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假千金(番外)
大喬舅舅性子好,愛逗她笑,並且很會玩,去年生日時大喬舅舅帶着她開遊艇出海去玩了,又答應了明年生日帶她去崖上蹦極——她的媽媽言樂天南海北的在國外旅行,忙着和年輕好看的叔叔們談戀愛,陪她的時間並不多。
小暮舅舅和大喬舅舅截然相反,性子沉靜而溫和,對她當然也是有求必應,言思朝依賴這個謝家的長輩,但她偶爾覺得小暮舅舅有點兒難接近,他總是包容的面對她,但兩個人之間卻總隔着一層看不見的屏障。
並且小暮舅舅其實很忙,謝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在他的手中發展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規模。
她記得大喬舅舅第一次帶她去玩滑翔傘的時候,她還有些害怕:“大喬舅舅,我不敢玩,這麼高,摔下去不死也得殘廢。”
言喬笑話她膽子小,一點也沒有長輩的樣子,然後又說:“放心,小思朝,只要沒死,你小暮舅舅手下的醫生能把你完好無損的救回來。”
謝家的醫療集團在謝雲暮的手中飛速發展,到如今,不單壟斷了江島市的私人高級醫療,連國外都遍佈他們的產業。有無數一腳踏進鬼門關的人,最後都被謝氏的醫生拉了回來。
言思朝歪頭,問道:“就沒有救不回來的人嗎?”雖然她很崇拜小暮舅舅,但長在紅旗下的言思朝小朋友深受唯物主義教育的薰陶,小暮舅舅又不是神仙,神明也不是無所不能。
她只是隨意的一問,然而言喬露出了很少見的難過的神情。言思朝敏感的感覺到了什麼不同,但她很知趣的沒有問——誰還沒有傷心的事情呢,快樂如大喬舅舅,強大如小暮舅舅,一定也都有。她是個體貼的小朋友,絕對不會去問的。
但如果是她自己發現的,那又不一樣。
言喬情緒調整得很快,他捏了捏言思朝的笑臉,小姑娘胡亂拍開他的手,一雙瀲灩的丹鳳眼裏滿是憤憤不平。
“言喬!你又欺負我,我會和小暮舅舅說的。”
小姑娘生氣時和她媽媽如出一轍,沒大沒小的叫他名字,但模樣是真不像她媽媽。言樂一向好美人,他不清楚小姑娘她爸是誰,言樂一直宣稱“我的愛要平等分給所有帥哥因此結婚會阻擋我向世界傳遞愛”,但總歸肯定是個極其符合言樂審美的男人。
所以沒準是隨了那個他素未謀面的“妹夫”,言思朝生就一雙顧盼生輝的丹鳳眼。
一如,朝笙那雙曾讓他一眼就心動的雙眸。
他有一瞬間出神,自她去後,已有十五年。十五年足夠言樂走遍七十四個國家,心動一百二十回,足夠言思朝長成亭亭的少女,足夠他從不可一世的言大少爺變成言家可靠的掌舵人,足夠名字早就從許雲暮變回了謝雲暮的人掌管謝家,開疆擴土,成爲新的商業傳奇。
但並不能讓他們忘記她。
他帶着言思朝坐在滑翔傘上,乘着風向茫茫的綠林飛去,風聲呼嘯,言思朝前一秒還在害怕,後一秒興奮得大喊:“我飛起來了!”
好像往事都落在了風中,言喬道:“抓緊了!”滑翔傘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言思朝快樂的聲音也隨風揚長而去。
言思朝因玩滑翔傘而帶來的亢奮一直持續到她去謝家的時候。
銀髮蒼蒼的周瑾看到她來了,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她飛奔過去,抱住了周瑾:“姨奶奶好!”
“我上週和大喬舅舅去玩了滑翔傘,好好玩啊!”她樂於和長輩分享這些快樂。
周瑾摸着她柔軟的發頂:“言喬還是愛玩這些。”就像年少時候,他帶着朝笙出海一樣。遊艇在海上乘風破浪,他們徹夜狂歡。
一晃,竟然已這麼多年。
言思朝眨了眨眼,看着周瑾露出回憶的神情,很多年前,言喬玩這些的時候,是帶着誰一起呢?
外面忽然響起引擎聲,是謝雲暮回來了。言思朝眼前一亮,小暮舅舅總是特別忙,她好久沒有看到他了。
她噠噠地跑出去,站在臺階上等他。
謝雲暮從車裏下來,轉眼便看到溫柔的壁燈下,站着一個亭亭的人影,她朝他揮手,琉璃似的鳳眼便微彎,帶出清澈的笑來。
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歲月往後,時光回頭,是十幾歲的朝笙又站到他面前,朝他招手。
但謝雲暮很快很快的清醒過來,那種伴生他十五年的痛苦清楚而殘酷地提醒着他,這不是朝笙。
但他對言思朝與對其他小輩總是不同的,謝家小輩都覺得這十五年前才認回的謝家真少爺有些不近人情,性子看起來雖溫和,手段卻遠勝過他的父親謝敏行,和個無心的菩薩一樣,面目慈悲,誰都不憐。
唯有言思朝,得到了他的長輩慈心。
“小暮舅舅,你今天回來的好早呀。”言思朝熟稔的開口,這個小舅舅向來是個大忙人。
謝雲暮溫聲答她:“最近事情並不多。”
言思朝想起言喬時常抱怨她媽媽是個滿世界玩的撒手掌櫃,吐槽自己一個人經營言氏辛苦,她促狹地想,和小暮舅舅比,大喬舅舅你這才哪到哪呀。
謝雲暮邊走邊和她聊天:“今天怎麼過來了?我記得言喬說他這學年給你報了好幾個特長班。”
想到這個,言思朝就牙癢癢,大喬舅舅對她媽媽怨念日濃,告誡自己不要走上和她媽媽一樣的路,要做一個有擔當的言家人,因此,他最近致力於把她培養成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名門淑女。
可惡啊言喬,在你之前帶我去蹦極出海潛水攀巖的時候,我就已經註定無法成爲名門淑女了!
但言思朝在謝雲暮面前一向乖巧:“是呀,最近正好在學大提琴,所以我來問問姨奶奶經驗。”——畢竟可是曾經享譽全球的大提琴手,而且姨奶奶人又溫柔,不像言喬總是嘮叨她,她超喜歡這兒的!
說起這個,言思朝仰臉看向謝雲暮:“小暮舅舅,你會拉大提琴嗎?”
謝雲暮默了一晌,最後,溫聲道:“算是會吧。”
和周瑾打過招呼後,他帶着言思朝去了琴房。
琴房偌大,擺設卻陳舊,是十幾年前的裝修風格,很乾淨,卻沒什麼人氣在。一把大提琴靜靜地放在最顯眼的地方,看得出琴盒上歲月的痕跡,它被人愛護的很好,有種歷久彌新的意味。
謝雲暮置身這滿是記憶的琴房,想起很多年前的某個午後,朝笙拽住他的衣袖,問他還會不會演奏大提琴,說她想聽。那個時候,對她滿心戒備,不願被她的笑容而麻痹,謝雲暮拒絕了她的請求。
往事如雲走過,他坐在熟悉的高腳椅上,擺好大提琴,握住了琴弓。
多年不曾練習,早已經生疏。他回憶着,手底的旋律越發流暢起來。
他在大提琴上算是很有天分,但是這麼多年來,他只會這一首《愛的禮讚》而已。他曾經無數次在這空曠的琴房中想念朝笙,過往的細節一點點被他反覆的回憶,以爲來得及,以爲有機會,以爲能和她度過這一生好年歲。
結果,連一支曲子都未能演奏給她。
是報復嗎,朝朝?獨留我一人這麼多年。那你未免太小氣了,輕而易舉就離開了我。
言思朝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擾他,只安靜看着他琴弓開合,樂聲流淌,無名指上玫瑰色的寶石戒指熠熠生輝。
明明這首曲子是爲了所愛之人而作,爲什麼小暮舅舅看起來這樣的難過?
周瑾不知何時來了,言思朝回過頭去,發現這位溫柔愛笑的長輩早已經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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