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番外三
這日剛下朝,他便守在宮門外,將從朝上出來的陸濯堵了個正着。
“陸濯,你到底怎麼回事?”鄒介氣急敗壞,頭一回連名帶姓地叫他。
陸濯被他逼得不得不停住腳步,不耐煩道:“什麼怎麼回事?”
“你還問?”鄒介氣不打一處來:“你說……”
見有人路過,他只好停了停,等人過去之後才又壓低嗓門,說道:“你說你家串子姑……夫人,怎麼回事?不是說有身孕了嗎?不好好在家養胎,怎麼還日日住在京郊?拉着我家夫人也不得回家住!”
原來,鄒介成親了,娶得正是他幾年來求而不得的嫣紅。
在他的百般努力之下,嫣紅終於點了頭,而後,鄒介找理由說“兩人年紀都不小了”,火急火燎地成了親。
哪知成親纔不足一旬,嫣紅便又住回了京郊的工地上住。
她說:“串子近來心情不好,我得在這裏陪她,順便看着工地!”
“你看看,這像話嗎?啊?”鄒介怒目圓睜,盯着陸濯道。
竟是因爲這個!
陸濯回給他的只有苦笑,道:“這事……我也沒有法子……”
鄒介氣道:“什麼叫你也沒有法子?你夫人有身孕了,合該好好在家養胎,怎地心情不好往工地上跑?你就不擔心?你是怎麼做的人夫君的?!”
陸濯咂咂嘴,無奈道:“我也想啊……”
這事還得從前些日子說起:
近來,風情小鎮二期剛剛建好,定好了交付的日子,忙了大半年的錢釧,終於可以稍微歇上幾日,喘口氣。
她近來忙工地,爲了方便,時常便住在了一期的風情小鎮,而陸濯身爲當朝首輔,朝廷政事繁多,也忙得走不開。
夫妻二人雖同在京城,實則聚少離多。
這日回到陸府,和陸濯好容易湊到一處,前一晚直鬧到半夜才睡。
第二日自然起得晚了,陸濯乾脆告了一日假,提前休沐。
這日的早飯省了,直接擺了午飯上來。
用飯時,別得倒都還好,只有飛亭才端上桌的那道魚,剛放到跟前,錢釧便覺那魚的土腥味重得直衝腦門。
她胃裏翻涌,乾嘔了半天,嚇得陸濯忙撫着背給她順氣,一邊急道:“怎麼回事?”
見錢釧指着魚,他又厲聲問飛亭:“這魚誰做的?”
飛亭嚇得差點結巴,道:“是……是廚下做得……”
“來人……”
錢釧捂着鼻子,攔住了陸濯:“魚只是腥了些,哪裏那麼大陣仗?”
又道,“許是肚子裏太空了,猛見腥氣的喫食有些受不住?”
見陸濯滿臉緊張,她仍笑着說道:“沒事的,總不會是……”
話說到一半,忽然福臨心至,失口道:“不會吧?……”
“不會什麼?你在說什麼?”陸濯見她說一半不說一半的,急得擰起了眉。
錢釧幽幽說道:“我親戚好久沒來了……”
陸濯一怔,問道:“哪個親戚?”
錢釧白他一眼,叫飛亭進來:“快去請大夫!”
陸濯還是沒明白她的意思,撫着她的背急道:“你到底覺着怎麼樣?若是不妥,還是去請太醫瞧瞧的好!”
就是太醫住得有些遠。
錢釧不理他,只在心內盤算:最近實在太忙,她都沒注意到,大姨媽有日子沒來了,近來又總是喫不夠……
上回在工地上喫飯的時候,嫣紅剛開始還調/笑,後來真切地關心她,因爲她喫得實在是太多了,怕撐壞了。
當時的錢釧不以爲意,現在想來,有些不大對頭。
又想,也不一定,否則她和陸濯那麼折騰都沒事!
胡思亂想了一陣,大夫很快就來了,向陸濯夫妻二人行禮後,便給錢釧把脈。
那大夫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醫者,他一邊把脈,一邊捋着不剩幾根的白鬍子。
“嘶——”老大夫微眯了眼,發出一聲不知所謂的聲響。
嚇得陸濯臉都青白了,忙問:“如何了?”
老大夫沒回答,只道:“請夫人伸出另一隻手來!”
帕子覆上手腕,老大夫又閉上眼,細細地品這邊脈息。
陸濯嚥了咽口水,緊張地看着老大夫皺像核桃的臉。
終於,老大夫睜開眼,收回手,慢條斯理道:“恭喜大人和夫人……”
“到底如何?”陸濯急到冒汗。
老大夫微微一笑,道:“夫人脈像流利無阻滯,有力而回旋,圓潤如走珠,是喜脈!”
“什麼?”陸濯像是沒聽清楚,再次問道。
老大夫見多了這種毛頭小子的各樣歡喜,重複道:“是喜脈,夫人這是有喜了!約莫有三個月了……”
陸濯這回聽清楚了,可他卻沒有旁人想像的那樣高興。
他像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消息一般,怔怔地呆在那裏,眼神渙散,半晌,“撲通”坐回椅內,呆呆地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麼。
大夫來之前,錢釧雖有猜想,但當大夫真的印證之後,她也有些不敢置信。
摸摸小腹,裏頭竟真的有個小生命在。
他心情有些複雜——沒有問過孩子的意願就將它帶到這個世上,這真的好嗎?
可似乎並沒有可以問過它意願的辦法。
這種心情不過一瞬,隨後,她的心像便被母親的天性取代了——那是她的孩子,與之生命相連的孩子。
她隻身一人來到這不知是書還是真實存在的世界,雖一直都不缺人陪伴,卻從未嘗試過有這樣一個人。
也許,不需要探究世界的真假,只要真實地生活着,充實地度過每一天,那它就是真的!
錢釧的擔心終於被喜悅所代替,她看向陸濯,卻見他木木呆呆地坐在那裏,臉沒有半分喜悅,似乎成了一尊無知無識的木偶。
陸濯其實是被這個消息擊懵了。
他比錢釧還不敢相信,竟然有孩子了!
孩子?是他從來不敢有的奢望。
他的這一世是偷來的,雖說前世那些人和事,已從這世上抹去。
可他知道,那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無論他再如何努力地去忘卻,它們都會在不經意間闖進他的心中。
每每午夜夢迴,他便不得不緊緊抱住錢釧,抱住他此生唯一的光亮,似乎只有她在,纔是他得到解脫的證明。
可現在不同了,方纔大夫說了什麼?錢釧是喜脈,他要有孩子了?
孩子!
不同於陸楨那樣的養弟,不同於錢釧這樣的愛人,那是真真正正與他血脈相連之人。
原來,他也配得到這樣的恩賜嗎?!
陸濯的面上,從怔如木偶,到似悲似喜,最後到狂喜。
他終於知道,這是上天賜給他的,是他的,上天寬宥了他!
陸濯發自內心地喜悅,使得他笑出聲來,聲音越來越大,最後止不住地拍着桌子狂笑,直到他直起腰,看到錢釧那沉重的表情。
他的笑戛然而止!
錢釧黑着臉,沉沉地盯着一時無知無覺,一時又發狂發癲的陸濯,最後見他終於停了下來。
“哼!”錢釧一甩衣袖,起身往臥房去了。
嚇得陸濯趕緊收起張狂的笑容,跟了過去:
“夫人——,”
“釧兒——”
“串子——”
“你做什麼去?先用了飯再說……”
飛亭見這夫妻兩人,一個比一個不正常,早就趁空,自作主張地賞了大夫幾兩銀子,把大夫送走了。
回來時,便見錢釧收拾了幾件居家的衣裳,吩咐道:“趕緊備車,我要去小鎮!”
飛亭旁邊手足無措,瞟向對自己擠眉弄眼的首輔大人,忙陪笑勸道:“夫人……,別說您如今有了身子,就是沒有,也得先用了飯再說!”
錢釧是氣陸濯,他那是什麼表現?
看看別人的書上是怎麼寫的,別人有了孩子都是“欣喜若狂”。再看看他,愣怔了半天,是不是不想要孩子?是不是……哼,飛亭說得對,先用了飯再說。
錢釧坐回飯桌前。
陸濯忙狗腿似的,也不坐,只偎在她身旁,躬身給她佈菜,還在她耳邊輕聲慢語道:“夫人莫要生氣,都是爲夫的錯。爲夫是真的喜歡傻了,真的,爲夫……”
“嘖,”錢釧不耐煩道:“你能不能坐下好好說話?!”
“是是,”陸濯趕緊坐到她身旁,接道:“我方纔是歡喜的傻了,一時不敢相信……來喫點這個,這個最補了!咦,這個也聞不得嗎?來人——去燉燕窩,再做些……”
其實錢釧也不是真的和他生氣,她不是個愛矯情的人,但不知爲何,先前不知道還好,一知道有了身孕,便不自覺地對着陸濯作起來。
她自我調節了一下情緒,道:“不用忙了,這些就不錯,把那道魚拿掉就成……”
陸濯見她不再彆扭,又說不要魚,便如奉綸音,忙一疊聲地叫人將魚撤走,還道:“以後都不要做魚了!”
用完飯,見錢釧還要出門,陸濯趕緊慢聲細語地勸,什麼有身子了不宜勞動,什麼工地那邊有別人看着就成了的話。
總之就是讓她在家養胎。
錢釧安撫他道:“你不用太過擔心,我如今身子好的很,再說,我去了也只是瞧着,並不親自動手!”
陸濯卻道:“你還是別去了!曲夫人不是已經很能上手了嗎?有她盯着就夠了!你前兩個月都沒注意,如今合該在家養胎,哪兒都不去纔好!”
聞言,錢釧面色微變,道:“你的意思是,我懷了孩子,就最好天天在家躺着,哪兒都不要去,工作也不能做了?”
“日日躺着也不好,你現在先躺着,坐着也成。再過兩月,後山的梅花要開了,也可以去那邊走走……”陸濯越說越多,根本沒注意到錢釧的面色越來越難看,“不過,到時天冷,還是要穿多些,那臺階又滑,還得讓人扶着……罷了,還是等我休沐的時候,我帶你去看……”
作者有話要說:沒寫完,下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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