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替身(4)

作者:覺覺睡覺
【華服美衣的舞女腰肢如柳,在靡靡樂聲中婀娜起舞,水袖漫卷,起伏如流,在一片喧囂之中,明黃衣袍的男子斜倚在鎏金高座上,幾個面目妖姣的女子跪坐在他身旁,他隨意掃了一眼,捏住了紅衣少女的下巴。

  他才三十三歲,卻覺得自己心已經老去了。曾經年少時渴望權利、地位,如今都在手邊,那些羞辱過他的人盡數死在他手中,李成筠卻又覺得索然無味。

  年青貌美的女子祈求他的寵愛,卑微地跪在他面前,討好他,但他卻一直忘記不了十八歲時曾相知相識的故人。

  知己難尋。

  但李成筠同時厭惡着過去卑微求生向上攀爬的自己。

  佈滿劍繭的手指在少女的臉上掐了掐,留下一道豔麗的痕跡,紅衣少女懷着天真純稚的愛慕看着他,他難得的在這一刻爲這張美麗的臉龐動容了幾分……】

  易衡幾乎要繃不住表情了,他自覺自己已經見過不少大場面了,演個葷素不忌的暴君完全不在話下,但是在看清朝笙的臉後,易衡本想用力的手都鬆了幾分,他在心裏尖叫:“臥槽這不是顏暮初家那個小替身嗎!好好的金絲雀爲什麼撲棱出來跑龍套了。”

  而且顏暮初最後不是準備投資帝臺歌了嗎,怎麼還讓小金絲雀來演這種角色?顏暮初啊顏暮初,對人小姑娘這麼摳的嗎?

  但他不能崩,於是,皇帝李成筠的眼中升起一抹興味,一隻手便輕輕滑過少女纖巧的下巴,微微擡起,似繾綣似調情。

  這麼一看,真漂亮啊……易衡在心中默默感慨。

  縱然只是個沒多少戲份的小角色,戲服也並不精緻,可一身硃紅被她的容光生生壓住了,成了那雙橫波流睇的陪襯,長眉似柳,脣若施脂,眉心一點硃砂又添了幾分豔光。

  朝笙也接住了易衡的戲,秋水梨花似的眼中醞釀着戀慕,渴望,和野心,她期盼得到暴君的垂青,從此一飛沖天,做人上人,她低眉,烏髮垂下,平添了幾分清絕,卻又捻起一顆葡萄,顫顫着想叫眼前人喫下。

  如果看過朝笙演戲,就會發現她是和寧望舒面容類似,卻又完全不同的美人。

  【然而此時異變陡生,兵戈之聲響起,舞女們尖叫四散,卻被無情的利刃穿透,那灞橋春柳般的身姿前一刻還在起舞,爲了慶賀暴君的生辰。

  鎏金椅上的男人收起了散漫的神情,他站起來,高高在上,睥睨着殿下的執戈待殺的士兵。

  銀甲的女子從人羣后走出,按住了手裏的劍。

  “君竹,別來無恙。”王蘊靈看向殿上的帝王,少時摯友闊別多年,再見已是仇敵,不死不休,可她還記得他的字,仍然如少年時一般喚他。

  李成筠冷笑一聲:“王蘊靈,你也想殺朕?”

  “匡扶正統,撥亂反正。”女子聲音清亮從容,似乎聽不出李成筠的恨意。

  “好!好!”李成筠悍然拔劍,“且看今日鹿死誰手。”

  殿上不知何時圍擁出金吾衛來,拱衛着皇帝。

  今日確是不死不休。

  流光溢彩的宮殿化作血海,朱衣的少女受那當心一劍,王蘊靈對於出身低賤以色侍人的寵姬並無一絲憐憫之心,她是真正的高門嫡女,所受的教育讓她生來就驕傲,看不起這樣宛如菟絲花的生命。

  於是少女自她劍尖滑落,嫣紅的嘴脣邊溢出血來,那雙琉璃般的眼睛卻一點一點暗了下去,她掙扎着,倒在了李成筠的腳下。

  “陛下,陛下,救我……”像是不甘心自己就此死去。

  晶瑩圓潤的葡萄落入血污中,被碾作一片淤泥。

  他們二人之間橫亙着寵姬的屍體,李成筠笑得癲狂,他提劍,青鋒相交,錚然作響。】

  “cut——可以了!”導演黎巍拍了拍手,“這一幕拍的不錯。”

  她看一眼在旁邊認真盯着攝像機的黎子晗,讚道:“這演員是你們學校的吧?”

  黎子晗驕傲地點頭:“嗯!我找的人還不錯吧!”

  黎巍應了一聲,確實不錯,特別是演寵姬死去的那個鏡頭,很有一種悲劇般的宿命感,好像死的不是她,還是李成筠王蘊靈徹徹底底毀滅了的少時情意。

  年紀不大,聽黎子晗說也還沒有進組拍過戲,像是天生喫這碗飯。

  易衡收劍,回頭看了眼從地上爬起的朝笙。他對朝笙印象挺好,沒想到還會和他對戲,她不單容貌像寧望舒,就連天分也絲毫不差。明明只是演個炮灰女配,卻把慾望野心傾慕全演了出來,一點也不像晚宴上怯生生跟在顏暮初身後的小金絲雀了。

  他想起那個年輕時就宛如戲癡的寧望舒,最後爲了夢想遠渡重洋,而眼前的年輕女孩有着不輸給她的模樣和天分,卻甘心做顏暮初身邊的鳥兒嗎?

  “小洛,沒想到會在劇組碰到你啊。”易衡很自來熟的和她打招呼,“剛剛演得不錯。”

  朝笙露出驚喜的神情,只有一面之緣的易衡還記得自己,且混不在意她身份尷尬。

  “謝謝易衡前輩。”

  易衡唔了聲,道:“也不用這麼客氣,就我和暮哥那關係,你隨意點。”

  朝笙點了點頭,出了戲又變成原本乖覺的模樣。明明臉上滿是滑稽而誇張的血污,一雙黑水銀似的眼睛卻乾淨得很。

  “好。那我的戲份已經沒啦,我先走了。”

  易衡自覺自己得照顧着點顏暮初的人,遂像個社交恐怖分子一樣大咧咧把朝笙扯了過來:“戲服不換了?去我那換。”

  易衡也演過小角色,知道這些龍套們只能在衛生間裏換下衣服,像沙丁魚一樣擠作一團。都要投資帝臺歌了,顏暮初肯定不忍心看他的小金絲雀喫這種苦!

  “走吧。”易衡看了眼面露躊躇的朝笙,又催促了一下,純粹是怕她不自在,“我經紀人何姐,上次宴會你也見過,她在更衣室裏等我。”

  朝笙抿脣,露出個乖巧的笑來,梨渦微現,煞是討喜。

  因爲是主演,所以劇組對易衡的一應待遇都十分上心,他一個人的更衣室比這些羣演們共用的更衣室還要大,在這休息會客都不會覺得侷促。

  易衡說得沒錯,更衣室裏有何姐,還有他的幾個助理,年輕的男生女生都有,門又半敞着,絕不會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朝笙乖巧的和何姐打了招呼,收住眼神,並不亂看。只是轉頭問道:“易衡哥,衛生間在哪呀。”

  易衡:他喊我“易衡哥”誒。

  易衡脾氣好,對朝笙也沒什麼架子,聞言給她指了指:“左轉。”

  朝笙把乖巧金絲雀演得淋漓盡致,她向易衡道謝,然後拐了進去。

  小白忍不住驚訝,爲它的宿主的演技,上一個世界她是驕矜的大小姐,這個世界卻嫺熟自然地扮演着謙卑的替身。第一次綁定到的任務者,比它想象中居然要完美得多。是主神庇佑嗎,小白在那兒幻想。

  夏天天熱,那身戲服穿久了就會很黏膩。

  她換好衣服,又隨意捧了把涼水撲在臉上,鏡子裏那張原本還看得出精緻的臉上揉出了一團亂紅。

  “……大意了。”原來假血包的材料清水還洗不了。她四處瞅了瞅,洗手檯上只有一瓶洗手液。

  她斟酌了一秒鐘,果斷按了一泵洗手液咕嚕咕嚕搓出一手沫來。

  “我想起來,你應該要用洗面奶吧。……”易衡在外面喊,一邊支使着小助理找一下他沒開封的洗面奶。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演這種渾身是血的戲時,被弄出來的道具血洗了好半天,臉還是紅的。

  朝笙推開門,露出張滿是泡沫的臉。

  易衡:?

  他記得洗手檯上只有一瓶綠色包裝的洗手液。

  易衡簡直要流淚了——這孩子,太節約了吧。顏暮初不會真的對她有點摳吧。也是,都出來跑龍套了……

  “咳……小洛,還是用洗面奶吧。做演員就要懂得保護好自己的皮膚。”何況你的臉還是你做替身的關鍵啊喂!

  朝笙看到他的目光帶着四分憐憫三分柔和兩分關心還有一分難以理解的憤怒。

  她歪了歪頭,感覺自己完全理解不了易衡。

  朝笙索性不去理解,她一面搓着臉一面笑嘻嘻道:“偶爾一次沒事啦。而且洗手液洗這個洗的很乾淨,謝謝易衡哥。”

  易衡:不要解釋了,我都明白!

  他忍着內心翻滾的情緒默默轉身,繼續去收拾自己了,只留給朝笙一個她完全看不懂的背影。

  啊,奇奇怪怪的易衡。

  朝笙感慨完,轉身繼續對着鏡子搓搓臉了。

  抹去眉心的硃砂,洗淨臉上的血跡,水珠滾落後露出一張秀淨年輕的臉來。朝笙端詳着這張臉,學着寧望舒的模樣。

  她露出一個笑,鏡中女孩鳳目便微挑,穠豔的眉眼中流出瀲灩風情。但她很快露出獨屬於朝笙自己的傲慢與偏執。可等易衡問她好了沒有的時候,她轉過臉,又是那個天真的洛朝笙。

  易衡知道顏暮初的小金絲雀像寧望舒,但今天接觸下來,又看她妝容盡卸時,易衡有了那麼一點不確定。女孩眉目舒展,眼裏卻有一股寧望舒沒有的東西,他說不出來,只覺得長得再像,他是不會只把洛朝笙當作寧望舒的複製版本的。

  但易衡的心思向來不復雜,他忍不住捏了捏朝笙白皙的臉,嘖嘖感慨:“年輕就是好啊。”亂造也皮膚好。

  朝笙對易衡印象還好,大方地容忍他作怪的手,清凌凌的眼中有幾分無可奈何的笑意,易衡突然意識到什麼,有些不好意思的縮回了手,胡亂揉了揉自己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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