周曦旁边的一位穿着石榴红绣银蝶襦裙的姑娘,居高临下的扫了江善一眼。
嫌弃的眼神在看清来人娇若桃花的面容时,惊艳之色飞快闪過,转瞬不知想起什么,又立即昂起脖子高傲道:“我是盛郡王府的大姑娘顾晴音,听說你之前一直在南边养病,难怪這么不懂规矩,见到我們也不說行礼问好,比起阿琼真是差远了。”
說到最后,对着江善用力地撇了撇嘴,好似這样才能将心底的不屑表现出来。
世上不缺喜歡一踩一捧的人,但像這位姑娘這般沒脑子的還真不多。
盛郡王府与文阳侯府同是京城有名有姓的勋爵府邸,两府姑娘并沒有地位上的差别,更谈不上行礼一說。
本是寻常的见面问好,江善不认识說话的人,一时沒来得及打招呼也是正常,对方偏要将這事拿到面上,只为凸显她粗俗无礼,换個方面想,又何尝不是在暗示江琼比她更谄媚讨好呢。
大昱国泰民安,文风昌盛,文人重风骨,世人同样看重清誉名声,文阳侯府的姑娘对着盛郡王府的姑娘伏低做小,传出去不止侯府丢人,江琼也要被京城各千金鄙视嫌弃。
反应過来的江琼脸色微不可见的僵了一瞬,颊边温柔善良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
可谓是无差别攻击了。
江善见状,微微挑了下秀眉,嘴角不自觉弯起:“顾姑娘說的是。”
顾晴音沒听出這话裡的暗讽,抬起下巴蔑视道:“還算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如阿琼,就别不自量力地和阿琼作对,不然沒你好果子吃!”
江善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地瞥過江琼,“這话你应该和她說,而不是对我說。”
“你什么意思?”顾晴音瞪着江善,“你不就是看阿琼温柔善良不与你计较,你就一個劲欺负她,自己不得父母关心,是你自己沒本事,别什么都怪在阿琼身上。”
這话似是說到江琼的心坎上,不用丝毫酝酿,她的眼圈立时一红,消瘦的身子微微颤抖,脸上楚楚可怜又隐忍坚强的表情,更显得惹人怜惜,仿佛那凛冬中的寒梅,自有一番气节风骨。
周曦和旁边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姑娘连忙低声安慰她,同时不忘向江善這边投来一道充满不喜和敌视的目光。
江善头疼的蹙了下眉,看对面几人的神色,今日只怕不好善了了。
那边江琼感激地对周曦三人摇了摇头,柔柔的叹息一声,牵强笑道:“一定是我哪裡做的不够好,這才让二妹才讨厌我,不关二妹的事......二妹也沒欺负我......”
她不說這话還好,一說对面三人当即重重瞪了江善两眼,好像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一样,然而事实上却是江琼一直在招惹她。
這种似是而非的话,江善上辈子不知听過多少,她知道为了维持自己清纯善良的形象,江琼不会在面上說她不好的话,却喜歡用模棱两可的表情,引导别人想歪。
而她,就還是那個一尘不染风姿清绰的人。
就看现在对面三人愤怒敌视,眼中带火的神情,就知道她们对江善的印象已经跌入谷底。
而面对江琼這种看似为她辩解,实则更引人误会的手段,江善连眼睛都沒眨一下,故作不解地反问道:“你们瞪着我做什么,她都說了不关我的事。”
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江琼唇角微滞,卷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二妹說的沒错,阿曦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沒事的。”
她抬起眼眸对着三人柔柔一笑,那笑容夹杂着细细的伤心,浅金色的阳光透過树荫,落在她清丽的脸上,打下一层细碎的柔光。
落在周曦三人眼裡,她现在就是强颜欢笑
周曦冷眼刮過江善,眸底沉下一片暗影,面上仿若无意一般說道:“既然阿琼开口,我們就不和你多计较了,不過江二姑娘你以后可不许再欺负阿琼哦。”
她玩笑般的语气裡,透着些许反常的亲近,江善的心霎时提了起来,浑身有一瞬的紧绷。
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姑娘也笑道:“沒错,你既然是阿琼的妹妹,也是我們的妹妹,只要你对阿琼好,我們都会喜歡你的。”
两人释放出善意,好似方才的针锋相对是一场错觉一般。
說话的人江善前世曾见過一面,吏部左侍郎的嫡长孙女苏知云,后入二皇子府为侧妃,至于再后面的事情,她就不清楚了。
吏部掌管天下文官调动、考察、任免和考核,是能接触到百官的一個部门,手中权力非常大,苏知云亦是凭借她祖父的名头,這才打入勋贵千金的圈子。
她這话江善信沒信看不出来,陈昕言却是信了,原本尚有些愧疚的心情蓦地一松,脸上情不自禁扬起一抹笑容来。
太好了,她就說不会有事的吧。
“太阳有些晒人了,咱们先去亭子裡吧。”
雨后的天空碧蓝透彻,沒有一丝白云遮掩,都是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哪裡耐得住阳光灼晒,有人开口提议,其余人自是沒有拒绝的道理。
這处凉亭正对两棵古桃树,凉亭下一條浅浅的溪流淌過,潺潺水声伴着清脆鸟鸣,很是别有一番韵味。
凉亭修建之初的目的,就是为了供观赏桃花的贵人落脚歇息,是以裡面的空间并不小。
除开中间的石桌石凳外,四面栏杆处铺着软垫,左右两個角落放着两枚冬青釉菊瓣瓶,裡面插着三两只开得正艳的牡丹,把原本有些暗沉的凉亭,瞬间变得明艳许多。
一副做到一半的画卷铺在石桌上,上面画的正是面前两颗茂密葱郁的桃树,江善瞧着這画,仿佛可以听见桃叶被风吹得窸窣的声音,可见作画人的功底不俗。
這幅画上色用的浅淡,但那股百年古树的宁静之感,却浓烈的几乎从這素白的纸张喷薄而出。
见江善的目光停留在画卷上,苏知云心中得意,嘴上却淡淡道:“江二姑娘若是喜歡,等我画完便将此画赠与你。”
“知云可是跟着刘大家学的作画,是连刘大家都要称赞一声天赋极佳的人。”顾晴音用你捡到大便宜的眼神斜视江善,“不知多少人求知云的画呢,你還不快道谢。”
刘大家原名刘婉莹,喜爱用细腻温柔的笔触,勾勒世间百物的灵性情感,她出身以书画闻名的百原刘家,因其画作感情缱绻颇受京中贵妇人追捧,其名声高涨之后,便被人尊称一声刘大家。
江善脑中闪過這些信息,却沒有如顾晴音說得那样,激动欣喜的道谢,而是淡定的摇了摇头,“我就是個俗人,欣赏不来這些雅物,苏姑娘的心意我心领了。”
“說得也是,知云的画给你,和牛嚼牡丹有什么差别?”顾晴音卷着胸前的秀发,娇俏可爱的模样,也挡不住她语气中的恶意。
哪裡都有你了是吧!
江善无语地撇了撇嘴,嫌弃地转开脑袋。
江琼见江善伤心的转开头,以为她是被顾晴音的话戳中了痛楚,毕竟她這位妹妹不過粗粗使得几個字。
她压下微扬的嘴角,赶忙出来做好人:“晴音,你别這样說,二妹是因为之前在南边沒人教导,所以才不懂這些......”
說着给了江善一個担忧怜惜的眼神,似乎生怕她会心有芥蒂。
江善差点翻了個白眼,从鼻子裡轻哼一声:“大姑娘不用在我身上来凸显你的温柔聪慧,你不觉得烦,我都烦了,我以为我已经表现的很明白了,咱们俩谁也别搭理谁的最好!”
這话着实是不客气了,江琼呼吸一滞,眼裡有狠色闪過,面上却是一片好心错付的失望和伤心,嘴唇咬得微微泛红,强撑着一抹可怜落寞。
顾晴音性子急,最见不得江琼伤心,当即就不满的冷哼一声:“真是不识好歹,阿琼见你在京城沒有朋友,好心介绍我們和你认识,偏有些人总是一副小人心态。”
要不是阿琼和她们再三說好话,她们才不会浪费時間来见江善呢。
“算了算了,咱们都是出来玩的。”苏知云拉了拉顾晴音,又对江善道:“江二姑娘别介意,晴音她就是性子直,沒有坏心思的。”
江善扯了扯嘴角,好话坏话都让你们說完了,她還能說什么?
陈昕言感觉脑袋都要大了,无措的看看左右,想要出言缓解凝固的气氛,又碍于江善方才冷漠的态度不敢上前。
最终抿了抿唇,垂头丧气的闭上嘴巴。
亭内不過六人,隐隐却有三角鼎立之势,江琼四人围着石桌吟诗作画,不时相视一笑;陈昕言坐在朝南的栏杆上,脸上表情欲言又止,江善则在她对面,挂着寡淡的笑容一言不发。
泾渭分明又疏离淡漠,仿佛置身于不同的空间。
顾晴音余光瞥见一旁安静悠哉的江善,眼珠滴溜溜一转,提议道:“咱们不如来玩击鼓传花吧,传到谁谁就作一首有关桃花的诗,正好应了此情此景,怎么样?”
周曦一抚掌:“這個主意好,不過要是做不出来,就得罚酒一杯,如何?”說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率先看向江善。
苏知云也笑着点头,說這個主意好,唯独江琼眼神裡飘着些许担忧,犹豫着說:“要不還是算了吧,二妹沒有专门学過作诗,就不要让她为难了......”
可以說是不踩江善一下,江琼是浑身难受。
“哎呀,阿琼你就别操心了。”顾晴音挽着江琼手臂,凉凉地睨着江善道:“江二姑娘指不定還想表现一番呢,你拦着她恐怕人家心裡又该怨上你了。”
江琼似乎被這话說服了,脸上露出浅浅的松了口气的笑容。
原本江善還在疑惑,像周曦以及這位顾家姑娘,性子爽利直率,怎么会和江琼這种柔柔弱弱的姑娘相交,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听這阴阳怪气的语气,与江琼简直如出一辙,难怪能說到一块呢。
江善抬起眼眸:“沒想到顾姑娘這么关注我,连我怎么想的都清楚,你不去街头算命真是屈才了。”她语气一转,“几位费尽心机将我骗出来,有什么事不妨直說。”
顾晴音被她话裡的讽刺气的一個倒仰,谁关注她了?呸,不要脸!
与此同时,陈昕言的脸色也不好看,谁让就是她将江善骗出来的呢。
周曦低咳一声:“江二姑娘說话别這么难听,什么骗不骗的,我們不過是想认识认识你罢了。”
“是呢,你若不愿意击鼓传花,咱们不玩就是,何必這么挖苦我們。”苏知云摇了摇头,俨然是被人误解后的轻愁。
江善微眯了眯双眼,对于她们嘴上的說辞,她一個字也不信,說将她拉出来贬低讽刺一番她還信,想认识她?呵!
周曦看出江善脸上的怀疑和戒备,故作轻松的笑笑:“日久见人心,江二姑娘现在不信也沒关系。”
江善抬眸直视過去,默然片刻,忽的歪头笑道:“你们不就是想认识我么,现在人也认识了,我能离开了嗎?”
“江二姑娘别急呀,我還让人准备了百花宴呢,你不尝尝就太可惜了。”周曦笑着拒绝了江善离开的要求。
江善啧了两声,知道她们不会放她离开,便也懒得再废话,靠在栏杆上一副谁也别搭理我的冷漠姿态。
周曦见此,暗地裡咬了咬牙,還沒有谁敢這么无视她,今天一定要她好看,再给阿琼报那一掌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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