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這是络姝晨心裡浮现出来的第一個問題。
梅瑾仪不是恨透了她嗎？
明明歹徒一开始看中的目标是她！梅瑾仪完全有机会全身而退！
這么危险的关头,梅瑾仪居然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首先想到的是保护她？！
不過很快，络姝晨心裡就什么都不想了。
梅瑾仪手臂上的肌肤是保养得当的白皙与嫩滑,這道足足有十几公分的伤口横亘在上面，狰狞得吓人。
看着梅瑾仪手臂上流得止不住的红艳艳的血,络姝晨的脑子裡有什么看不清內容的东西闪過|炸|开,带来非常令人不适的眩晕感与钻心的痛楚。
“……唔！”络姝晨单手死死扣住自己的头顶,双眼紧闭,身体一個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车站的保安這個时候追過来了，连同车站裡几位见义勇为的男乘客一起将持刀的中年男人制服。
有好几個人已经拨通了电话准备报警。
一位戴着眼镜的女青年跑到梅瑾仪身边，急急地开口:“我是医生！让我看看你的伤！”
這位女医生的行李中還包含一個家用药箱,裡面各类基本卫生用品都很齐全。
女医生手法娴熟地给梅瑾仪进行了消毒、止血和包扎,庆幸道:“還好還好,你的伤口只是看着有点吓人,实际上問題不大,伤到的是表层的毛细血管和静脉血管,稍微注意一下，好好休息几天就沒事了。”
“多谢。”梅瑾仪道。
女医生笑了笑:“沒事沒事,应该的。”
然后,女医生扭头看向络姝晨:“你是她朋友吧？這几天注意照顾照顾,别让她右手胳膊用力，免小心别让她伤口沾水。”
在女医生给梅瑾仪处理伤口的时候,络姝晨就在一旁默默地给女医生打下手了。再加上刚才梅瑾仪护着络姝晨的举动,女医生自然而然地就认为络姝晨跟梅瑾仪关系很好了。
络姝晨点了点头:“嗯。”
声音有些闷。
虽然发生了這么大的意外，但是车站该正常运作還是要正常运作的。刚才沒有完成的检票继续开始，有不少排在梅瑾仪前面的乘客都主
动让出了位置,让梅瑾仪這個伤员先上车。
络姝晨默不作声地跟在了梅瑾仪身后。
這种客车车票上的座位号基本是個摆设，都是谁先上车谁先挑座位的。梅瑾仪随便找了個比较靠前座排，坐在靠窗的那一個座位上。
络姝晨一言不发地坐到了和梅瑾仪紧挨着的那個座位上。
梅瑾仪:“……”
客车开始行进，梅瑾仪看了一会儿窗外，還是忍不住开了口:“刚才就算是其他人我也会那么做的，沒必要觉得欠了我。”
看络姝晨這架势，简直像是要给她当贴身助理似的，梅瑾仪实在是不习惯。
“但你刚才救的是我。”络姝晨冷声陈述事实。
她是亲身体验過那惊险一刻的人，知道当时那個情况如果沒有梅瑾仪的出手相救，自己受的伤绝对不会比梅瑾仪现在轻。
歹徒冲過来的时候那满脸的疯狂足以說明他沒有多少残留的理智，谁能预测一個疯子的举动？谁能知道他下一刀究竟会捅到她身体的什么部位？
往大了說，梅瑾仪可能救了她一命。
這样的恩情，络姝晨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揭過。
“我這次的目的地是红磷村。”络姝晨主动提出话题，“你呢？”
络姝晨记得，在飞机上的时候梅瑾仪就问過她是不是要去殷省。這個话题梅瑾仪应该会感兴趣。
果然，梅瑾仪马上扭头過来:“你也要去红磷村？”
這趟客车的终点站是一座镇子，那座镇子周围有好几個村子，村子裡面的孩子都会去镇子上学，村裡平时看個病、买些东西，都回来镇子上。
红磷村算是這些村子裡面最偏远的一個，村裡的人口也不多，对外联系非常少。梅瑾仪去红磷村扫了這么多年的墓，這還是第一次在客车上发现跟自己同路的人。
“嗯。”络姝晨坦诚道，“我是在那裡长大的。”
梅瑾仪這次不止是扭头過来了，她整個身体都往络姝晨的方向扭了過来，语气中甚至有些焦急:“那你认不认识一個叫毛毛的——”
话說到一半，梅瑾仪自己停下来了。
……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他早就长眠在红磷村外一公裡
的山上了。
从别人口中再一次确定他曾经存在過，有任何意义嗎？
梅瑾仪沉默下来，双手越攥越紧。
却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手上，然后，温柔但不容置疑地将她握紧的拳头掰开。
“医生說了，你别右手用力。”络姝晨略带的沙哑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为了转移梅瑾仪的注意力，络姝晨直接回答了梅瑾仪方才沒有问完的問題:“在我們那裡，‘毛毛’的意思就是小孩子，不是单独某一個孩子的名字，基本上所有小孩子都叫毛毛，比如张毛毛、王毛毛之类的。”
络姝晨看向梅瑾仪:“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毛毛。”
梅瑾仪握着的拳头這会儿已经被络姝晨完全掰开了，梅瑾仪掌心摊开，络姝晨的手放在梅瑾仪手上，两只手掌心相对，虚虚地握在一起。
络姝晨担心梅瑾仪又握拳，梅瑾仪因为络姝晨說的话而有些神思不宁，一时之间，两個人谁都沒有放开手。
“……我知道。”梅瑾仪道。声音轻得一出口就能融化到风中。
都這么多年了，哪怕梅瑾仪一开始完全听不懂红磷村的方言，后来也渐渐熟知一二。梅瑾仪当然知道那個小孩告诉她的名字只是個大路货的昵称，可是除此之外，梅瑾仪真的找不到其他關於他的痕迹了。
毕竟，当初他们从相识到永别，只有短短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那之后她离开了這裡，不顾母亲的激烈反对，头一次态度强硬地表达自我，向外界宣布了自己的息影。
梅瑾仪還记得那时候母亲看向自己的眼神，就跟母亲对她的破口大骂一样，她在母亲眼中，已经是個“沒用的废物”，就该“一早掐死算了”，免得“除了跟我作对什么都不会”。
于是梅瑾仪知道了，她之前整整八年拼命努力想要换得母亲对自己一句夸奖的梦想，只能彻底破碎，比笑话還可笑。
母亲直接把梅瑾仪赶出了家门，除了身上穿着的一套衣服，不给梅瑾仪任何物品，也沒有给梅瑾仪一分钱。
梅瑾仪就在這一无所有的情况下，自己打工、上学、照顾自己，度過了自己的高中
生涯。
中途也不是沒有关心她的长辈前来帮忙援助，梅瑾仪只收下了其中很小一部分，并且在未来加倍回报。
三年后，她终于彻底脱离了母亲的掌控，也拥有了独立的经济实力，那個时候還沒有智能手机，更沒有手机导航，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连比划带猜地向|操|着一口方言的当地人问路，几经辗转磕磕绊绊地找到了红磷村，看到的，就只有那一座小小的孤坟。
络姝晨很敏锐地察觉到梅瑾仪情绪的极端低落，她看了梅瑾仪一眼，在络姝晨的记忆中，梅瑾仪的仪态举动永远都透着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优雅味道，就像是当初宴会上初识，她被蒋雪桐带到梅瑾仪面前，梅瑾放下手中正在吃的小碟子，轻轻擦拭過嘴角，這才不紧不慢地看向了她。
那时候络姝晨就在想，這個姐姐……好美。
可现在，梅瑾仪的脖颈是垂下的，肩膀是微微塌下的，就连背部都弯了下来。
就好像，是被什么過于沉重的东西死死压住，不堪重负。
络姝晨收回了目光。
這一次意外的恩情不代表她们俩就能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了。梅瑾仪不說，络姝晨就当做沒看见。
客车一路行驶向那座镇子，這座镇子对红磷村出生的络姝晨来說并不陌生，直到凭自己的努力考入市裡的重点高中之前，络姝晨都是在這裡上学的。
不過自从参加选秀之后，络姝晨也有两年沒回来過了。這两年殷省发展得快，镇子上有了不小的改变。
络姝晨還是跟在梅瑾仪的身后从车上下来，随便四处打量了一下周围。
梅瑾仪本来准备直接往镇子上條件最好的那家宾馆走，但是中途想起来還有個尾巴在后面。梅瑾仪停下脚步，问了下络姝晨:“你是直接去红磷村嗎？我要现在這裡休息一晚，明早去红磷村。”
络姝晨沒有犹豫:“我跟你一起。”
原本络姝晨的计划是直接去红磷村的，但是稍微耽误一晚上也沒什么問題。
以她们两人的关系，自然沒有好到能共同分享一個标准间的地步。两人各自订了一個大床房，中途络姝晨帮梅瑾仪拎了一会儿包。
两
间房在斜对面，络姝晨拿着房卡准备开门的时候，回头冲梅瑾仪說了一句:“需要的话，随时叫我。”
一只手不能用力肯定不太方便。
梅瑾仪敷衍地“嗯”了一声。
当然不可能真的叫络姝晨，她又不是残废了。
关上房门，梅瑾仪坐到床边，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在客车上的时候，她這只手起码跟络姝晨握了半個小时。
私底下一向对自己要多冷淡有多冷淡的人突然之间开始主动朝自己示好，梅瑾仪感觉……
梅瑾仪沒什么感觉。
明天就是毛毛的忌日，她沒心情想别的。
另一边，络姝晨也坐到了房间裡的床上。
跟梅瑾仪一样，络姝晨這次出门带的行李也是只有一個斜挎包。络姝晨拿出手机，跟钟慕林說了一声自己到了让对方别担心，又回复了几條其他人的微信，這才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微信通讯录裡面按姓氏首字母检索，找到了梅瑾仪的微信。
络姝晨跟梅瑾仪平时私底下就沒什么话好說的，在微信上更是如此。两個人互相加微信也加了整整两年了，硬是一條消息记录都沒有。她们俩平时有什么要沟通的都是经纪人或者助理来做，两位正主压根不在這方面操心。
络姝晨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梅瑾仪的微信昵称叫【maomao】。
结合一下今天梅瑾仪提到那個“毛毛”的时候堪称失态的表现，络姝晨不难猜得到，這個“maomao”应该就是梅瑾仪口中的“毛毛”。
络姝晨滑到梅瑾仪微信昵称上面的指尖顿了顿。
說到“毛毛”……
她小时候很长一段時間裡，也叫毛毛。
作者有话要說:要上夹子，明天（周五）就不更啦，周六0点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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